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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音渐远,师恩永存:纪念萧灼基教授
【编者按】
2017年11月14日23时34分,著名经济学家、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萧灼基因病去世,享年84岁。
萧灼基1933年12月生于广东省汕头市,主要研究方向是经济体制改革的理论问题和《资本论》,至今已出版专著15部,发表论文数百篇。
萧灼基于1953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政治经济学专业,因品学兼优于三年级就被推荐读政治经济学专业研究生,师从中国著名经济学家宋涛教授。1959年7月分配到北京大学经济系任教,1992年开始享受国务院有突出贡献专家津贴。
萧灼基曾获得首届孙冶方优秀论文奖(1984)、辽宁省优秀理论文章奖(1984)、北京大学首届优秀教学奖(1985)、北京大学首届优秀科研著作奖(1986)、全国改革与发展优秀论文金三角奖(1988)、北方十三省市区优秀图书一等奖(1986)、北京市改革十年优秀论文奖(1989)、全国省级刊物(政治理论)优秀文章一等奖(1993)、首届陈岱孙经济学著作奖(1996)等。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约稿北京大学经济系77级学生、现任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何小锋撰文,以作纪念。
萧灼基 资料图
当噩耗传来,不仅对恩师的离世感到震惊,更似乎预示一个时代的结束。
自从我们踏着拨乱反正的步伐走进北大经济系,萧先生总是第一个亮相的“大咖 ”。我们通过他的演讲,首先领教了政治经济学的厚重,也欣赏了北大教授的风采!
我在北大经济系就读本科时,有一个习惯:利用周日拜访系里的老师们。萧先生在我列入第一批登门请教的名单之中,而且毫无列外,老师们总是笑脸相迎我们这些没有预约、突然到访的学生。依稀记得萧先生的家不在北大,是在中央党校内一角,门口有个开阔的操场,回忆起来总是令人心情开朗。
北大经济学系的老教师们当然是耀眼的一族群星,但似乎只有萧老师溶合了中国人民大学和北京大学的风格于一身。他纤秀的身体,凝聚了厚实的政治经济学功底,聚焦了国内外经济学圣师们的灵光,散发着指点中国经济改革发展的才华,反射出教书育人孜孜不倦的品质……
萧先生如今离我们而去了,而我作为己届40年、临近退休的学生,心中痛点之一是,满眼都是别人的青春飘逸,自己下笔却往往是悼念的文章。
遥想1981年初,我灰头土脸地拥挤在春运大潮中,在来往广东的火车上一夜无眠,想着自己精心研制的文章《劳务价值论初探》(编者注:1980年代初,学术界批判西方把服务业计入产值,何小锋的《劳务价值论初探》则表示,中国的经济统计只算“物质生产”领域的产值,是一种拜物教的表现。这挑战了当时中国政治经济学中“劳务不创造价值”的说法。),投稿被拒或石沉大海,与老师们交流观点大多获得批评指责之语,心中沉寂在懊恼之中;突然曙光照进绿皮车厢,听到了中央广播电台播放着萧先生在《人民日报》发表的文章:教育劳动也是生产劳动,顿时热泪盈眶,于绝望中看到希望的曙光。
果然不久在《经济研究》(1981.4)发表了我的论文;尔后我收到了几十封来信,在一片批评声中,陈岱孙先生、厉以宁先生、萧灼基先生却热情地鼓励和支持我的研究,给我带来一股股暖流。
后来,我和萧灼基先生都收到了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的开会通知,萧先生因有事在身,特嘱咐我代为请假。我忐忑不安地进了会场,面对的是一场高级别严肃的会议,由社科院副院长、中央候补委员刘国光先生主持,经济学界泰斗孙冶方先生和国家统计局领导作主旨发言。孙冶方先生点名批评了萧先生和我等7人的观点。环顾在坐几十人的会场只有我一个反对派,顿感孤立无援。会议没有安排我发言即告结束,我拦下了孙冶方先生和刘国光先生,首先感谢孙先生的指教,但坚定地表示我不会因此改变观点。孙冶方先生和蔼地说:我点名批评你的观点,不是以势压人,相反我认为我们是平等的,你也可以点名反驳我。刘国光先生说:持反面观点者只来了你一人,下回将再开一次会,让你们有发言的机会;在旁的《经济研究》杂志领导邢俊芳大姐也说,你们的观点也可以发表讨论。
1981年8月《经济研究》杂志发表了孙冶方先生的文章,萧先生和我的名字赫然在列。当然,开会和反驳的“下回”也没有了。
我回校向萧先生报告了会议情景,萧先生乐观地表示必胜信心,给我总结了“三多三少”妙语:支持我们观点的年轻人居多,老年人居少;支持者以从事实际工作者居多,以从事理论工作者居少;支持者随时间推移将越来越多,反对者将越来越少。顿时给我注入了抗争的勇气。
在经济学系也有戏剧化的一幕:当公布毕业论文指导教师名单时,我被安排由周元教授指导,他是系里专门研究《资本论》的权威,课堂上严肃无比而滔滔不绝;同学们都知道他有一绝:如果有学生打瞌睡,他一面讲课,一面指捏一截粉笔头朝他一弹,百发百中。我不得不佩服系里安排他指导我论文真是"绝妙之配",同学们也担忧我将“栽”在他手里了。我足足犹豫、彷徨了两天,终于把心一横,向同学们说了一句“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便直奔周教授家里,向他表白虚心请教、但不会改变观点。周教授也很直率地说:我知道我们的观点不同,我也不愿让你难受,我刚才向系里表示我不宜担任你的指导老师,请系里另换他人。听罢我直言惜别,但也喜言感谢。
这就是北大!事实证明了是我的福地。后来系里决定由萧灼基先生指导我的毕业论文,这又是绝妙之配!在萧先生的指导下,我决定选题为《马克思的服务理论与现实》,证明我们的观点不仅不违反马克思主义,而是“科学地、全面地”理解马克思关于生产劳动的理论,并在经济现实中发展和检验真理。在论文答辩中,萧先生与付立元教授一起,严肃地提问和评论,终于给出了一个年级最高分。
没过几年,现实经济和理论发展证明了我们观点的正确性;萧灼基先生也成为国内著名的经济学明星,我也有小小的变化:荣幸地成为萧先生的同事。
萧灼基先生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教书育人的事业。
如今,令人景仰的陈岱孙先生、周教授、付教授、萧先生一一离我们而去,引发着我们深深的思念和无穷的思绪,汇聚着北大精神成为涓涓不息的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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