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的大舞台：从博洛尼亚到上海

2017中国上海国际童书展（CCBF）于11月17日在上海世博展览馆（浦东新区国展路1099号）拉开帷幕。这已经是创办于这一创办于2013年的年度童书展第五次的举办，俨然成为了一个“小人书”的大舞台。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或许有朝一日，上海国际童书展可与执世界童书展牛耳的博洛尼亚儿童图书博览会齐名也未可知呢！

中国小人书的缘起

童书其实是个比较晚出的词汇。依照过去的叫法，或许应该叫做“小人书”——给儿童看的书。至于狭义的“小人书”指的则是童书的一种——连环画。19世纪末期的上海，出现了一些小开本的故事画册，它们既图文结合，又注意画幅之间的连续性，一环紧扣一环，十分引人入胜，很快就成为了深受全国小朋友喜爱的读物。起初各地对其的称呼各异，上海叫“图画书”，广东叫“公仔书”，北方则称之为“小人书”。近代历史上的第一本连环画当属1889年上海文艺书局出版的《三国志》。到了1925-1929年，上海世界书局又相继出版了根据古典小说改编的5部长篇连环画（《西游记》、《水浒》、《三国志》、《封神榜》、《岳传》），“连环（图）画”也由此出现。而诸如1957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三国演义》60册、《东周列国故事》50册、《李自成》25册、《铁道游击队》10册等系列连环画就堪称小人书中的“巨作”了。

至于广义的小人书，则泛指各种儿童文学作品——一种由成人作家专为小读者而创作的一种特殊文学作品。现代的中国儿童文学肇始于1909年。这一年的3月，上海商务印书馆高级馆员孙毓修（字星如）主编《童话》丛刊。彼时的“童话”所指的意思比较宽泛，实际上相当于后来的整个儿童文学，泛指所有适合儿童阅读的所有体裁的文学作品。《童话》更像儿童文学丛书，作品或译述或改编，没有创作。孙毓修自己也说，创办《童话》的初衷就是因为旧时代的小说“不能足为学问之助”，所以“刺取旧事与欧美诸国之所流行者，成童话若干集”。

《童话》的第一编第一集，是一个根据《泰西五十佚事》改编的《无猫国》的故事。孤儿大男请主人把自己的猫带出去卖掉。主人船至某国，国王请主人进宫赴宴，不料宫中老鼠把酒菜吃个精光。国王大怒，却又无法对付。船主见此，就把带去的猫送入宫中，老鼠随即销声匿迹。国王大喜，赏给船主金珠宝石。回国后，主人把这些财宝都给了大男，大男从此致富，不再做工，他努力攻读，成了一个很有学问的人。由于《无猫国》投合广大少年儿童的兴趣，广受其欢迎，以至于从首次发行到1924年9月的15年间，年年重版，发行达几十万册。因此，《无猫国》也曾被推许为现代中国童话第一书，孙毓修也被茅盾誉为“中国编辑儿童读物的第一人”、“中国有童话的开山祖师”。

到了五四运动之后，叶圣陶把儿童文学推到了一个顶峰。他撰写了如《稻草人》之类的童话，标志着中国的儿童文学创作走向成熟。鲁迅先生后来就说，“十来年前，叶绍钧先生的《稻草人》是给中国的童话开了一条自己创作的路”。不仅如此，叶圣陶还在1930年应开明书店老板章锡琛所邀，编辑了一套文学趣味浓厚，符合儿童心理的《开明国语小学课本》，它由丰子恺配图，一共12册。这套课本出版后不仅成为民国时期许多学校的课本，还在21世纪的网上，奇迹般地重新成为热点。

成为“圣地”的博洛尼亚

毋庸讳言，中国现代儿童文学作品的缘起，很大程度上是西学东渐的产物。有人统计，孙毓修所编的77种中，只有29种取材于中国历史故事，其余48种都取材自西方名著和童话。甚至“童话”二字，按照周作人在1922年的说法，“据我知道，是从日本来的。中国唐朝的《诺皋记》里虽然记录着很好的童话，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名称。十八世纪中日本小说家山东京传在《骨董集》里才用童话这两个字，曲亭马琴在《燕石杂志》及《玄同放言》中又发表许多童话的考证，于是这名称可说已完全确定了。”1981年台湾出版的《中华儿童百科全书》中也说，“日本人翻译欧洲的《安徒生小仙子故事集》，用的就是‘童话’这个名词，译成《安徒生童话集》。‘童话’的意思是‘儿童故事’。这个名词，也传到我们中国来”。

众所周知，日本只是近代一座西方文化传入中国的桥梁。在欧洲，儿童文学始于口述传统，主要包括民间故事、神话和传奇。到了十五世纪，出现了盖有透明胶片的儿童识字书。这种通常含有字母、数字和对神的祈祷的“桨”状书籍，一直延续到了十七世纪。现代意义上的第一本童书诞生于公元1744年，英国的约翰-纽贝里（John Newbery）创作《一本小巧的袖珍读物（ A Little Pretty Pocket-Book）》。为了永远纪念他对儿童文学发展所作的杰出贡献，后来美国图书馆协会以他的名义设立了“纽贝里儿童文学奖”。到了下一个世纪，几位巨匠的努力迅速推动了儿童文学体系的成熟。在这个黄金时代，德国的格林兄弟在十九世纪初编辑出版了《儿童与家庭童话集》，即大名鼎鼎的《格林童话》，一共收入了215篇德国民间故事。丹麦的安徒生于1835年完成了他的第一部童话集《讲给孩子们听的童话集》。其后数年。每年圣诞节，他都为孩子们创作十本童话。他创作的《丑小鸭》、《海的女儿》、《皇帝的新衣》、《卖火柴的小女孩》，一百多年来一直脍炙人口。他也被誉为世界上第一位以自己的亲身体验来创作童话的作家。至于俄国文学奠基人的普希金，也创作了著名童话《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意大利的文学家则贡献了《木偶奇遇记》。

进入20世纪之后，欧美的儿童文学走向繁荣。出现了以童话、冒险、科幻、现实为题材的众多里程碑式的作品。到了1964年，书展组织者与意大利国家教育中心意识到，世界范围内的儿童图书——特别是插画图书的市场潜力正在不断增长。他们在意大利出版商基恩提的帮助下，在意大利中部小城博洛尼亚市中心举办了第一次博洛尼亚儿童图书博览会，专门展出儿童读物和青少年读物。当年就有来自11个国家的44家出版商参会。从1965年开始，博洛尼亚会展中心开始修建，并于1969年首次投入使用。自1994年之后，博洛尼亚儿童图书博览会每年会邀请一个国家担任主宾国，主宾国会获得一块专门的区域，介绍本国的儿童图书出版，展示本国最有代表的童书插画。值得关注的是，在明年（2018年）的书展上，中国就将成为主宾国。

时至今日，博洛尼亚儿童图书博览会已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最具专业眼光的儿童图书博览会，不啻一个童书版权的圣地。在1997年的博览会上，美国学乐公司旗下的亚瑟·列文公司创始人列文先生，拿到了英国布鲁姆斯伯里公司版权主任捎来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样书，在返回美国的旅途中，他阅读了这本书，深深觉得应该买下它的美国出版版权。后来，《哈利·波特》畅销世界，众多美国的出版商为这本书竞价争抢。最终，仍是在博洛尼亚就与之结缘的列文得到了这本书的美国出版权。

“黄金时代”催生上海童书展

不仅如此，在博洛尼亚儿童图书博览会展会期间由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颁发的国际安徒生奖（Hans Christian Andersen Award）也成为“儿童文学的诺贝尔文学奖”，被认为是“世界儿童文学领域的最高奖项”。这一奖项的授奖对象是作家而非作品，一人一生只能获奖一次，成为其终身荣誉。2016年4月4日，中国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成为首位获得该奖项的中国作家。

曹文轩的获奖，标志着中国儿童文学创作水平得到世界认可。这实际也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童书市场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井喷”式的繁荣发展时期。童书出版以每年平均 15% 的超高速度持续增长。从出版册数上看，每年童书的总册数占全部图书的总册数的比例，从2006 年的3.12%提升到2015年的6.41%，亦即翻倍还不止。从定价总金额看，2015年全部图书的定价总金额是2006年的2.27倍，而2015年童书的定价总金额是2006年的6.33倍之多。

在这一时期，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如曹文轩和他的《草房子》《青铜葵花》，杨红樱和她的《淘气包马小跳》《笑猫日记》，沈石溪和他的“动物小说系列”等都成为了畅销书。譬如曹文轩的《草房子》再版300次，“草房子”简直成了“金房子”；《青铜葵花》再版150多次。杨红樱的《笑猫日记》系列，出版10 年，发行总数竟突破3000万册，并连续427次位居全国童书销售排行榜前列，其中25次名列榜首，令业界啧啧称奇。

强势的童书既已成为中国出版市场的“刚需”板块。而在全球范围内，除了每年3、4月举办的博洛尼亚儿童图书博览会，下半年度也缺乏一个与之呼应的童书展会。于是乎，中国上海国际童书展（CCBF）应运而生。2013年11月7-9日举行的首届上海童书展上吸引了154家海内外著名出版社、5万多种最新中外童书。而到了第二届，这两个数字已经变成250余家与超过5万种。

在上海童书展启航之时，上海新闻出版局副局长阚宁辉曾表示，按照组委会规划，希望经过努力，让中国上海国际童书展比肩博洛尼亚童书展，在全球打造出“西博东上”的童书版权交易格局。如今上海童书展已经走到第五个年头，但愿它不但与博洛尼亚儿童图书博览会一样成为全世界儿童读物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也能向着成为“东方博洛尼亚”更加迈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