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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若栋:没人告知我该怎么写
【原标题:《将诗影投射在画幕——谈谈〈行香子·雪后闲眺〉》;原刊于《中国作家网》相关栏目,本文含节选】
高若栋·著
——从不曾有谁告知我该如何写,风月应如何裁断,沧桑又如何转圜,于是我叩访一千座山川,它们留给了我超过一千种江湖里锐度分明的答案。
是个黄昏,约莫是日下午我才从床上醒来,潦草应付了顿饭,不谓早午晚。然后电视剧看罢,无聊、恍惚、浩瀚的悲观、零星的狂喜等等一并无秩序地向我涌来。我无可抵挡,那便读会儿书吧,桌案上摆着汪莘的名字,还有当下想谈谈的《行香子·雪后闲眺》。
这卷词入了我的眼底,感慨一时间万千。私以为很理想化,美好的近乎有些脱离实际,他将周遭的幻梦或内心所欲都具像抛光了,明或暗,皆水落石出。然后如文物级修缮技艺或超一流的设计理念与手段把字符一一安放、归置、装潢。
从外而内,自始而终都呈现着超脱、精妙与和谐的感觉。在我霎然间不住地慨叹时,脑海中转过了历史的身影。这些于我而言的荒诞与抽象,都曾的的确确地发生在了汪莘的人生历程中。
此刻,我从羡慕,发展为了一种顶格的痴望。
他出仕在建炎南渡后的十几年里,半壁江山岁月中,既然无法选择“兼济天下”那便极力“独善其身”。隐居黄山,横倚儒、道、释中,宁宗年间因时弊国事上书朝廷,一封临安快马,望遍宦海浮沉喧嚣。暮年筑居柳溪,朱熹、徐谊等纷纷为其山水宾朋,一觞一咏话定尘埃。《方壶存稿》漂篷丹青游身年华,最终送递到了无数后人的桌前。
初次接触汪莘的文字,是《次潘别驾韵》“殷勤织就黄金缕,带雨笼烟过一春。”意境恍然之下,我摸到了远唐的手、有王维的衣袂、司空图的袍襟、许浑的帽檐,我甚至探取了些许词家大宗的味道,汪莘曾谈及自己,甚爱苏轼、周敦颐、辛弃疾的风调。
他词风清丽,清殷如水澄澈,但这并非是纯粹的净水无杂,而更类似于一种介于波澜、洪涛之间的相对稳定阀值。他自有驾驭的能力,主掌着从心所欲与放纵的隔离点。他亦词风粗粝,当然这一评价自古有之,我并不过多认同。
「《行香子·雪后闲眺》原诗」
《行香子》大抵是其中晚年所著,这篇纯实写或实虚交半的作品,成为了我梦境里存粹虚构的趋近完美的泡影。
拄着木杖立于溪水之侧,继而步至山峰之前。放眼望去一幕琼林玉树苍翠而显目,碧绿森然颇有意趣。残落的霜雪,不知何处飘然的孤烟,宁静之景中动态悠生,一座溪畔桥梁,茅草客馆,如画渔船。
别样之天地间,有着别致焕然之河川。唤来家丁僮仆一道寻访仙鹤与野猿,体悟自然之乐与心。山路颇远庙宇藏竖其间,云雨寒凉钟声残缺,在广袤俗世里怀揣探幽吟赏的思绪。喜爱竹屋亭台间的灯明,梅花阡陌处的雅居,石缝错落中安然淌过的泉波。
汪莘是诗词家,亦是画家。当今几乎没有了其传世的书画真迹,物质上的虚华不曾留下,但意境深处精神质的艺术性格却得以葆有千百载而如新颜。我读他的文字,历史隔阂间,口音改变、地域差别、年岁相异、朗朗乾坤沧海桑田,以及我之学识仅称疏浅。但两者之间却总有一种联动。
由于我尚未接受过优秀或专业的古典诗词文学教育,也不曾腰缠万贯得以踏破群山。故此,在我的口中只能极度主观化地谈谈感觉和个体体悟。
现实生活中的痛苦是大概率已知的,可路径狭小惟此一条,太多的“不得不”和“无可解”催化增生着本心的麻木与失落。而美好则是大概率未知的,这种若即若离触摸不到的虚幻物体成为了日以继夜的精神钓饵或难以饱腹却不得不虔诚祈盼的缺斤少两的食粮。
有规律与无规律掺杂在一起,混乱入主宁静的核心,宁静沦为混乱的身体。一切构画着生命更迭里抽象的大作。锻造一柄荒诞主义的长剑宝刀,我成为了不计代价的火耗。
随手堆叠在桌上的几本书,是无刻意的举止。偶一深夜,我看到加缪的《反抗者》和汪莘的词紧挨着摆放,前者在下,后者在上。
加缪的书略厚些,是生活的投影,汪莘词张开的页面煞白,在灯光下几近无物,这是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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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2022年初·成都」
高若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
2003年生于成都。做过编辑、自由撰稿人。于大陆及港澳台地区均有文字登刊、著作发行。作品被译介成英、日、西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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