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鉴丨陈子庄：艺术的最高水平都是平淡天真

陈子庄（1913-1976年），号石壶，四川荣昌人，现代著名中国画家，著有《石壶论画语要》出版有《陈子庄画集》多种。

陈子庄《山水》36x46cm 设色纸本

陈子庄《蜀山小景》35x235cm 设色纸本 1973

石壶论画语要（摘选）

写生，有人叫“写实”，这是不对的。写生即写“真”、写“神”，这中间有一个去伪存真的过程，是去其冗废，写其内美。梅瞿山画的黄山，你按图索骥就找不到。戏剧中刘、关、张、包公等画的白脸、红脸、黑脸，世上也是找不到的。戏剧中画脸谱是在刻划性格，我们看起来很动人，红脸关爷、包黑子，妇孺皆知，没有人反对说那不像。艺术中“生化”的程度越高，则越普及。

迁想，如杜工部之“拈断数茎须”，太苦了。我主张不想而得。这并不神妙，全靠平日积累，如怀胎一样，成熟了自然会生产。没有画意而硬画，等于不管胎儿成熟与否就剖腹取婴。

绘画，第一步是由不似到似。第二步再由似到不似。先须画得像，再到画得不像。如第一步尚未过关，画得似是而非，却学语曰：我是似与不似之间。直是欺人自欺。

我认为绘画艺术既要来源于自然与民众，又要超出于自然和民众。艺术的目的就是要给民众指出前进的方向，指示未来的理想，给人以美好与舒适。要有浓厚而长远的感染力。使人经久不能忘怀。艺术应使我们中华民族能以我们中华文化的悠久和精美而自豪，并使中华文化存于天地之间，而不让她趋于消亡。

从事绘画艺术要先有理论——所谓理性认识，然后再充分实践，不断总结经验，不断否定旧我，这样才能逐渐达到艺术的高层次。

陈子庄《秋爽图》

陈子庄《山中梵宇》275x33cm 设色纸本

陈子庄《蜀山册之四》23x345cm 设色纸本

凡观察事物，以本心、天心去看，境界则高：反之、以私欲心、人心去看，则生佛家所谓“障”。境界自低。如果写生者意出于势利、如何画画！

《易》曰：“修辞立其诚”、作画亦须“立其诚”。何谓诚？无欺也。欺诈则无真心，无真心即无真知，无真知即无真画。抄袭之作就是欺诈。

写诗贵在有真感情，画画也贵在有真感情，如画山水，对山水无真爱，哪谈得到真感情？无哲学上的参悟，也说不上有感情。

人品低即画品低。有人认为此言不公允。须知画是灵魂、生命力、人格之表现，而人品低者却以灵魂献媚，其画品格尚能高乎！

名利心去一点，画品就高一点，名利心增一分，画品就低一分。

佛家说：“不可取法、舍法、非法、非非法。”画之一道能于乱中有法，放中有法、无法中寓有法，则可算妙品了。

荆浩曰：“可忘笔墨而有真景。”起初须有笔有墨，最后到忘其笔墨，此即达到最高境界矣。

书、画均以古拙朴实为上。好画无秀气，无潇洒气。看八大山人的画可以悟出此理。吴昌硕、齐白石的画尚有秀气。不全是古拙。黄宾虹没有秀气。论格调，黄还要高些。

潇洒与纤巧近，拙则古朴。古字难。

陈子庄《村趣图页》

陈子庄《夕阳幽居》33x24cm 设色纸本 1972

陈子庄《闲牧图》215x26cm 设色纸本

陈子庄《雏鸠图页-2》

写字作画均要若不费力写出方好，正如苏轼论作文应“若万斛涌泉，不择地而出”之意。要达到不择地而自然流露，须要胸有万斛泉。尝见孙龙所画四尺牡丹，若毫不经意者，如此方可称上乘之作。反之，鼓努为力、正显出作者胸次迫狭，斤斤于成败之间。以如临渊履冰的精神状态，哪能来进行艺术创造?此实书画家大忌。然欲免此弊、当于书画之外求之。

最高水平的东西都是平淡天真。《兰亭序》初一看看不出好处，但如去临，总写不像。《十三经》中如《礼记》等，亦看似平常，其实也是最高水平的著作。韩愈之文，读之觉得好，但还是在“做”文章，尚比不上《史记》的《项羽本记》《游侠列传》等，不算最高。李密《陈情表》、陶渊明《归去来辞》等皆如天然而成。

有人以用笔硬健有力为“有功力”这是不对的。功力表现在两方面：首先是意境深，想象力丰富，这是作者内在修养的表现；其次在操作能力，这是外在技法，靠平时积累。功力是思想性与表现方式的一致，是一个人内与外的一致，任何一方面差了都不行。退一步说，即使是只看笔力，中国画也须讲刚柔相济，岂能只看用笔硬健呢？

画之苍老，是在稳健、准确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故能落笔成趣。反之，画得鼓钉暴绽的，不是苍老，而是俗气。

苍老与板、刻、俗相近、宜慎加分辨。以写字作比，如写一“天“字、通篇个个一样，甚至可以数字重叠而不爽分毫，常人盛赞其稳，其实是板、刻、俗。

本文转载自：陈子庄口述、陈滞冬记录整理的《石壶论画语要》

陈子庄《春意图页》

陈子庄《春雨图页》

陈子庄《春之晨图页-2》

陈子庄《锦里西城角写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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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人丨王成业

编辑丨「私享艺术」全媒体运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