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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隐入尘烟》导演李睿珺:种电影的人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实习生 曹苏磊
2022-07-08 11:47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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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隐入尘烟》,大家是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不小心还免费学了好几样技能,比如孵小鸡、徒手造房,种庄稼的全流程。假如要计划回归朴素生活,这个电影相当于一个劳动手册。”导演李睿珺这样调侃他最新上映的新片《隐入尘烟》。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这个扎根在河西走廊乡村土地上的故事,记录了一年四季的耕作建造,记录了两个卑微如尘埃的普通人因为相遇彼而此照亮的人生。土地和时间里的深情,好像删繁就简进入到一种遥远又踏实的“活着”的真相。悄然来过又消散于尘烟的幸福,寒凉又温暖地润物无声。 

《隐入尘烟》海报

这部7月8日上映的文艺片,入围了2022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打破近年来欧洲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华语电影“零入围”僵局,也让李睿珺完成了自己作品从威尼斯“地平线”、戛纳“一种关注”到柏林主竞赛的“进阶”。

李睿珺导演对故乡的关注从一而终,从《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的“土地三部曲”一路走来,他的目光和镜头始终凝望熟悉的家乡,即便上一部《路过未来》拐过千山万水进了繁华的大城市,讲述的也依然是离开了土地的务工二代面临的进退两难的困境。

他擅长讲那些残酷荒诞又不失温情的故事,将人对土地的执着与现代文明的矛盾勾勒得触动人心。讲过了老人、孩子、年轻人,这次他将镜头对准了离不开村庄的中年人。

《隐入尘烟》剧照

《隐入尘烟》延续了李睿珺导演一直以来深刻的人文关怀,演员海清和李睿珺姨夫武仁林领衔主演的配搭,新奇而富有挑战。海清在片中演出的曹贵英堪称突破,从小因为挨打落下病根,随时的尿失禁以及无法生育的生理缺陷,让她成为哥嫂的“累赘”,被甩锅给了村里父母双亡的老光棍马有铁。两个被各自家庭抛弃,又极为善良的孤独个体,在日复一日的耕耘中,生发出一段相濡以沫的朴实爱情,生活扎根于土地,在风吹雨打中矢志不渝。

一个迷人的地方是,在这部关于乡村生活的电影拍摄过程中,时间本身同样成为重要的角色,四季更迭和万物生长,也是创作者遵从的法则。剧组在一年的过程中,照管饲养的家禽家畜,按照季节和特定的周期,拍摄农作物的生长。被忽视的日常中,镜头又传达出超越平凡的诗意。

《隐入尘烟》剧照

故事早在五六年前就存档在李睿珺导演的脑海里,但这样的生产方式让绝大多数的投资方和演员却步。种子真的播下,却遇上2020年的疫情,资金一度无以为继,他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先行补贴,才让这样颇有仪式感的拍摄得以继续。

“更多的时间,我们都是在等,等待时间和命运的安排,就像农民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土地和时间一样,我们也把电影的命运,交给土地和时间。”而这样的“交付”,也让电影本身也与农耕生活达成了某种通感,形式与主题呼应出奇妙的化学反应。

“所有的一切可能最终都会沦为日常,隐藏在不同阶段的时间里面,但它也具有生命般的变化,悄悄开始的、不易察觉的,在每个场合的日常里陪伴。”李睿珺喜欢《隐入尘烟》这个片名,“好像很具体好像又不那么具体,在这部电影里,关于时间、关于生活、关于土地的表达,这个片名涉及到了这一切。”

电影上映前,李睿珺接受澎湃新闻专访,聊了聊《隐入尘烟》背后的故事,以及他理解中的乡村和土地。

导演李睿珺

【对话】

像农民一样,在地里“种电影” 

澎湃新闻:这部电影的制作方式很特别,完整地记录下庄稼土地的四季周期,这样的拍摄方式意味着什么?达成的过程遇到哪些波折?

李睿珺:其实有这个想法好多年了,一直也没有下定决心。首先一个实际的问题就是,有哪个资方愿意支持你去这样进行拍摄,一个电影可能会花2到3个电影的钱,要不停地开机关机,停机再拍;又有几个演员能愿意拿出这么多的时间,一整年断断续续参与一部电影的拍摄,包括其他各个部门的主创也是。

但对于这个电影来说,我觉得这种方式是必须的,当我们去讲述人和土地的关系时,去和土地和生命打交道,去见证生命的开始,培育生命、收割生命,这样的过程和电影创作本身的命题是吻合的。所以我想尽力去试试,还是有可能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们一度还想了一个方案是“套拍”另外一个电影,也是需要表现一年四季的情景,两个组同时开,这边拍完拍那边,也算节约制片成本了。但2020年赶上疫情,一个片子已经是举步维艰,同时开两个项目肯定是不可能了。

疫情有好有坏。好处是,因为疫情很多原来要开的剧组停了,一些主创就能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跟完这一整个拍摄的过程,疫情给了大家一个安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机会。不太方便的地方,当然是各种繁琐的防疫要求,包括剧组的规模不能超过50个人,忙活起来,可能人员上会捉襟见肘。所以2020年,我们就陆陆续续这样拍了5次,每次都会提心吊胆,就怕疫情复发,突然间人员设备进不来了怎么办。 

《隐入尘烟》剧照

澎湃新闻:听起来这个过程也有点像农耕生产方式里面的“看天吃饭”?这是不是也帮助达成了某种电影主题内核的表达?

李睿珺:基本上是这个意思。你看一个农民,年初信心满满地说,我们把粮食种下去,但是秋天真的能收多少,今年到底会遇不遇到涝灾、旱灾,会不会遇到病虫害、风灾或者冰雹,他和庄稼一年的命运是交给时间和土地的,有很强烈的未知感,但不得不这么做。

电影也是一样的。因为拍电影的需要,我们要种一年的地,我们也就变成了农民,对粮食庄稼有了跟农民一样的感同身受。农民全情陪伴,让土地里面能长出来庄稼,等待收获粮食的过程,和我们全情陪伴,从土地里面收获我们的镜头的过程是一样的。

澎湃新闻:和上一部《路过未来》里拍城市相比,回到熟悉的村庄,作为一个导演创作的直觉感受上会有明显不同吗?

李睿珺:当然是完全不一样的,首先城市人的生活跟乡村人的生活完全不同,生活生产方式的差异导致两者对生命的认知,待人接物的方式都会是完全不同的。

农民因为四季跟作物、牲畜这些生命打交道,比如说我吃一个鸡蛋的时候,我知道鸡蛋是怎么来的,从一个鸡蛋孵成鸡,养成后再生蛋,需要多长时间的,鸡可能会生病,粮食可能会遭灾,我也要照管它们。农村人对这个东西的珍惜程度和理解程度是基于他的付出,好多东西不是拿钱买的,是亲自去参与付出的。但城里写字楼里面上班的人,可能从小吃的鸡蛋只需要买回来这一步。对食物的浪费也好,对食物背后生命的认知价值都是不同,那种尊重程度是不一样的。

我是长到高二的时候,我们家才从村子里面搬到县城,从小我的生活就是帮家里种地、放牧,要给猪割猪草,喂驴喂鸡。时隔多年之后,你通过镜头去把这些已经发生在你生命里面的生活,再重新组织再现的时候,你会发现对有很多东西有了一个新的理解。当通过镜头要精心地去放大这个东西的时候,电影就像是去带着思考去再造一种回忆。这种感觉好像过去的生活都是隐入到尘烟里去了,你再扒拉开,让它们显现出来,摄影机放在那就是一个显影的过程。

澎湃新闻:除了对土地的耕作,还有一个建造的过程,电影里的表现也很震撼,怎么考虑用电影展现这个“建造”的过程?

李睿珺:我们这个村子在河西走廊,西北甚至云南的好多地方,土木结构的房屋都是这样建造的。甚至你今天在河西走廊看到那些汉代的烽火台,它都是用土、泥巴或者这样的砖夯砌起来的。从我记事起,我们家的房子完全是用电影里面的这样的方式建造,家家户户隔三岔五修个房子,也构成了乡村生活的部分。

用电影镜头把这个东西给拆解出来,肯定是需要有一个方法,不是很细致地把全流程展现出来,它要符合剧情的,选择一些相应的流程去展现一些电影化的呈现。包括一些劳动工具的改造,要自己去做设计,好让一个身体上不太灵便,没有那么多力气的人,也可以把沉重的泥递送给站在高处脚手架上的人。把建造的过程化成创造人物和生活。

《隐入尘烟》剧照

澎湃新闻:记得刚看完的时候,挺意外这次居然是一个情感浓度这么浓重的爱情片,但这样的两个人,极度贫穷,身体有残缺的人,生活的苦是可想而知的。但几乎在电影里,都被这份爱给治愈了,你怎么能界定这部影片中的浪漫表达,会不会觉得有些“粉饰”了残酷?

李睿珺:生活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已经够残酷了,但当他们在这种极度残酷的情况下,被迫安排在一起的时候,突然间他们发现彼此照亮了对方。原来两个干瘪的种子,遇到对方,也让自己有了发芽、觉醒的土壤。所以电影拍的就是两个干瘪的种子自我唤醒,生长出更加茂密的枝叶的一个过程。

其实写剧本也好,拍摄也好,没有刻意想要往浪漫化的方向去处理,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当时我要去拍摄两个人表达情感,我们找到一些在地域上生活中真实发生的情况,通过这样真实的,符合他们身份的,符合他们的劳动场景、劳动环境的方式,是不突兀的,同时也不必为了残酷去回避爱,爱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而我们用这样的一些方式,去转换成他们对于对方的这种无言的爱的表述。

《隐入尘烟》剧照

海清体验生活,村里和县里都没人认出她来

澎湃新闻:在这部电影当中,男主角是非职业演员,女主角是找了海清。表演方式上如何去调和?

李睿珺:这部电影里有两个人很细腻的情感表露的部分,这个可能对于非职业演员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们抽丝剥茧,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要剥开的话,这个对于非职业演员来说是最大的难度,对职业演员来说可能比较容易。

但是,它又是一个展现西北乡村生活的故事,对于职业演员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语言、神态、举止等生活细节。你得给人感觉,你确实是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一开始,我们先试职业演员,看有谁能给一年的时间去做这个事情。和海清老师认识好几年了,她一直想要合作。这个剧本写完之后,我就给她看看有没有兴趣。她看完之后很喜欢这个剧本和角色。我就问她,我需要5次拍摄,而且每次你都必须要去体验生活,基本上一年的时间被切得稀碎,接不了其他时间长一点的戏,她说她可以。

她一直想要做一些不一样的尝试,我觉得既然一个演员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去做这样一件事,她肯定是真诚、认真的。而且从形象、从年龄上来说,她跟这个角色是契合的。我也不是一个新导演了,已经拍了第六个长片,我会知道怎么去引导演员去表演,如何去启发演员进入那个角色的状态。我记得我当时也跟海清老师说,你只要愿意,你给我充分的信任,你只要给我时间、配合度,我不敢说我把你百分之百变成贵英,至少让你百分之七八十靠近这个角色。

《隐入尘烟》剧照

男主角方面,我说可以先让我小姨夫来做备选,他其实在《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里面演老先生的儿子。慢慢开始试男演员,但是在沟通了几个男演员之后,大家都有时间上的问题。

当我跟海清老师提出要和非职业演员搭戏,她也说没问题。考虑到她和我姨夫从年龄上也是比较合适的。姨夫的好处在于,他本身就是生活在村子里面的农民,劳作的那些事情,他不需要去体验生活就很会。对海清老师来说,她是南京人,要克服语言的障碍,因为我要求说地道的方言。其次就是肢体行为、动作神态,就需要体验生活。

职业演员因为受过系统的表演教育,可能会下意识去塑造角色,下意识在第一时间会有那样的反应。一旦开始塑造人物的话,很容易就会露出表演痕迹。而这部电影就是记录两个人的一段生活,需要没有什么痕迹,回归日常,回归生活本身。

所以,海清老师的任务就是把她原来的那些系统的东西全部抛弃,回归到生活里面,就是切身去感受这个空间和这个空间里面的人;姨夫的任务就是要学会表演,学会去塑造角色,学会每一遍都做得差不多——走位、表情、转头和情感的流露。他们两人做了一个反向,然后,两个人再去交叉,就可以平衡到一起了。

《隐入尘烟》剧照

澎湃新闻:这个体验生活的过程中,怎么能够迅速让外来者融入当地生活的方式? 

李睿珺:当时我带海清老师直接住在我姨夫家。第二天带她去县城买了和贵英角色相似的衣服,一方面是让她穿旧,另一方面是为了更容易找到角色的感觉。再者也让外界更容易接纳,为了不影响她体验生活,我们并没有和村子里任何人说这是海清。别人要问,都说是我姨夫家的远房亲戚。

有时她会去街上,让我小姨带她去我小姨的女性朋友家,坐在人家的炕上跟人家聊天,观察和她年龄接近的农村妇女生活中的行为举止。我们还带她去县城的养老院,去观察像贵英、老四这样身体上有一些生理障碍的孤寡人群。无论是在县城里还是村里,大家都没有认出她来。

《隐入尘烟》剧照

澎湃新闻:经过《路过未来》和这次《隐入尘烟》,职业演员对于你表达你的故事,有比非职业演员好用的地方吗?

李睿珺:是分情况的,《隐入尘烟》这部电影需要细腻情感的表露,但不是那种夸张、很激烈的情节,我的拍摄方式也不是碎片化的镜头的堆砌,虚假的表演。电影采用长镜头的拍摄方式对演员来说,难度会比较大,因为需要呈现一些心理细微的变化,职业演员受过这样的训练,就会简单很多。

《路过未来》是因为当时要拍年轻人离开土地,生活在城市,说普通话,这很适合职业演员去表演。因为职业演员也有很多是选择离开家乡,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在这个经历中付出的心酸,大多数演员很容易体会到的。但是像《老驴头》,职业演员可能就演不了。所以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有各自的优势和劣势,选择对的演员才是关键。

对沉默的人和消逝的事物敏感

澎湃新闻:故事的主人公是两个被家庭抛弃的农村的边缘人,怎么会想到以这样的两个人来构建故事的? 

李睿珺:村子里一直有这样的个体存在,到今天还有。如果我们把它的范围拓宽一点的话,每一个集体、每一个单位、每一个组织,或者每一个小的团队里面,甚至在一个剧组里面,都有那种特别出挑、容易被大家瞩目的人,也有那些默默地站在边边角角、沉默地做事情的人。他们很容易被大家忽略掉,但他们又是存在的。他们也是我们世界的一部分。

有的时候,站在一群人中间,可能除了那些站在最前面的特别出位的那些人以外,你很容易会把目光投向在边边角角,很沉默,甚至被大家忽略掉的人。你会想:他在想什么?他是怎么去跟这个世界交流的?他是怎么去跟周边的群体展开交流的?他是怎么去融入这个世界的?他是怎么去生活的?他们好像在我们的生活当中,是处在一个相对边缘的位置,但他们跟我们普通人一样,都想有个家。

《隐入尘烟》剧照

澎湃新闻:你怎么看《隐入尘烟》和过往作品的关系,拍摄这些片子的过程,是让你发现和确定自己创作的谱系和母题的过程吗?

李睿珺:关系肯定是有的,这些电影基本上都是这个村子里面拍的,即使是《路过未来》这样去到城市里的故事,其实也是讲那些离开了村子的人,他们的下一代的生活。好像你生长在这里,你的关注点总是在那里,天然可能会对这一类题材有关注度和敏锐度。比如村子空心化,只剩下老人、孩子,还有像贵英、老四这样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离开的两个留守中年。贵英和老四这样的群体在很多地方存在,他们很容易被大家忽略。但我就特别想知道他们的生活,怎么和周边联系,怎么思考,我会比较关注这些边缘人。

2009年我拍《老驴头》,年轻人决定要放弃土地去打工,年纪大的人会觉得生活离不开土地,两者产生冲突。我当时就想,这些年轻人现在放弃土地,有朝一日他们老了,在城市中待不下去,他们会不会回来?结果那些年回来的人真的越来越多,但他们没有房子、土地,甚至村民们都认为你是城里人了,处境很尴尬。《隐入尘烟》在某种程度上,是《老驴头》的命题延续的产物,而且和之前的影片相比,除了社会议题以外,它跟土地之间的东西,在整个电影的分量更大了。如果说前面那些电影是作为一种背景性质的呈现,这个可能就是结结实实的细致的呈现。

澎湃新闻:拍电影的这些年里,除了讲故事,好像也“抢救式”地记录了很多快要消失的东西,比如《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里的民俗,《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里的游牧方式,对于这些逐渐逝去的东西,你会有一种责任感在里面吗?

李睿珺:会的,比如这次拍电影的那一年,大量的乡村在拆旧房子,我如果今年去可能都拍不到了。还有像砌墙这样的传统建造方式也在消失,现在都变成水泥浇筑。包括老四和贵英这样细致入微的小农经济的耕作方式,建筑房屋的方式都在变化,人的生活方式发生变化之后,人的情感方式、思维方式、感知事物的方式,人的生活态度、哲学态度、生命态度全都会发生变化,所以我说它是一个农耕2.0时代的到来。

我因为一直住在乡村,大学毕业来到城市,我会经常对比分析,出生和成长在这两个环境中的人的精神面貌,物质生活生产方式以及情感状态上区别会很大。所以也是一个天然的倾向,要去拍人的故事,就要对这个世界好奇,对人好奇,观察人、纪录人,你自觉或者不自觉地会想把这些东西留下来。

这一次我还开玩笑说,看《隐入尘烟》,大家是“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细心的观众不小心还免费学了好几样技能,比如孵小鸡、徒手造房、种庄稼的全流程。假如你要计划回归朴素生活,这个电影相当于一个劳动手册。我们应该去申请全国的这种农业技能培训,比如科影厂科学普及类电影什么的,不仅带有故事性,还有职业演员和当地耕作的人一同真情出演,专业团队拍摄,4K画质,5.1声道。

澎湃新闻:这个片子经历过一次撤档后,电影市场已经低迷了半年。在7月8日这个节点再次上映,心情和2月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李睿珺:又说回到了我们刚才提到的“看天吃饭”的宿命感,很多东西“人算不如天算”。能把电影送到观众面前就是最大的胜利,希望观众们能多多支持,票房稍微好一点,能帮资方把成本收回来。以后再有导演找资方说想做类似电影,资方才有可能考虑。

行业越来越难了,作为一个从业者,大家确实都会很焦虑,之前看到北京慈云寺的电影院关门,那些椅子都被搬到马路上的场景,确实心痛。但也只能继续去写新的剧本来应对,因为一个导演最焦虑的状态就是写剧本,所以就用一种焦虑去覆盖疫情带来的焦虑吧。

澎湃新闻:从结果上来说,《隐入尘烟》也让你的电影节之路,达成了一种奖项上的进阶,有觉得自己近年来在电影的创作上更成熟和自如吗?

李睿珺: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是别人看完你的电影的时候对你的一个说法。当然,确实有很多人看完电影评价,“这是你最成熟的一部电影”。但对我个人来说,我还挺警惕“成熟”这个词的,因为我觉得,成熟是不是意味着你进入到了一种所谓的大众化的状态,你是要去延续这种成熟去迎合你的受众,还是你要保持警惕,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继续去拍,如果接受了鼓励并一直用他们接受的方式去做,我觉得这个还是有问题的。所以我听到很多人说“成熟”,我会觉得充满了危机感,因为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些更新的东西,即使不成熟,但是好像还有一些新的可能性。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张艳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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