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北京人艺院长任鸣眼中的“小剧场，老朋友”

6月19日晚，北京人艺发出讣告：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著名导演、艺术委员会主任任鸣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22年6月19日19时29分在北京逝世，享年62岁。

2021年9月17日，在北京人艺新剧场——北京国际戏剧中心三层的“人艺小剧场”，首部演出剧目《榆树下的欲望》举办媒体见面会。这不仅是整饬一新的“人艺小剧场”首次亮相，也是这部经典作品时隔14年后的全新展现。当时，导演任鸣、丛林偕于明加、郑云龙、李麟、罗熙、刘奕、曾泳醍等主创悉数到场，共同分享了这部作品重新排演的创作历程。澎湃新闻刊发文章介绍了台前幕后的故事。今日旧文重发，以此纪念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任鸣。

2021年9月2日，北京国际戏剧中心正式启用。9月24日，曹禺诞辰纪念日当晚，《雷雨》和《榆树下的欲望》一中一外，一东一西两部经典大戏，将同时在新落成的北京国际戏剧中心内“曹禺剧场”和“人艺小剧场”同时上演，作为两个新剧场的揭幕演出。“‘大剧场（曹禺剧场）’和‘小剧场’上演经典剧作，既演中国经典，也演外国经典。这样的安排，体现了北京国际戏剧中心开放性、国际性、交流性的格局。曹禺先生就很喜欢尤金·奥尼尔，他在生前多次授课时都提到过奥尼尔的剧作……”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该剧导演任鸣在开场白中介绍说。

导演任鸣。本文图片 李春光 摄

任鸣在发言中特为点出，“此次我们邀请了院外的青年演员郑云龙加盟，他也非常乐意来人艺演出。今年以来，演员方旭、李幼斌都曾作为院外演员登上过人艺的舞台。再往前数，陈道明、王劲松等优秀演员也来过人艺，和我们自己的演员一道演出。这表明人艺不仅是北京的，更是开放的。无论是我们的演出剧目，还是演员阵容都是多元的。”

导演任鸣（右一）在给演员排戏

“大家一起寻找剧场个性”

《榆树下的欲望》是尤金·奥尼尔的代表作，被誉为“美国第一部伟大的悲剧”，其经典地位海内驰名，享誉世界剧坛。2007年，该剧曾在首都剧场南侧的“人艺小剧场”上演，此次以全新阵容重新排演，不仅是一次艺术上的创新，也体现了人艺对新剧场的定位和对经典的不懈追求。“选择《榆树下的欲望》作为‘人艺小剧场’第一部演出剧目，就是希望用经典来为剧场开场。尤金·奥尼尔是世界级的戏剧大师，人艺作为一个演经典的剧院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任鸣介绍称。

《榆树下的欲望》2007版，郑天玮和王雷分饰爱碧和伊本

熟悉北京人艺的观众都知道，一直以来，小剧场演出都是这里的一大特色：1982年，随着林兆华执导的先锋话剧《绝对信号》上演， 位于首都剧场三层的北京人艺实验剧场逐渐进入世人视野；1995年，随着《情痴》、《棋人》等剧目的上演，北京人艺之前的“小剧场”（几年前因整修关闭）开门揖客。2021年9月，随着北京国际戏剧中心的正式启用，暌违既久的“小剧场”再度回归。实乃中国话剧事业之福，广大戏剧爱好者的幸事。发布会现场，任鸣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这三个剧场都很有灵性，就像三位老朋友一样。我本人非常荣幸，在三个剧场都排过戏。”他颇为感慨道，“我们之前的‘小剧场’是由食堂改建的，就像个废车间似的，特有798艺术区厂房的感觉。下大雨时，屋顶甚至会漏水。（屋顶）是铁皮做的，一下雨，滴滴答答，观众可能坐在里面都听不清台词……内部空间也不规则，但你一进去，给人的感觉虽然简陋，却充满了探索精神，好似有无限的可能性。对于创作者而言，你有什么想法，好像都可以去实验。那里上演的第一部戏，就是由何冰主演的《情痴》（记者注：该戏由任鸣导演）。”

新版《榆树下的欲望》剧照

“人艺实验剧场比较聚拢，空间上方方正正，比较压缩，比较规矩，但又非常‘拢气’，观众可以坐在舞台的三面看戏。它就像是个黑匣子，给人很神秘的感觉，适合演出比较魔幻的戏剧。2003年‘非典’后，我在那里执导过邹静之先生的《我爱桃花》，当时是徐昂和于震他们主演的。”任鸣回忆说。

新启用的北京人艺小剧场。

提到现而今的“小剧场”，任鸣谦逊地表示和观众一样都感到新鲜，“上一版《榆树下的欲望》舞台空间纵深比这里多一倍。在如今的‘小剧场’演出，舞台会压着观众席非常近，两者间几乎可以说是都在一体了。演员们也从没在这里演出过，他们都觉得这次几乎是要‘贴’着观众演了（笑）。其实，每个剧场都有自己的个性，我还在摸索，大家正好可以一起寻找。”

新版《榆树下的欲望》剧照

“这部戏在讲的是欲望，更是人性”

作为一部久演不衰的世界名剧，《榆树下的欲望》所体现的深刻主题和戏剧冲击力让创作者和观众都受到震动。“从戏剧的力度、剧作的高度和演出的强度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导演任鸣和丛林介绍道。一位是2007版的导演，一位是2007版的演员（彼时，丛林在戏里饰演西蒙），任鸣和丛林此次联合执导，更强调对这部作品的深入挖掘，“这是一种对于深刻性的重新认识。人性是永恒的，这部戏在讲的是欲望，更是人性。人如何面对欲望，应该如何去解决和欲望的关系，是我们现在上演这部作品的现实意义，也是能与当下观众产生共鸣的地方。”从重新梳理剧本，到全新的舞台表达，新版《榆树下的欲望》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之下又有复杂情感静静的暗流。“人艺对优秀人才的态度始终是开放的，这次我们的演员团队，既有像于明加、李麟这样的一批有实力的北京人艺青年演员加盟，同时还特别邀请了院外的优秀青年演员郑云龙加入到创作中，形成了一支非常有光彩的演员团队。他们都非常富有才华，排练中让我感动，甚至让我流泪。”导演任鸣介绍道，重新排演这部作品，最大的创新不在于艺术形式，而在于激发演员创造的才能，让他们在舞台上绽放出最大的创造力。

郑云龙（前）饰演伊本，于明加（后）饰演爱碧。

剧中女主角爱碧的扮演者于明加，近些年从大家熟悉的蔡文姬，到剧本朗读《皮脸》中男性角色的塑造，再到本剧中这个有着复杂人性与丰沛情感的女性，让观众们看到了她诠释不同类型角色的表演实力，“我心中这个人物不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她是复杂的、丰富的，要演出她每一个内心的层次。这个剧中有很多激情戏，但演员不能掉进情绪，而是要在情绪中找表达，带着观众走，一点一点演出过程，最终观众看完就不是在审视她，而是能被打动，从而去探讨她、理解她。”首次与人艺合作出演剧中男主角伊本的郑云龙则坦言，自己对人艺的舞台一直十分向往，“北京人艺是行业的标杆，能够来这里演出，非常开心和荣幸。这部经典和伊本这个人物都很难，剧中大量的争吵和爆发的戏，需要去划分层次，挖掘出内心的能量和情感。我下了很多功夫，用内心去构建人物。”在郑云龙看来，经典的挑战性在于它可以深挖的东西太多了，“戏即使排熟练了，仍然还会发现剧本里新的东西。这个创作过程中演员有很大空间，在与导演和对手演员的配合中，我们互相信任，所以在舞台上我们很默契。”

主创大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