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界·笔记｜我爱青花瓷

青花瓷，又称白地青花瓷，常简称青花，成熟的青花瓷出现在元代景德镇湖田窑。明代青花成为瓷器的主流，明清时期，还创烧了青花五彩、孔雀绿釉青花、豆青釉青花、青花红彩、黄地青花、哥釉青花等衍生品种。

作者于瓷器收藏最爱青花瓷，最早收藏的是一片10厘米长，6厘米宽的“清乾隆青花西番莲纹”官窑残瓷，“那美丽的青花发色，优雅的花卉纹饰，流畅的画工线条，让我着迷。于是，收藏、鉴赏古瓷器，将是我一辈子矢志不渝的爱好。”

本文是关于其收藏的景德镇青花瓷砚台和德化青花瓷器的鉴赏笔记。

景德镇青花瓷砚

1996年5月，雀巢公司华东区经理MR.Roland Decorvet指派我去江西开拓市场，我常驻南昌并开设了雀巢公司南昌办事处，就此雀巢公司的业务在江西地区有了新的突破。周末的时间，我是非常喜欢去逛古玩市场和文物商店的。通过原上海文物商店王逸老师的引荐，我有缘结识了江西文物商店业务科长、也是古玩界老法师的关泉水老师。

江西省文物商店位于南昌民德路上。如果你只是走进店堂里去随便看看，你会感觉到陈列的全部都是大路货，而如果店家知道你是行家，或者你是他们的老客人，他们会打开橱门给你看留出来的商品。我认识关科长之后，就不一样了，那是可以享受行家的待遇了。

记得第一次去见关科长的时候，他似乎想了一想，然后去库房搬来了一箱明清青花瓷砚台让我上手观赏。青花瓷砚台基本上都是民窑出品，在上海古玩市场里倒是不多见。这就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我一个一个拿出来仔细欣赏，同时请教关科长，见我饶有兴趣，关科长还特意送了一本书给我，就是由他主编的湖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明清民窑青花瓷砚》。

此后，我在上海城隍庙藏宝楼，广东路文物商店等古玩经营场所，就特别留意青花瓷砚台。刚开始时比较冲动，买过几个新仿的砚台，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研究，也收到了几方不错的明清青花瓷砚台。

明崇祯青花人物故事纹圆瓷砚

明崇祯青花人物故事纹圆瓷砚，直径15.2厘米，胎体厚重，但砚面胎质极为细腻，如同婴儿皮肤般滑嫩。砚面上尚有朱砂的残留痕迹，周边一圈是储水用的凹槽。青花发色淡雅，画工精到，砚外壁绘有三组人物故事图案，共有十个形象各昇的人物，或前仰后俯、或观望静听。远山近景、粉墙黛瓦描绘得都比较细致。尤其是括号云纹饰仿佛是在田野间弥漫的云雾，缭绕四周，极为飘逸流畅，这是崇祯瓷器的特有纹饰，别具一格。

清雍正青花锦地开光杂宝纹圆瓷砚

清雍正青花锦地开光杂宝纹圆瓷砚，直径12.5厘米，高4厘米。砚面下凹，光滑细腻，边缘口沿凸起。砚槽未施釉。鼓腹，顶部也有口沿一圈。腹部绘青花锦地纹饰并开光绘对称杂宝四件，奇怪的是青花釉色明显有浓有淡，也许是绘制时前后釉色不均的问题。砚台底部有圈足，可见胎土细腻滋润，属于上好的“糯米胎”。内为二层台式底，中间层施釉并绘有三圈青花纹饰，底层为青花双圈并楷书款“大清雍正年制”，书写十分规范。

清雍正青花锦地开光杂宝纹圆瓷砚（底款）

杂宝纹是一种典型的瓷器装饰吉祥纹样，始见于元代，流行于明清。多作辅助纹饰，用于绘制装饰器物的边沿，肩部等等。宝物形象较多，元代有双角、银锭、犀角、火珠、火焰、法螺、双钱等，明代又新增祥云、灵芝、方胜、艾叶、卷书、笔、馨、鼎、葫芦等等。在绘制的时候，并无固定模式，画工可以随意组合，故而称之为杂宝。也有取其中的八品组成纹饰，就称之为称八宝。

这方“大清光绪贰拾伍年造”砚台，直径也是12.5厘米，是沈胜利先生的藏品，这方有着纪年铭文的砚台在中国文化史上有着其特别的纪念意义。

那么历史上光绪贰拾伍年，也就是1899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呢？我们知道在此前一年的光绪贰拾肆年，发生了“戊戌变法”事件，又称百日维新。同年，慈禧太后等发动戊戌政变，六君子被杀，光绪皇帝被囚于瀛台 。而后一年的光绪贰拾陆年，又发生了“庚子事变”，八国联军攻占了紫禁城。

“大清光绪贰拾伍年造”砚台

而在这当中的光绪贰拾伍年，发生的是中国文化发展史上的一件惊天大事，乃至在全世界都影响深远。金石学家王懿荣在治病时从来自河南安阳的甲骨上发现了甲骨文，并确定这些用于占卜记事而在龟甲或兽骨上契刻的文字断代为商朝晚期，也是我们能见到的最早的成熟汉字。之后，罗振玉是第一位将甲骨文引入书法创作中的学者，就此在书法艺术门类中出现了甲骨文书法这个新书体。这个“大清光绪贰拾伍年造”砚台应该就是为了纪念甲骨文的发现而烧造。

古代读书人十分珍视文房四宝中的砚台，就如宋人苏易简在《文房四谱》中所写：“四宝砚为首。笔墨兼纸，皆可随时收索；可终身与俱者，唯砚而已。”

砚台的发展历经秦汉、魏晋，唐代开始以石材制作砚台。山东青州红丝砚、广东端砚、安徽歙砚和甘肃洮河砚被称作四大名砚。临近安徽歙砚出产地的景德镇，在明清年间，面对科举制度的兴起，读书人层出不穷，砚台需求量大，景德镇的瓷器生产者特别是众多民窑把握了这个时机，制作了大量瓷砚台，既满足了读书人的需求，也为我们留下了不少中国古代瓷器砚台的精品，这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

德化青花瓷

德化，位于福建省中部山区，隶属于泉州地区，被称之为“闽中屋脊。”德化历史上就和江西景德镇、湖南醴陵并称为中国南方三大瓷都。但德化的名气之大不如景德镇，是因为德化的瓷器以出口为主，80%以上是外销，一直是赚外国人的钱，闷声发大财。清乾隆年间郑兼才在《窑工》诗中曾说：“骈肩集市门，堆积群峰起。一朝海舶来，顺流价倍蓰。不怕生计穷，但愿通潮水。”

德化自唐代就开始生产青釉瓷器，经历了北宋、南宋及元代的青白瓷、白瓷，明代的白瓷特别是雕塑白瓷达到了发展的鼎盛期，以何朝宗为代表的德化白瓷雕塑，可以说是世界上任何博物馆收藏古代中国陶瓷不可缺失的藏品。

我之前在福建和江西都工作过一段时间，为此在个人的古玩收藏中，就格外关注德化瓷器特别是德化青花瓷器，在古玩市场上，包括一些拍卖图录上也是经常把德化青花瓷器判定为景德镇青花瓷器。其实，虽然德化青花明显受到了景德镇青花瓷器的影响，在形制、发色、图案纹饰上，都有着景德镇青花的影子。但是，由于胎土、市场需求等因素的影响，德化青花瓷也有着自己的特色。

2017年12月，我和嘉禄老师特意前往德化，就是为了参观德化陶瓷博物馆。我们欣赏了馆藏的明代“象牙白”瓷器，特别是一些何朝宗款白瓷的珍品，可说是一饱眼福。我是特别关注展出的德化青花瓷器，因为多年来，德化青花瓷不为陶瓷藏家所重视，我得以数百上千的价格收藏了不少德化青花瓷器，而在这里展示的都是德化青花的标准器，必须认真比对仔细观察。

在此，我也将我的德化青花瓷藏品和大家分享如下。清德化青花士子纹饰瓷盘，口径23.5厘米，高4.5厘米。胎体较厚，这是因为德化青花瓷就地取材，虽然土质也是十分优良，可以达到糯米胎的效果，但却较为较软，为防止烧窑时变形而只能把胎体制作的厚重一些。白釉质地洁白，微微泛着淡淡的水青色，肥厚滋润。盘中央绘一青年书生，头戴方巾，身穿长衫，手持折扇，信步闲庭。人物造型文质彬彬。山石树木绘制简练但不太注重层次变化，衣服、山石用深色平涂，地面用浅色涂抹。青花着色沉着，在衣袖和山石聚釉厚处可见黑斑曲折线条状，行业内称之为“蚯蚓走泥纹”。

有意思的是瓷盘外壁绘有对称的4个扇形纹饰，和书生手中的折扇相呼应。底部有内外两个双圈，居中双圈框内写有“合裕”字样。在展示给朋友们欣赏此瓷盘时，经常第一眼被看成是“合格”两字，还有人觉得很惊喜，以为发现了德化青花瓷的“合格证”管理系统。其实“合裕”是一个商号的名称，经有关专家考证是出自德化三班镇，三班镇境内的主要矿藏就是高岭土，在三班镇出土的青花瓷片中，曾经发现过“合裕”底款的碎瓷片，还有类似“月记”“合记”“兴记”等等。

清德化青花士子纹饰瓷碗

清德化青花士子纹饰瓷碗，口径12.5厘米，高5.5厘米。釉面光洁乏青，碗外壁会一头带幞头帽书生，侧身而坐在庭院之中。此碗底款为青花长方形双框“万利”款。这个碗收来的时候口沿有3处小磕碰，请朋友以金缮的方式处理了一下，感觉又是一种审美效果吧。

清德化青花庭院人物瓷盘

而另一件清德化青花庭院人物瓷盘，口径20.5厘米，高3.5厘米，庭院中央绘一侍童，头顶分两小发髻。青花发色及绘画风格和以上两件均十分类似，在德化浔中镇出采集的出土瓷片标本中，就有和这件人物瓷盘纹饰和绘画风格几乎一致的残瓷盘。巧的是这件瓷盘的底款也是青花长方形双框“万利”款。

德化青花庭院人物纹饰的流行，这正是乾嘉年间德化青花瓷器的一大特点。从瓷盘居中的士子纹饰来看，清朝社会也是非常崇尚诗书礼仪的。而从瓷盘底部的商号款识来看，德化青花瓷器表现出来的是强烈的商业或者说是市场竞争气息，这也是德化民窑瓷器和景德镇官窑瓷器的一大差别。

德化青花瓷器除了满足民间需求之外，相当大的数量被出口至东南亚、欧洲、非洲等地。而民窑一般规模不大，但数量众多，至1998年，在德化全县内除了美湖和盖德两个乡尚未发现清代窑址外，其他乡镇都有清代窑址，数量为177处。可见当时德化民间瓷器生产的兴旺程度。

由此可见，德化青花在清代有了很大的发展，我相信这个大发展是始于明代的，在上海博物馆有一件德化白釉铺首瓶带有“明朝天启肆年岁次甲子秋吉日赛谢”的青花题字，以此可以佐证我的猜测。至于明代德化青花瓷究竟是如何的状况？还有待于未来的考古新发现，也许还可以从海外青花瓷的存世品或海捞瓷中发现新大陆，毕竟那时候的德化青花瓷器大部分都出口了。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