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艾玛·汤普森：四十年职业生涯里最困难的事

原创 Nicole Sperling 故乡与世界

近日，名为《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的爱情电影在线上上映，片中英国演员艾玛·汤普森饰演了一位55岁寡妇南希，在与20岁出头的性工作者里奥·格兰德四次会面后，她对自己的身体、欲望都产生了新的认知。有人评价这部电影代入感极强，南希可能是你或者身边任一位女性，而汤普森在电影中的极佳表演也令人动容。这位两获奥斯卡最佳的女演员如今已63岁，这是她第一次挑战全裸戏份，这背后有怎样的挑战？她又如何看待岁月在自己身体留下的痕迹？《纽约时报》记者在电影上映之际采访了艾玛·汤普森，与她聊身体、爱、性与表演。

——编者按

我们首先注意到的，是艾玛·汤普森（Emma Thompson）的一头白发。她的发色比63岁人士通常敢选择的任何色调都更时髦，但与此同时，看到这个颜色也不会让人忽略她的年龄。在她大大的笑脸和知性的眼神衬托下，这头白发暗示着一种狡黠的睿智和不介意开玩笑的意愿。

艾玛·汤普森说，如果“想让女性身体图腾发生改变，你就最好成为改变的一部分。”

不过，就在要开始视频电话时，汤普森用纸和胶带把她的电脑显示器“改装”了一番，这样她就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了。她说：“对于Zoom，我不能忍受的就是不得不看着自己的脸。我只是想把自己挡住。”

于是，我们隔着两台电脑屏幕，讨论起可以说是她迄今为止最为露骨的角色。在苏菲·海德（Sophie Hyde）执导的新电影《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Good Luck to You, Leo Grande）中，汤普森带着饱满的情绪和赤身的裸体，以一种毫不低调和性感的方式出镜。

汤普森饰演的南希（Nancy），以前是一所宗教学校的老师，她刚刚丧偶。她是一位忠诚的妻子，也是一位负责任的母亲，因为对自己不曾有过的生活，以及对沉闷的养儿育女生活怀有巨大的遗憾，她雇了一位年轻的性工作者——由出演过《浴血黑帮》（Peaky Blinders）的达利尔·麦克科马克（Daryl McCormack）饰演——并为她带来了渴望已久的快乐。观众非常容易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代入感——因为她可能就是你的老师、母亲，或是你自己——用汤普森的话说，“她跨越了一生中遇到的每一个边界”，也在努力调试自己去应对激烈的反叛行为。

汤普森坐在伦敦北部的办公室说：“是的，她做了最不寻常的决定，去做了一些超乎常规、勇敢且具有革命性的事。至少有那么两到三次，她都决定不去尝试了。但她是幸运的，因为她选择了一个恰好相当聪明、感知力强、并对人类有超常洞察力的人，他理解她和她所经历的一切，并且能平和地指出这一切背后可能的原因。”

达利尔·麦克科马克和汤普森在《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里的剧照。编剧凯蒂·布兰德在写剧本时就想让汤普森出演。©Searchlight Pictures

然而，这个角色要求汤普森从身心层面都表现出自己不太习惯的脆弱感。汤普森拥有四十年的职业生涯，她因高超的演技和不羁的个性备受称赞，并曾斩获两项奥斯卡奖：一项是表演奖（《霍华德庄园》[Howards End]）；一项是编剧奖（《理智与情感》[Sense and Sensibility]）。虽然演艺经验丰富，汤普森却只裸镜出演过几次而已。

她认为自己不够苗条，无法胜任那些裸露的角色。尽管有一段时间她试图疯狂节食，像其他年轻女性一样忍着饥饿争夺大银幕角色，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真是“荒谬至极”。

她说：“说着‘不，我只是天生就长这样’类似的话是不公平的。这是不诚实的，会让其他女性感觉糟透了[脏话]。所以，如果你想让世界改变，想让女性身体意向发生改变，你最好要成为改变的一部分。你要与众不同。”

汤普森认为疯狂节食、忍着饥饿争夺大银幕角色这件事“荒谬至极”

对于出演《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裸露身体是她的选择，尽管她是在惴惴不安之中做出这一决定的。但汤普森说，她相信“如果没有这样拍，整部电影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她一丝不挂地站在镜子前，脸上依然带着祥和且接受一切的表情，正如场景所要求的那样，那一刻是她做过的最困难的事。

她说：“说实话，我永远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满意，永远不会。我早就被洗脑了，也无法消除那些脑回路。”

好几位女性编剧都曾为汤普森量身打造角色。布兰德说：“她总是以某种方式，让人感觉到她站在你这边。”

电影中有这样一幕：南希和里奥在酒店房间里伴着Alabama Shakes乐队的《Always Alright》跳舞。这是两人的第二次约会——南希决心要在这一天完成一系列性行为。然而，她的A型人格（心理学家迈耶·弗里德曼医学博士以及雷·罗森曼医学博士提出的一种表现为进取心、侵略性、自信心、成就感，并且容易紧张的性格类型。编者注）、井井有条的教师刻板印象所带来的压力都有可能毁了约会，而这些压力却通过这支舞得到了舒缓。里奥搂着她的脖子，闭着眼轻摇着身体，此刻南希脸上掠过感激又伤感的表情，隐约中还透露出一丝担忧。

编剧凯蒂·布兰德（Katy Brand）在写第一稿时就想象让汤普森扮演南希，并认为这个表情将成为整部电影的点睛之笔。她曾在电影《魔法保姆麦克菲2》（Nanny McPhee Returns）中与汤普森演过对手戏。

布兰德说：“这一幕表达了她全部的感受，她感觉到自己失去的青春，也发觉如果没有遇到丈夫，自己可能会拥有一段不断发展的有机、自然的性体验。这其中或许也带有一丝刺痛感，不仅仅意味着那些本能够拥有的，更意味着从现在起可能会发生什么。”

汤普森会谈论性，讨论其荒谬之处，和那些构成女性愉悦的复杂因素。她说她不能只是享受高潮，还需要时间，也需要感情。

布兰德并不是第一位特意为汤普森撰写剧本的年轻女性。明迪·卡林（Mindy Kaling）也为汤普森写过《深夜秀》（Late Night），并以此证明自己从11岁起就喜欢汤普森。编剧杰米玛·汗（Jemima Khan）曾告诉汤普森，一直都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在即将上映的电影《与爱何关？》（What's Love Got To Do With It?）里为她量身打造了一个角色。

布兰德说：“我觉得，汤普森在现实生活中或透过屏幕为人们所做的一切，总是以某种方式，让人感觉到她站在你这边。我认为人们真的会对此有所回应的。她会在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层面感动你。”

制片人林赛·多兰（Lindsay Doran）认识汤普森已经有几十年了。多兰看过她担任编剧兼主演的英国广播公司短剧《汤普森》（Thompson）后，便邀请汤普森成为《理智与情感》的编剧。两人在电影《魔法保姆麦克菲》中有过合作，并正在联手创作音乐剧版——汤普森负责写剧本，并与《初恋这首情歌》（Sing Street）里的加里·克拉克（Gary Clark）共同创作歌曲。

汤普森在《魔法保姆麦克菲》里的剧照。她正在创作该电影的音乐剧版。©Liam Daniel/Universal Pictures

对制片人来说，这部电影体现出编剧是真正了解她的女演员。

多兰说：“我觉得，布兰德非常了解戏剧桥段，并在几秒内就知道这个桥段的效果。这不仅仅意味着它充满戏剧性，而且也是有趣的、充满情绪的。你能从她的脸上很快看到这一切，也可以从字面上感受到，这里饱含着情绪。”

丽莎·肯尼迪（Lisa Kennedy）在为《纽约时报》撰写《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的影评时，称汤普森“非常灵活地展现了剧本里的妙语连珠和背后的真相”，杂志《Harper’s Bazaar》则称汤普森是“一座不老的宝藏，渴望追逐下一个奥斯卡提名”。

对于这样一部电影来说，应该轮番出现在各个颁奖典礼上才合理，并且它还可能帮助汤普森获得第五次奥斯卡提名。但是，这部电影于6月15日在Hulu上首次亮相，不会在美国院线上映。

《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不会在美国院线上映，也没有资格入围奥斯卡，但汤普森却表现得颇为乐观。

汤普森对此并不介意。她眨了下眼睛，说道：“这是一部没有枪战的小型电影，所以我不知道在美国有多少人真的想来观看。”

这或许是事实。不过，由于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改变了规则且恢复了疫情前需七天上映的要求，因此《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便没有资格入围奥斯卡奖了。对此，导演索菲·海德颇有微词。

海德说：“真的令人很失望。我理解保护电影的愿望，但我认为世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去年，一部流媒体电影赢得了最佳影片。”她辩称，她的电影和其他流媒体电影不是为电视制作的。她认为它们都是电影，并补充道：“这就是学院应该保护的作品，他们不应仅仅考虑它出现在什么屏幕上。”

汤普森看待整个问题时却表现得颇为乐观。她笑着说：“我认为，考虑到你所在地方的生活底线可能略微拘谨，对当地人来说，窝在家里分享如此亲密的影片可能更为轻松，随后大家还能关掉影片，为自己沏一杯不怎么好的茶。你们美国人呢，甚至没人能泡一壶好茶。”

原标题：《对话艾玛·汤普森：我为什么要在63岁全裸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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