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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主竞赛华语片影院上映,会是今年独苗吗?

2022-07-09 13:4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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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书本放映 抛开书本

在今年的第72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入围片单里,我们看到了一部华语电影的身影:《隐入尘烟》。电影由中国导演李睿珺执导,海清、武仁林领衔出演。

这位根植于西北乡村的导演,继续用电影描绘对东方村镇社会里差序格局的见解。

故事中非职业演员武仁林与“国民媳妇”海清饰演的是一对底层农民夫妇,两位是被社会关系疏离的个体。

他们依山傍水地生活,相濡以沫地度日,像两颗缠绕依偎的种子,四季流转中,在广阔的黄土地上生发出净洁的果实。

影片一直在处理关于生命和时间的问题,那些细碎的平常,配合导演独到的古典美学画面掌控,将电影视觉观赏性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导演曾说过,“通过电影,我们都是在处理时间的问题”。这次访谈中导演同样多次提到“时间”这个概念,影片中也可以看到对于时间的探寻,寒往暑来,夏雨冬阳,麦子与土地相生相伴,四季轮回,人也一样。我们惊讶于导演对于时间的细微观察,也更为珍惜观影历程中的倒数时刻。

作为一名电影工作者,导演将镜头对准自己的家乡——西部,谈及家乡,谈及土地,导演的态度十分谦虚,没有过多修饰,更多的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从容和质朴,将自己对于家乡的理解和对于生命的哲思置于土地之上,缓缓流淌,耐人寻味。

影片女主人公是世俗眼中的残障人士,但完整与残缺本就是事物的一体两面。被定义、被贴标签,我们何时才能打破人与人的藩篱?

导演透过一个近似孩童的视角,洗去成人世界的污浊和不堪。我们被影片中的人文关怀所打动,也看到普通人的生活不仅是值得被记录的,更是具有美学价值的。两个生命的彼此依恋和惺惺相惜,是一种不带任何偏见的,也是毫无隔阂的爱。

采访中我们也聊到了影片拍摄过程中的趣事,特别是素人演员们在拍摄过程中的心态转变。当电影观众走进银幕,成为演员,成为被观看者,随之而来的是全新的视角和叙事方式。我们被这种转变所感动,同时也看到了电影作为沟通媒介的新的可能性。

7月8日,《隐入尘烟》经过一次撤档,终于将在国内院线上映。在柏林展映之前,“抛开书本”有幸采访到电影导演李睿珺。

让我们在观影前共同来看近年唯一入围三大的80后中国导演畅谈电影创作始末。

采访:关耳、凌霄

视频剪辑:王颖

编辑:叶烨

责编:万年、刘小黛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抛开书本:恭喜您入围柏林主竞赛,说您是唯一入围的80后华语导演,您对这部作品有入围预期吗?您自己怎么评价这部新作?

李睿珺:没有预期,当时知道入围就是跟主创说了一下,就是没有辜负大家的一年的陪伴,也算是一种对大家工作的鼓励和肯定吧,然后接下来就要加快后期的进度。

抛开书本:您认为入围电影节,是一种对华语电影的肯定吗?

李睿珺:这个范围有点大了。因为每年的情况不同,有的地区今年没报,因为疫情可能没有赶上后期,或者有的地区今年报的片子更偏商业一点。毕竟电影节还是更偏作者和艺术的嘛。

然后我们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入围,也不代表说你就是华语电影今年最好的电影,所以说我们不能代表别人,也不敢代表别人,其实我们只能代表我们自己,顶多就是说今年运气好你入围了。这个也跟谁来选片、他们怎么考虑的、有什么喜好有很大关系,因为你也是被选择嘛。

当然能够入围那是一件好事,那就把这部电影做得更好吧,尽我们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做成最接近我们想要给大家看的电影的样子吧。

但它并不代表华语电影,只能说这部电影是由中国人拍的,说的是华语,它只是入围了,但是它绝对不能代表华语电影。

抛开书本:从《路过未来》上映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这段时间都在准备这部新片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李睿珺:其实这个剧本在《路过未来》之前就有想法了。因为脑子里有5、6个剧本在转。就好比脑子里栽了5、6棵苹果树,恰巧《路过未来》那一颗成熟的早,你再不摘就过了,那就先把它摘了吧。《隐入尘烟》现在熟了就现在摘,可能还有比《隐入尘烟》栽得早的,没挂果就不能摘。因为对我来说,写剧本拍电影,就像电影主角他们俩在地里面种庄稼一样,它们也需要有一个自然的生长的周期。

抛开书本:海清的海报和头两个镜头把我们震撼住了,和《蓝色列车》里的电影形象都是截然不同,分享下用她的原因,以及片场和演员互动趣事?

李睿珺:海清和我们认识有几年了嘛,她说想做一点不一样的尝试,有合适的我们可以合作。写完这个剧本的时候,我觉得她正好年龄是符合的嘛。然后就先给她看一看剧本,她也很喜欢。我说这个电影可能需要一年的时间,要分5次拍,可能你一年的时间就要被打碎了。然后她很喜欢这个角色,她也愿意为这个角色付出。那为什么要拒绝她呢,对吧?

然后我们就带着她去体验生活,我们到拍摄地的第一天就换上预先准备的关于这个角色的衣服。在村子里面走一走,观察别人的肢体语言,去赶集啊,跟着男主演在地上干活养牲口啊,让男主角现实中的妻子带着她一起回家看看同龄女性都是怎么打扮的,行为举止是怎样的。让她一点点感受,我们再帮她去做梳理和建立,然后她逐渐就可以找到这个人物的状态。

抛开书本:海清塑造的人物很好融入非职业演员之中,但似乎又保有了一份疏离。您是如何看待职业演员与非职业演员之间的碰撞?

李睿珺:职业演员就是说导演想要什么,他可以给你不同的表演方案,你可以选一种你认为适合的。或者一场哭戏,他可以给你10次一模一样的精准的哭戏,这是职业化训练的结果,是很容易程式化的。而且他们会照顾光线啊,摄影机角度啊,甚至自己哭的脸美不美啊这些。但非职业演员管不了这些,你让他哭10次,他情绪来了就只能哭1遍,下次再哭就哭不出来了。非职业演员呢,他没有塑造角色的能力,更多的是自然真情的流露。

拍这部电影的过程就是一个让职业演员不要去塑造角色,所有的东西都在生活里边,你要变成这个人物,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自然地去感受,跟另外一个演员搭戏,就不要把他当成演员,就当成你们真的是在一起的,你自然地从对方的身上去感受情感,自然地把这种你感受到东西和台词说出来。最好的表演是呈现。而非职业演员这边,则要在自然的基础上做一些人物的建立和角色的设计规划。

抛开书本:武老师所饰演的马有铁演技令人动容,导演最初为什么想要设定这样一个如此纯良的角色呢?

李睿珺:马有铁和贵英,好像就是两个农耕时代遗世独立的两颗种子。他们把从土地里积累的与生俱来的品质都保留了下来,诚实,善良,守信,对爱忠贞,这些其实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东西。但随着时代的变化,社会的更迭,有些人就把这些东西模糊掉了。他们好似在全民进化的时代没有进化,实际上他们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存在价值,超越了那些所谓的聪慧,变成了有更大智慧的两个人。

抛开书本:您对土地的感情特别深,在电影中也有很多体现,您对土地感情是来自于家乡吗?

李睿珺:那都是因为土地里有你的成长或者你的思考,这跟家乡都有关系。因为我小时候就生活在这个村子里面,我到上高二的时候才离开这个地方。春种秋收,一切都很熟悉。相对的感觉到,土地是无私的,无论你想从它身上获得什么,他都会给你,你只要愿意,土地就能长出东西给你。土地看人是平等的。土地不会拒绝任何人。土地是无差别的给予人爱的。

抛开书本:那您觉得土地它会是您创作中永远的一个母题或灵感来源吗?

李睿珺:它肯定会是一个很重要的灵感来源,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会拍什么,但是一切生命是源自于土地嘛,他真的会孕育很多东西,艺术、文学、电影、舞蹈……任何东西都有可能从土地里面长出来。

抛开书本:您经常提到“时间”,我看您之前的访谈,说您现在都40多岁了,然后未来呢还能拍多少部电影,也是以时间这样来计算的。为什么您对时间这个话题这么敏感呢?

李睿珺:我们其实就是在花时间写一个东西,然后组建时间,最后把这个东西呈现给大家,让大家浪费两个小时的时间去看一个东西对吧。它都是时间的艺术,那还有谁是跟时间最紧密的人呀?农民。农民一年四季都在培育时间,种植时间,培育时间,收割时间,他收割的那些生命就是时间的结晶呀,所有的麦子不就是时间的结晶嘛。它经过一季的时间转换成麦粒了,回到了最开始的形状,那它既是新生也是死亡。那只是在不同的阶段,生命以不同的形态示人吧。这就是我对时间的感触。

尤其是做电影,比如写剧本,这一年你干什么了,今年一年我写了一个剧本,没干别的。然后拍了一年,后期一年,这个电影三年时间就没了,我这三年就基本上做这个事了。那你算过来一部电影平均三年的话,你还有几个三年啊?有这个时间紧迫性在这里。

抛开书本:在您偏现实主义风格以及纪实性十分强烈的作品中,通常会出现一些极具反差的超现实主义段落,您如此安排和设计,是有一些特殊的含义吗?

李睿珺:所有的现实主义都是超现实的,所有的超现实也是现实。因为有的时候我们现实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你觉得你很难想象,但就是生活中本来有的真事儿。但是有的时候一些编出来的超现实,可能比那个现实还现实。

电影里的动物它本身就是人类生活之中的环境里面的一部分,尤其是农民,那是他生活中的伙伴,那是他的财富的一部分,那是他的劳动工具的一部分,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朋友,就像城市里的人的宠物一样。当然它在不同电影里面,会有更多的超出这个东西的之外的意义存在。

抛开书本:导演您是学美术出身的,甘肃的地理风貌是否是影片美学的一部分?您觉得环境对人物性格的塑造有多大影响?

李睿珺:因为这个电影的美术就是我做的嘛,我跟另外的一个美术做的。我原来高中学美术的。

而任何地方的地域风貌,地理环境,都会形成这个地域的人的性格和语言,甚至待人接物的方式都会不一样。

因为我在西北那么辽阔的地方,有大太阳的地方,把你突然间丢在了西南每天都下着毛毛雨的阴郁天气,我肯定就觉得我内心极其压抑,一周见不到太阳,我肯定就崩溃了。

所以说在不同的地方,它都是会形成不同的语言的风格,比如说牧民唱歌骑马跳舞,可能都是他在生产生活中产生的,他觉得那是美好的事,所以他把它放在了他的舞蹈里面表演给大家看。

抛开书本:您常常在阳光最充沛的场景里加入暗角,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暗示悲剧性的结尾。那导演在处理这些画面细节的时候是有何用意呢?

李睿珺:当时我们因为这个题材选择了很多种镜头去匹配电影摄影机的镜头。我们最后觉得有一个古老的牌子,蔡司的镜头会适合。那是一个被现代淘汰的镜头,太老了,但它恰恰会呈现出一种古朴的美感。新的镜头太通透反而没有质感。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暗角其实就是这个镜头带来的效果。

抛开书本:导演当时构思影片的时候,是如何为影片定调的?又如何看待小人物存在的意义?

李睿珺:这就是讲述两个普通的人他们一年四季的生活,他们是两个自立自强,而且极其有韧劲的人,他们有极其强烈的生命力。我一直认为电影是温暖的,所以它得影调也都是暖调的。

抛开书本:您认为疫情对您自己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李睿珺:会有啊,因为这部电影就是疫情期间拍来的。我们马上要开机的时候爆发了疫情,我们也不知道这个疫情,从来没有听过的疫情,不知道疫情的严重性,它未来会持续多久。那个时候我们肯定不会想到的,它会持续到现在。所以它所带来的困境也有很多,比如剧组的规模不能超过50个,比如主角会有流动性,有的人可能因为隔离来不了了,然后你就要再换人等等。

抛开书本:疫情原因您是否会去柏林现场?

李睿珺:计划要过去的。但是因为疫情也不确定,就先按照能去的这个做准备。因为每个国家的防疫政策不一样,我们也正在沟通,正在给工作人员准备签证资料。因为我有一个5年的签证,但是有的人在签证过期了,或者像可能男演员还没有签证,他护照也都是才办的,因为疫情,护照都已经两年停办了,现在是电影节发了邀请才能去办理。

抛开书本:这次入围的欧容这些都是三大常客,平时您有关注过哪些导演的作品吗?

李睿珺:有。比如像安哲罗普洛斯,阿巴斯,还有像日本的是枝裕和、河濑直美,还有意大利一位年轻的女导演,《幸福的拉扎罗》的导演名字不太好记,阿莉切·罗尔瓦赫尔。还有像土耳其的锡兰导演,最近听说他有片子入围电影节,还挺期待的,有机会要去看一下。

抛开书本:电影很快定档了,很期待大银幕相见。有什么话想对未来影院的观众说?

李睿珺:如果大家感兴趣就去电影院看一看呗,如果你还喜欢那就告诉身边的人,不喜欢也不强求。哪怕就是抛开这个故事看看风景也行,看一看西北的一个村庄一年四季的流转,在这一片土地里面会发生什么,当一个风光片看也行,觉得腻了就随时离开,没关系。

采访:凌霄

法语专业

采访:关耳

摸爬滚打社会银

书本福利:在本文下方留言,分享你对《隐入尘烟》的期待或观感,抽取1位精彩发言赠送李睿珺导演签名海报。

希望大家把「抛开书本」星标置顶,文末右下角点点在看,这样就常能看到我们啦!书本也会带来更多精彩新片点评和电影节资讯。

原标题:《三大主竞赛华语片影院上映!会是今年独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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