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再生｜回收城市近6成垃圾，美国麦迪逊如何做到

2017年4月底到6月初，我参加了一个NGO交流项目——美中关系委员会资助的专业人才项目（Professional Fellows Program）。这个项目让我有机会在美国中部城市麦迪逊，深入了解美国人如何做好垃圾分类资源回收的。

有趣的是，从美国华盛顿回上海的飞机上，邻座的华人得知我来美国交流学习的领域是垃圾分类和环保可持续发展之后，惊讶地看着我，质问道：美国是个浪费如此惊人的国家，随处都是一次性用品，你来美国学什么垃圾分类？

这是个特别有意思的问题。当我第一次得知美国在资源回收和垃圾分类上做得最好的城市（如奥勒冈州的波特兰市的资源回收率高达71%，威斯康星州的麦迪逊市的回收率达58.41%）时，也先是一阵惊讶，然后产生疑问“居然这么高？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习惯了用一个模糊的未经审视的名词去涵盖所有偏见，比如相比日本的垃圾分类精细，美国就是资源浪费大国。其实日本也有垃圾分类推动困难的城市，而美国也有垃圾分类出色的城市。而文化交流的意义就在于，消解这些未经审视的成见，用亲身体验去重新理解一个地方的经济政治和文化。

政府的指南

刚到美国，我一直都盯着垃圾桶，从华盛顿到旧金山，一路翻看垃圾桶里的分类情况，多数时候都很失望。跟国内一样，我经常会看见回收桶里堆满了没吃完的食物、被污染的纸巾纸张、塑料包装和一次性纸杯等其他垃圾。

麦迪逊是美国威斯康星州的首府和戴恩县的县治，也是威斯康星大学主校区所在地。麦迪逊也被称做四湖之城，包括了接连Yahara河的四个湖：Mendota湖、Monona湖、Waubesa湖以及Kegonsa湖。风景非常优美。

在麦迪逊市，我的房东太太就住在Monona湖的边上，她恰好服务于威斯康星州政府自然资源部（Department of Natural Resources）下属的资源和废弃物管理局，主要负责医疗系统废弃物管理，所以她对于垃圾分类很重视。

刚到麦迪逊那天，房东太太就给我打印了一份回收利用和垃圾分类的指南，她直接在市政府的网站下载打印给我。她说在美国，这类生活信息都会在政府的网站上找到，某些物品不知道怎么分类的时候，就去网站上搜搜看，准确投放就很容易。（http://www.cityofmadison.com/streets/recycling/guidelines.cfm）

麦迪逊设置了两个分类桶，一个是可回收物，一个是废弃物（Refuse Cart），前者会进入一个可回收物自动分拣处理的流水线综合处理，后者就直接拉去填埋场。

废弃物垃圾存放桶（左图）和可回收物存放桶（右图）。本文图均为 作者 图

在回收指南中，麦迪逊政府非常明确地告诉居民，可回收物集中收集后的处理方向，同时对于可回收物的分类有一些具体的要求，比如：

-瓶瓶罐罐，一个个自由投放，瓶盖不用拿掉；

-出于隐私考虑，粉碎后的信件纸张等请用白色塑料袋包好；

-所有的塑料袋整理在一起，用一个大的塑料袋装起来统一投放；

-如果实在是需要用袋子装可回收物，请务必用透明的袋子，这样人家可以一眼看到里面装了什么，方便分拣。

可回收物箱的物品种类也有要求，比如器皿类要晾干，酸奶盒可回收，但是要掀掉盖子，用水冲洗干净晾干放进可回收物类；塑料瓶的瓶身和盖子不要分离。而废弃物垃圾箱里明确要求禁止投放的垃圾是：

-可回收物，捡出来洗干净重放

-电子废弃物，要专门找有资质的组织回收或自己拉去投放点；

-庭院里修剪的树枝，花花草草什么的；

-有毒有害的垃圾，比如油漆桶、荧光灯，药物等；

-建筑垃圾等

此外，宠物粪便怎么处理也很清楚地告诉你——“套两个袋子，谢谢”。

居民的责任

在资源回收相关的宣传单页上我曾读到一句“在威斯康星州，资源回收是法律规定的责任和义务”。 在房东太太身上，我学习到了一个普通的居民如何承担这个责任。

在房东太太家里，厨房中两个是白色小桶，一个是用来装可回收物（RECYCLABLE），一个是用来装其它废弃物（TRASH）。白色小桶满了之后，她会把里面的废弃物或可回收物倒进房子外面的两个大桶内，绿色大桶的是可回收物桶，棕褐色的是废弃物桶，容量都是65升。如果这个容量不够用，还可以自行申请更大容量的以及更多数量的桶，桶需要额外收一次性的费用，桶底部有轮子，方便手推。房东太太自己还准备厨余堆肥桶。生成的肥料，她就用于花园花花草草的浇灌。

房东太太家里厨房摆放的垃圾桶，有盖的桶里是用来做堆肥的厨余垃圾

每周四是当地的废弃物桶收集日，每隔两个周五是可回收物桶收集日，房东太太必须在当天早上6点30分之前将相应的桶放在房子外面的路沿，盖子的开口朝外。在指定的时间内，当地政府的街道部门（Street Division）会安排车统一收集相应的垃圾，过期不候。收集垃圾的车是自动化操作的。

如果是超大型的家用电器，需要放在废弃物桶的旁边，根据威斯康星州法律规定，电子废弃物禁止进填埋场，需要单独回收处理，居民可打电话联系具有处理资格的公司或组织，上门回收或者自己送往对应的收集点。

关于垃圾收集的时间，麦迪逊市各个区域会有些许不同，居民们可以去网站下载相应的收集日历，比如在麦迪逊市辖下的Fithburg2017年收集日历上，黄色的表示回收物收集周，红色的表示庭院树枝收集日。

二手物品的交换

假如你不幸错过了资源回收日，也不用担心会恶臭一个礼拜。在麦迪逊市Mendota湖的东西两岸，当地政府各设置了一个固定的资源回收点。从周一到周五，居民都可以开车把垃圾以及可以回收的资源送过去。但这些地方全年的放假以及开关门时间段也需要居民们提前查好，免得白跑一趟。所有的信息政府的网站都会第一时间更新，提前发放日程表，非常方便。

房东太太自己开车把纸盒、树枝，废旧的铁皮等送去资源回收处。

对于回收有毒有害物品，麦迪逊市政府也开展了一个“ Clean Sweep”的项目，鼓励居民们把家里有毒有害的废弃物送到指定场所，在回收的现场做很仔细的分类，比如不同种类的电池、油漆桶、颜料桶、化学物品等都各自分开投放。在这个回收点还有个免费货架，陈列了居民们自己不需要但仍然有价值的生活用品，来的人都可以自行取用。

房东太太主张物品的最大化利用，喜欢二手物品的交换，所以她会把家里收拾整理出来的家具花盆等可重复利用的物品放在家门口的草坪上，供行人自行取用。她也带着我一起开车去附近的二手慈善商店捐赠衣服书籍，还在周末带我在城里兜来兜去找车库大甩卖淘货，乐在其中。

麦迪逊有美国最大的二手慈善商店连锁品牌Goodwill，这个有着92年历史的慈善机构是美国五大非营利机构之一，人们把不用的东西捐出来，教会组织整理，标上价格专门卖给穷人。衣物、鞋帽、床单、餐具等，所有百货商店有的这里都有，价格都在2—3美元左右。

刚去的时候，交流机构的同事就给我介绍说，可以去Goodwill淘货。但由于Goodwill地址偏远，房东太太带我去了社区附近的二手商店，通常1美元可以买一件衣服或一条裤子。

在二手商店用5美金购买的防水相机。

教育、教育、再教育

麦迪逊的垃圾分类意识深入人心的原因，除了居民整体受教育程度偏高（当地25万人口中，57%拥有大学本科以上学历），愿意接受环保理念和实践环保行为之外——整个麦迪逊市的市中心几乎就是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市分校的校区，更不可或缺的是政府对资源回收和分类宣传的重视程度。

在麦迪逊，我两次前往威斯康星州政府自然资源部，参观和拜访环保局，了解如何做好资源回收和垃圾分类的宣传和动员。

我和房东太太在自然资源部的回收和废弃物减量宣传产品展示架前

威斯康星州自然资源部的环保局主管麦迪逊市的资源回收和废弃物管理，相关法律法规制定推行，还有土地等资源。第一次去时，4个宣传部门的员工摆了整整一桌子的宣传单页、视频DVD、冰箱贴、小贴纸等等宣传材料，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威斯康星州的垃圾分类细则

所有的宣传资料上一开始都会提到，在威斯康星州，资源回收的强制执行的。然后会仔细解释为什么要做资源回收，谁是主要的责任人，如何配备和放置不同的场合资源回收的硬件，如何操作具体物品的回收等，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而且，所有的宣传资料在麦迪逊市政府的网站上都可以找到。

除此之外，工作人员也制作了关于资源回收的小百科全书，制作了App方便居民查所属街区的回收政策和信息更新。而宣传资料则通过邮件、资料夹带、广播电视杂志等各种渠道全方位投放。

麦迪逊市58.41%的资源回收率，在美国资源回收和垃圾分类的工作中数一数二。主管道路垃圾清运的街道部门对这个数字颇为骄傲。尽管如此，自然资源部还是会苦恼：流动人口的垃圾分类工作怎么做，占比30%的高层公寓怎么进行垃圾分类，始终不温不火的厨余堆肥怎么推广？

自然资源部环保局内部张贴的回收宣传海报

自然资源部门环保局觉得每年300万美金的宣传和教育预算远远不够。“教育、教育、再教育”，是他们坚持的原则。不仅仅从成年人入手，小学生和初高中生，甚至幼儿园的孩子们都是自然资源部宣传的对象。为此，他们制作了不同版本适合不同年龄段的宣传资料，用漫画、涂鸦本等不同艺术手段进行互动，鼓励孩子们学习垃圾分类和资源回收。而且，所有资料都免费发放给各个区域，在政府网站上可以下载各个尺寸和不同语言（如英语、西班牙语）版本的宣传单页自由使用。

比如下面这张海报是告诉小孩子，什么物品是可回收的，如何识别可回收桶的，还将最基础的字母学习也融合期间。大人读起来也朗朗上口。

制定可执行的政策法规，提供清晰的宣传资料，提出易操作的步骤，借助多渠道的宣传动员，持之以恒地做好教育这个环节，这些是麦迪逊做到资源回收率58.71%的重要保障。人人参与的自觉，可持续垃圾分类，这也正是我所在的爱芬环保不断努力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