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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呈现亚欧文明,文物串起“文明的样子”
亚欧文明,灿若星空。纵横交错的文明历史脉络,孕育了多元平等的亚欧文明。“文明”从何孕育?为什么说亚欧大陆是文明的中心?古老的亚欧文明究竟是什么样子?6月30日,特展“文明的样子——亚欧大陆古代文物精品展”在苏州吴文化博物馆举办,通过文物来讲述历史,呈现一场跨越时空的亚欧文明对话。
展览中既有2000年前阿富汗的金王冠,也有古雅典人制造的康塔罗斯酒壶、伊朗式富丽堂皇的天马形来通杯、丝绸之路古国发行的货币——迦腻色伽一世像金币等。
澎湃新闻了解到,此次展览由吴文化博物馆、平山郁夫丝绸之路美术馆、旅顺博物馆主办,汇聚了亚欧大陆上各个文明的代表性文物共计190余套(件),文物藏品来自叙利亚、阿富汗、伊朗、土耳其、意大利等国;这些来自异域的古代文物,呈现出地中海区域、亚洲西和中部文明形成与发展中的点滴特点,带领观众从不同角度感受亚欧大陆各文化的特点以及文物的精美之处。
展览现场
展厅现场
吴文化博物馆馆长陈曾路告诉澎湃新闻,完整、系统和精美是此次展览最大的特点,展览对于整个亚欧文明各个区域的覆盖性比较完整。
在展厅中,观众可以看到各具特色的异域珍品,有2000年前阿富汗的金王冠、古雅典人制造的康塔罗斯酒壶、伊朗式富丽堂皇的天马形来通杯、丝绸之路古国发行的货币——迦腻色伽一世像金币、希腊风十足的绝美犍陀罗佛教艺术以及大量精美的彩陶、彩色玻璃器、金银器等。主办方希望透过这些亚欧大陆上各个文明最具特色的文物,“亚欧文明”不再是一个抽象或是晦涩的词汇,观众不仅可以在这里了解诸国的发展进程,亦可以在此看漫漫历史长河中文明成长的样子。
展厅现场
展厅现场
展厅现场
展览分为“文明曙光”“多彩文明”“文明的互鉴与互融”三个部分。展览以“文明曙光”为起点,从公元前约2000至公元700年左右,亚欧大陆上的文明进程可以用“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四句话来概括。文明曙光初起,是“各美其美”的阶段。在公元前二千年开始的环地中海区域,人们开始尝试表达他们所思所想,在最日常使用的陶器上,开始绘制他们身边的世界,记录下他们高尚的生活方式,流行的装饰纹饰,人形塑像也说明信仰表达的初始阶段。同时人们也开始了他们对美的追求,黄金、玻璃以及铜金属饰品,都体现了当时人们审美,人类文明的曙光开始逐步闪耀起来。
陶制女性像,叙利亚,公元前20世纪
中东地区出土的陶制女性像。人物站姿,头戴高顶冠,颈部佩戴有项链之类装饰,胸和胯部突出女性特征,有意思的是特别突出表现了人物肚脐部分。人物两手合至胸前,很明显的象征意味。在人类社会早期,女性也蕴含着生命繁衍的意思,这里的女性像,或许表达着大家祈祷生命繁衍以及更多的收获。
石制圆筒印章,美索不达米亚,公元前22世纪
这件是常见于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滚筒印章,一种独特的画面创造方式。筒状的印章在黏土版上滚动后,就可以印出整幅画面。画面中的“英雄”居中,身态有力扭动,双手左右伸出扼制住两侧的狮子和人面牛身怪物。通过勇猛搏斗的画面,表达着对英雄的崇敬。
第二部分“多彩文明”呈现的是各地城市的发展与日益丰富的物质世界。公元前7世纪开始,国家发展,城市建设都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尤其在亚洲西部的两河流域和伊朗高原上,大的帝国产生,商业贸易中心的城市发展,亚欧大陆开始“美人之美”的历史阶段。随着人类生产技术的进步,人们在精神世界的表达上越来越艺术化,物质创造能力也更加发达,陶、金属和玻璃器等更加精美,很多艺术风格或习惯影响至今。这些都为以后的亚欧大陆文明互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彩陶酒壶,希腊,公元前6世纪下半叶
这种器形的酒杯起源于希腊,被称为“康塔罗斯”(Kantharos),常被描绘在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手中。古希腊人不习惯喝纯葡萄酒,宴会上的康塔罗斯酒壶中装满以清水稀释的葡萄酒,再调入蜂蜜和松脂等香料。酒壶表面用含铁元素较多的颜料,绘制了人们喜闻乐见的图像。骑马的少年居中,两旁是与走马并行的男性,前后都站立着持杖的老人,仿佛在共同守护着骑马少年。壶的另一侧中间绘有水鸟,两只豹子分别立于水鸟左右。
展览第三部分是“文明的互鉴与互融”。古代阿富汗,是亚欧大陆上的通衢之地,丝绸之路在这里四通八达,南边的印度文明,北边的草原文化,东边的古代中国,西边的希腊化、伊朗化风格都在这片土地上交相辉映。佛教从印度半岛西走至犍陀罗地域,为吸纳信众,出于传播的需要,很快就发展出了雍容美丽的犍陀罗佛教艺术。在犍陀罗艺术的表达中,各种艺术风格都有所展现。
吹奏双笛的海神特里同浮雕,犍陀罗,公元1-3世纪
石质高浮雕,画面是吹奏双笛的特里同(Triton)。是远在中亚犍陀罗地区的石雕艺术,与遥远地中海的希腊神话故事内容的结合表达。特里同是希腊神话中海王波塞顿和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儿子,他的形象是人身鱼尾。一般来说,特里同特有的神物是海螺壳,他的吹奏如同号角一般,会引起滔天海浪。或许是在犍陀罗地区,一般人不易见到并理解何为海螺,于是雕刻匠师将特里同手中经常持有的海螺换做了笛子。将自身文化中的内容表达转变为其他文化中容易接受的形式,是文化传播时非常重要的一环。
佛传浮雕(诞生·出城·成道·初转法轮),犍陀罗,公元1-3世纪
佛传浮雕(诞生·出城·成道·初转法轮),犍陀罗,公元1-3世纪
方形体的内侧有着矩形的贯穿型镂空,被认为是佛塔底座上放置舍利容器的地方。四面绘制着佛传图,包括佛陀诞生——悉达多太子在蓝毗尼的无忧树下从摩耶夫人的右腋出生;出城(夜半逾城)——悉达多太子为了求佛法半夜骑马离开城市;跏趺坐结无畏印的佛陀礼拜帝释天;成道——天人们在礼拜佛陀;初次说法(初转法轮)——剃度的比丘们迎接佛陀于鹿野苑说法。柱子后的法轮代表着佛陀的教谕。
对话|陈曾路:走近亚欧大陆古代文物
对于此次展览所展现的宏观历史格局,以及多区域文明的叙述,观众又该如何解读?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陈曾路谈及了“亚欧大陆古代文物精品展”的特点与观看方式。
澎湃新闻:对于这次展览,你谈到了“点”这个概念,近200件的精美文物是各个文明的“点”。这听起来很像过去上博的“大英百物展”,以物串联起文明。在此次展览中,这些“点”在相互之间有着怎么样的关系?博物馆会运用什么样的方式讲述如此规模庞大的不同时期文明?
陈曾路:这次展览的特点是“点”的概念。这个“点”是构建一个文明的坐标轴中的点。过去如大英百物展的线索是更线性一些,而我们这次展览并没有那么线性,展示的文物是时空中的“点”,希望能够帮助每一个参观者构建起自己理解下的时空体系,帮助观众进一步探索,理解文明。理解文明其实是一个很客观的,又是很私人的事情。所以我们希望用这些“点”来构建观众对文明的认知。文明其实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展览通过展示具体的文物,如中亚,阿富汗的金王冠的展示,对于我们更深入、更具象地了解一个文明起到的是一个支点的作用。
关于在选择“点”的特点上,展览要重点突出的是亚欧大陆。展览是从西到东来看,你会发现我们有选择性的将一些重要区域的文明点例子予以呈现。首先是环地中海地区,这是一个重点,该地区也是原先所说的西方文明的源头;然后有两河流域和伊朗高原的文明物件。这一部分中,尤其是伊朗高原部分,从公元前10世纪至公元五、六世纪的波斯萨珊王朝的文物是有比较完整的呈现的;再往东是阿富汗,作为文明的十字路口,东西文明的交汇地,我们呈现了早期的希腊化时代的文物,以及佛教传播的呈现;在南亚次大陆这一块,则是印度北部包括巴基斯坦地区,也是展示的重点区域,展示的是耳熟能详的犍陀罗佛教艺术。
金王冠,阿富汗,公元前2世纪-公元2世纪
金冠制作可以说是希腊风格金属工艺的传统,使用橄榄枝叶作装饰也是希腊艺术的特点,此王冠吸收了上述的风格。金冠中央还镶嵌了从阿富汗北部山岳地带的矿山上开采的青金石,实属罕见。阿富汗的青金石开采约始于公元前3000年左右,之后出口到西方的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被人们视作珍宝。
澎湃新闻:此次展览是否有呈现亚洲的其他文明对我国文明的互鉴与互融?展厅中有哪些展品能体现这一点?
陈曾路:展览本身没有过多呈现中国的文物。我们对于这样的布置是有考虑的。比如,展示的波斯金银器,会让你联想到中国唐代的金银器,犍陀罗文物会让你联想到魏晋南北朝以及隋唐的佛造像。那么,这样可以一目了然地产生一种联系。所以,就像刚才说的,我们的目标是构建我们对于一个文明的时空体系的认知。而在文明比较的视角上,我们希望观众从此次展示的中国周边的文明的视角来看待我们的中华文明的发生发展,这对于我们理解自己的文明也会有帮助。
帝王狩猎熊纹银盘,伊朗萨珊朝,公元6-7世纪
银盘中刻画了萨珊帝王狩猎猛兽的画面,类似的艺术表达是古代西亚的传统。伊朗高原矿产资源丰富,从阿契美尼德波斯帝国时期开始,人们就开始加工金银制品,创造上融汇了埃及、亚述、希腊等各个地方的艺术式样与风格,在此基础上更是营造出伊朗式的富丽与堂皇。萨珊时期的国王与猛兽搏斗画面,主要是在表达的帝王神武有力,同时也暗示王权的有力和保障,对贵族或者百姓来说,更是在追求这种崇尚勇敢的精神。
这些文明与中国文明的互鉴互融的例子有很多。除了上述的波斯金银器,犍陀罗佛像外,还有其他的例子。比如,展厅有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来通杯,这类物件其实对中国的影响也很大。隋唐时期就有金银器做的来通杯,在墓葬的石棺壁画上能看到这种杯子的形象,而在我们馆藏的展品中,有一件元代朱碧山制作的银槎杯,这件器物其实就是根据来通杯的形制演变而成的。另外,陕西历博有展示河家村的玛瑙制的来通杯,也是这样的形制。
从文明互鉴的角度来说,从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酒器到元代的银器,当中跨越的时代有2000多年,跨越的空间更是有几千公里,由此可见文明互鉴的神奇之处。其实,展览呈现的也是文明传播的密码,希望观众能够看破这样的密码,找到看破密码的方法。
展厅现场,来自罗马时代的来通杯
元代朱碧山制作的银槎杯
元代朱碧山制作的银槎杯
澎湃新闻:吴文化博物馆自开馆来就强调了本土(江南地区)的文化概念,在此次展览中,是否有呈现文明互鉴与互融下的江南地区的文物?
陈曾路:朱碧山的银槎杯其实就是这一问题的回答。虽然展览讲述的历史的格局很宏阔,但这些展示的物件的确是影响了每一个区域的人的生活,以及文明的发生。江南地区是亚欧大陆边缘的区域,但依旧有如银槎杯这样的案例来证明。
附:部分重点展品
石制女神坐像,阿富汗,公元前19世纪左右
这件坐像,是阿富汗巴克特里亚青铜文化中极具代表性的地母神像。整体拼合,头部以白色石灰岩加工制成,帽子或头发和衣服为绿泥石制作。神像穿的是古代苏美尔传统服饰卡吾那凯斯。女神造型肯定符合当地人审美要求。女神坐姿端庄,艺术感觉沉稳,和地中海地区充满动感的艺术风格存在明显差别。
施釉陶瓦,美索不达米亚,公元前9世纪左右
陶瓦为亚述王宫建筑上所使用,色泽华丽。瓦的四周装刻有白色和黑褐色的古巴比伦文字。中央还刻有“亚述国王图库尔提·尼努尔塔之子”。所以推测陶瓦属于亚述国王阿舒尔纳西尔帕二世(公元前883年至前859年)时期。从绚丽的陶瓦不难想象出亚述王宫会是怎样的富丽堂皇。
青铜腰带,土耳其,公元前9-前7世纪
这是一件青铜制的腰带。从边缘部分的小孔可以看出,这条青铜腰带是缝制在皮革带上使用的,极薄的青铜板上打制出细小装饰图案,图案中有战士,或骑马,或战车,飞奔的同时在射猎狮子、山羊和鹿。图案生动,宛若照片一般,记录刻画了千年前的武士狩猎画面。
天马形来通杯,伊朗,公元前4世纪左右
来通杯(Rhyton)是一种流行于亚欧大陆上的古老饮酒器。最早的起源可能是以动物角制作而成的饮器,公元前2000年就开始出现了。既可以是杯子,也可以是注水或酒的瓶,也可能用在更重要的礼仪场合。很明显的是,随着时代发展,人们将艺术创作力叠加在了来通上。银酒壶的前端是带翅膀的天马,马的前足间有流出孔,通过流出孔可以将葡萄酒倒入杯中。
迦腻色伽一世像,金币,犍陀罗,公元2世纪
这是贵霜王朝的迦腻色伽一世(公元2世纪中期在位)时期的金币。迦腻色伽一世因推崇佛教被世人所知,也因此开创了佛教美术的黄金时代。金币表面是国王的全身像,右手举着拜火神坛,左手持枪。身穿长衣长裤,极具骑马民族特色。金币背面是四臂的湿婆立像。除此之外,迦腻色伽一世金币的背面还有佛陀、太阳神密特拉、风神等各式各样的神的姿态。
佛陀立像,犍陀罗,公元2-3世纪
典型的犍陀罗立佛像,右手施无畏印,左手提衣服一角。但如同该展品这样立在莲花台座上的佛像实属罕见。施无畏印意味着救赎,来源于西亚的神像和王像。圆盘状的背光表现的是伊朗思想中无量光世界里人即神的观念。佛像重心落在一只脚上的手法源于希腊美术。大衣裹住两肩也是犍陀罗立式佛像的特征。莲花宝座象征着清净,即天上世界的存在,同时也被认为是“永远的佛陀”和“出现在未来的佛陀”的意思。台座中央是比丘对着舍利容器进行礼拜。
舍利容器与供养品,犍陀罗,公元1世纪初
覆钵型舍利容器为石质,其中还放置大小四个分别用金,银做成的圆筒形带盖容器,套装在一起。内容物分别为金,银,玛瑙,矿石等做成的供养物。还有一件展开的金箔片,上刻有一篇佉卢文供养文。无论是供养物,还是舍利容器,均已当时最珍贵的宝石和难得的原材料,精加工制成。凡此种种,无非是想表达对信仰的虔诚与热爱。同样我们可以知道,公元一世纪的人们最珍爱的物质生活大致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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