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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夜行：一周城市生活

王越洲王彦钧明星辰陈鑫培

2022-06-24 17:30

来源：澎湃新闻

初夏季节，北京亮马河、上海黄浦江等城市滨水公共空间成为休闲好去处。年轻人肆意地漫步、露营、野餐、日光浴，试图抓住那些即将逝去的时光，长久不见的友人在重逢后更加珍惜当下。在这个无法远游的春天，我们重新体察了人与人、城市和自然间的三重关系。在疫情的影响下，个人的身体不再是孤立的，回到日常，用身体去感受所处的城市，不仅能获得慰藉和休憩，也能感受到时间流淌的痕迹。

（本期主持：王越洲）

近期回顾

晦暗里，循光夜行南京

时间：2022年6月10日（周五）19:00-21:00
路线：午朝门-明故宫-北安门街-富贵山隧道-仇成墓-常遇春墓-太阳宫（3.5km）
分享者：王彦钧、杨天歌
联合发起：北丘当代美术馆、四方当代美术馆

延续四方当代美术馆“地形学闲逛”的志趣，“晦暗里，循光夜行南京”是一次配合北丘当代美术馆展览“晦暗里，身体循光深潜水”的城市夏夜行走。2022年疫情复现，身体之敏感、病痛、疲惫、恐惧起伏难定，展览也几经推迟与限流。于是形势稍缓，人们就纷纷涌向河岸、近郊，连高架桥下都扎起了帐篷。终于辗转到南京的策展人杨天歌也找到我，希望合作开展一次舒展筋骨的线下徒步。

如果说“晦暗里”在展厅内呈现创作中的运动肢体、作品中的众生之躯和异域自然间的多元身体以激发观者的体悟，本次行走则更想以肉身实实在在地撞进身边层叠的晦暗。参与者们将携手电筒穿过一条基于明代南京皇宫中轴线（御道街-北安门街）北延的“晦暗之路”。这里低暗昏沉、历经沧桑，终化为健身起舞的运动场。我也想重返这条2019年“寻音记”时途经的路径，窥探疫情后又是怎样身体与情绪的地形。

午朝门前集合。沈馨图

午朝门公园

朱元璋定都南京后填湖建宫，开创了明清宫廷建筑的形制典范，也是北京故宫参照的蓝本。作为宫城正门，今日斑驳的午朝门（午门）孤身屹立在公园内。城墙晚清已毁，五凤楼只余柱础，双阙为明故宫机场拆除。红漆、彩绘褪尽后，袒露出无数身躯抹过的痕迹。我们试着从路面错综的车辙里猜测士兵、商贩、流民们的步履，从砖块的缺口与铭文里猜测工匠的故乡，从脚边的缠枝如意纹猜测是谁刻下了歪斜的“天下太平，天下太平”。

登上城门，三两游客闲坐在柱础上休憩。向南眺望，笔直的御道街伸向天外，青松掩盖了两侧坛庙到航天大学的变迁。北望则只见树冠，几只彩灯风筝在明故宫上空摇曳。我们请参与者挑选一座柱础，在上面或站或坐地待一会儿。

南望御道街。馨元图

此时天色渐暗，五龙桥前游人稀少。但练拳的树下土坑、交际舞的方形场地清晰可辨。公园北门一带是奉天门石基的宏伟残迹。其中一块赭红色“血迹石”，传为靖难忠臣方孝孺被处决时所染。此说多半附会，可抵抗者身躯的碎片却真被后人的情感凝固在了当权者的殿堂。

奉天门遗址。沈馨图

明故宫遗址公园

与午朝门隔路相望的明故宫遗址公园为一狭长广场，略当于三殿二宫范围，两侧殿宇、园圃已建起高楼。1928年，国民政府为筹备孙中山先生遗体奉安大典修建的中山大道（中山码头-中山陵）将明故宫截为两段。两个时代的国家仪典在此交叉。

明故宫“南大殿”与风筝。Eemmmmo 图

入口处的“南大殿”展厅还算精致，却是改建公园时凭空增设。地面建筑无一幸存的遗址公园笼罩在夜色里，比起微弱的灯笼路灯，舞步和音乐声更显嘹亮。熟悉北京故宫的人可对比着猜猜位置。一块孩子们打滚的草坪标识出奉天殿恢弘的范围。华盖殿、谨身殿的台基和柱础低伏在围栏的阴影里。至于乾清宫、坤宁宫就只剩几枚园林中散落的柱础了。纵穿而去，广场舞、太极拳、民族舞、交际舞在殿宇间交错上演，挥洒着耀眼的热情。北门外的停车场和明故宫路约为内花园至玄武门（后宰门）一带，行人稀疏，向北过护城河就出北上门了。

自明成祖迁都北京，南京明故宫不断衰朽。清代为八旗驻防城，晚清以来几作废墟，被民国兴建的机场、大道、官署打破格局。后人又常拆卸皇宫构件用于他处，如普陀山法雨寺、太平天国王府、林森别墅，至1991年才被保护为公园。或许任何殿堂终难逃坍圮，身体和生活的热望却总会在废墟间再次生长。

明故宫“奉天殿”草坪。陈丹笛子图

北安门街

沿明故宫路过清溪河、珠江路，就是北安门街。得名于明代皇城北安门（已无存），这片荒僻的军队驻地，至上世纪80年代建起大片住宅小区。沿路行人渐多，从大院围墙安变为灯牌闪烁的住宅商铺。不少社区也人去楼空，在等待拆迁。拆迁围挡和地铁施工夹击着道路更显拥挤，行人急于逃离，不复2019年热闹悠闲的市井气息。我们也逐渐靠近街道尽头的城墙和山影。

穿过北安门街。沈馨图

富贵山隧道

地处紫金山西麓要害的富贵山为明皇城北面靠山。1989年开通的隧道，成为新晋的网红拍照点。我们一字长蛇的队列贴着崖壁前进。刚抵达隧道口，就看见一位手拿玫瑰的黑衣美女坐在慢车道地面合影。顺着黄线人行道穿行，又有一对拍视频的情侣迎面跑来。道如同一部短片，汽车、电动车、三轮车、摩托车洒落几重轰鸣。倏然散场后，高尔夫球场的灯柱照亮了湿润的山林。

富贵山隧道。沈馨图

仇成墓、常遇春墓

出隧道北行400米，右墙上的一个缺口便可通向明代仇成墓、常遇春墓。趁着绿道和萤火虫，不久便抵达皖国公仇成墓，武将、虎、羊、马石刻在手电筒下泛起紫光。再上坡，遥见竹林中马弁的轮廓，就是增有石柱和享殿柱础的开平王常遇春墓神道。明代开国功臣多赐葬钟山，陪侍孝陵。刚勇如常遇春、仇成这般猛将，也只能从石像里追想其身姿。可这些模糊的面孔又来自何人，才化生为时光里铠甲肃穆的身躯呢？心怀敬畏，原路返回。

常遇春墓石像。沈馨图

常遇春墓石马。沈馨图

太阳宫

终于抵达龙蟠路口，便可望见状如飞碟的太阳宫了。室内水上乐园承载了许多夏天的身体记忆，现已改造为剧场和演艺广场。从李先生创办欧拉艺术空间开始，渐渐又成了独立音乐演出的聚集地。我们绕行街口的工地而来，面对光鲜的霓虹和人群竟有些茫然。吹一吹凉风，就在太阳宫影院前的平台结束吧。

太阳宫演艺广场。沈馨图

疫情或许只是历史中无数晦暗之一种，而历经摧残、杀戮的皇宫遗迹前，饭后的居民们依旧起舞。我们或可将本次路径视作高楼灯火间一条低而黯淡的幽谷，穿过一路的帝国遗迹、歌舞人群、拆迁街市、山林隧道、古墓石像、湖畔剧场，从历史旧梦或当代瞬息中打捞出身体、面孔、痕迹，那些一次次绝处逢生、流转勃发的微光。参与者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要去摇滚演出、去酒吧夜场、去玄武湖边、去大街上继续出汗。

（文/王彦钧四方当代美术馆策展人，也于南京大学参与策展教学、跨学科驻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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