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的老年人：疫苗接种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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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国家卫生健康委宣传司

疫情反复之下，今年3月以来，国家卫生健康委多次强调老年人接种疫苗的重要意义，呼吁老年人接种疫苗。

从全球范围看，欧美等国家老年人群接种率普遍高于年轻人群。与之相反，我国老年人接种率则远低于年轻人群。

当下，老年人疫苗接种，成为了疫情防控中的一道难题。

全球比对：我国老年人疫苗接种进度较缓// 01

各国老年人新冠病死率

2021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人口数量已达到2.64亿人。人数众多、基础病多、免疫力低下的老年人是新冠病亡的主要群体。以病死率为判断标准，根据各国/地区的统计数据，年轻人的病死率较低，60岁以上人群的病死率快速提升，80岁以上人群病死率最高。

以我国为例，根据早期武汉的数据，20岁人群的病死率为0.2%，70-79岁为8%，80岁以上人群病死率则大幅增至14.8%。这意味着，80岁人群新冠病死率约为20岁人群的73倍。老年人，无疑是新冠病毒攻击下最脆弱的群体。

可以看到，尽管不同国家具体数据有所不同，但老年人在新冠中的死亡率远远高于中青年群体。且在老年群体当中，80岁及以上群体的死亡率较60岁、70岁的群体又有着较大幅度的攀升。面对新冠病毒，可以说是“越年长，越危险”。

在残酷的数据驱使之下，提高老年人的疫苗接种率成为疫情防控必要且紧迫的举措。

各国老年人疫苗接种率

新冠对老年人危害如此之大，但我国老年人疫苗接种率却低于全球水平。在欧美及亚洲其他国家，例如意大利、新加坡、韩国等，60岁人群的疫苗接种率均达到85%以上，且普遍高于年轻人。而我国大陆、香港地区老年人疫苗接种率均偏低，80岁以上老年人接种率分别为59%、62%。

欧洲是实行老年人率先接种新冠疫苗的地区。早在2020年12月，老年人疫苗接种工作就在整个欧盟范围内开始进行。当时，在欧盟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首批疫苗的接种量限制在1万剂以下。虽然优先接种疫苗的人群由各国政府决定，但各国均将最脆弱的群体——老年人列为首批接种对象。截至今年，欧洲各国老年人新冠疫苗接种比率全球领先，并显著高于年轻群体。

注：在某些国家，疫苗接种覆盖率可能包括非居民(如游客和外国工人)，因此人均指标可能超过100%。

美国老年人疫苗接种率同样高达98%-99%。且今年3月，美国已计划为50岁及以上人群接种第四针新冠疫苗，进一步对老年人群体进行保护。

亚洲地区，韩国实施老年人优先接种政策，并于今年4月推进面向60岁以上老年人的新冠疫苗第四针接种工作。新加坡则采用了多种方法（如通过媒体进行科普宣传、让当地社区工作人员进行家访等）来提高老年人的疫苗接种率。目前，韩国及新加坡的80岁及以上老年人疫苗接种率均达到90%以上，分别为91%、95%。

可见，我国老年人新冠疫苗接种率较为落后，并不利于疫情防控的进行。

新冠疫苗有效性、安全性较高// 02

新冠疫苗的有效性

疫苗有效性方面，从各国数据来看，新冠疫苗明显降低老年人病死率。Our World In Data网站显示，截至2021年10月30日，美国65~79岁群体中，未接种疫苗病死数是接种疫苗者的21倍；截至2022年1月8日，智利71~80岁群体中，未接种疫苗者的病死数是接种疫苗及加强针者的25倍；截至2022年1月1日，瑞士70-79岁群体中，未接种疫苗病死数是接种疫苗者的71倍。由此可见，新冠疫苗在降低老年人病死率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2022年以来，国内爆发的香港第五波疫情，此轮疫情死亡病例中老年人群占比明显偏高。同时，相关研究数据显示，新冠疫苗降低老年人病死率效果显著。

2022年1月中旬以来，香港爆发第五波疫情。老龄化、未接种新冠疫苗，这两个特征在本轮疫情中死亡病例中较为常见。截至5月5日，香港卫生署卫生防范中心数据显示，香港第五波疫情累计死亡人数9115人，死亡病例年龄中位数为86岁，老年化明显。张文宏医生3月7日发文称，香港第五波疫情已有死亡病例1561例，其中94.7%为年长者，91.3%未完成疫苗接种。

已接种疫苗者病死率，显著低于未接种者。张文宏医生称，在所有病例当中，完成两剂接种的病死率为0.04%，未接种疫苗的病死率为1.25%，病死率为接种疫苗的31.3倍。其中，80岁以上年长者完成两剂接种的病死率为1.57%，未接种疫苗的病死率为8.6%，病死率为接种疫苗的5.5倍。

各年龄阶段病死率方面，新冠病死率随年龄增长而升高。同时，对于各年龄层而言，新冠疫苗均能有效降低病死率。具体到老年人群体，根据5月5日香港卫生署卫生防范中心发布的报告，80岁以上人群病死率达16.48%，接种三针各类疫苗的平均病死率为1.27%，有效降低病死率13倍。

相关研究表明，接种针数越完备，有效率越高。3月22日，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发布《香港第五波疫情的前瞻性规划》研究报告。报告显示，新冠疫苗能够有效降低各年龄段的病死率，并且随着接种针数的增多，有效率逐渐升高。对于完成三新冠疫苗接种人群，新冠疫苗降低20-60岁人群死亡率的有效率达到99.4%，降低60岁以上人群死亡率的有效率达到98.1%。

新冠疫苗的安全性

根据2022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十四五”健康老龄化规划》的数据，78%以上的老年人至少患有一种以上慢性病，基础疾病的影响不容忽视。

那么基础疾病是否增加了老年人接种后产生不良反应的几率呢？

2022年5月2日，云南大学张子杰教授团队发表了《新型冠状病毒灭活疫苗克尔来福在合并基础疾病人群中的免疫原性和安全性：一项回顾性研究》的文章。研究结果显示，由科兴控股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科兴”）生产的新型冠状病毒灭活疫苗科兴，在六类基础疾病患者中表现出良好的安全性和免疫原性。

结果显示，健康人群的不良反应发生率为14%，患有不同基础疾病人群的不良反应发生率为20.27%。主要不良反应为疲劳和注射部位疼痛，大多数不良反应为1级，未观察到与疫苗相关的严重不良事件，显示科兴对特定基础性疾病患者安全性良好。

图片来源：《新型冠状病毒灭活疫苗克尔来福在合并基础疾病人群中的免疫原性和安全性：一项回顾性研究》

此研究结果支持了特定基础性疾病患者接种科兴的安全性，并提示相关人群接种后可产生抵抗新冠病毒的中和抗体，因此可减少上述基础性疾病患者的顾虑。

新冠疫苗接种率低的原因 // 03

接种与否，是对风险与收益的权衡。

接种率低的原因：不良反应、感染风险小

对于老年人接种率低的现象，官方曾做出回应。2022年4月，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的《老年人新冠疫苗接种科普问答》中，曾提到两个阻碍老年人接种的原因：老年人外出较少、担心不良反应。《大公报》专访香港特区政府公务员事务局局长聂德权，其中也提到疫苗接种率偏低的问题，包括媒体抹黑疫苗的言论、老年人长期病患担心副作用、医疗人员保守态度等。

民众的顾虑是否如此呢？以深圳卫健委公众号2022年4月13日推送《“80多岁还去打新冠疫苗，有副作用咋办？！”》文末的74条评论为例，笔者梳理了民众相关讨论。

结果发现，影响老年人接种的疫苗态度的因素，分为积极和消极两个方面。

消极因素方面，老年人的基础疾病是关注最多的问题，无论是相关评论数量，还是单条评论点赞量均很高。此外，接种后的不良反应、不会扫码等数字鸿沟也是阻碍因素。

积极因素方面，物质奖励是最主要的激励因素，疫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也得到了不少人的相信和肯定，此外还有少量评论提到接种疫苗的便利性和免费性。尽管提及激励因素的评论数量不少，点赞量却明显低于基础疾病和不良反应的顾虑。

关于老年人接种疫苗的情况，35%的评论表示身边老年人（父母、爷爷奶奶等）已经接种，仅有1人提到身边老人拒不接种的情况。但是，根据普遍态度来看，老年人接种顾虑仍然较大，实际上老年人未接种的比例或仍然较高。

背后的影响因素：政策实施、媒体宣传

（1）政策实施：国外“硬手段”、国内“软提倡”

海外一些国家较早开始施行促进老年人疫苗接种的政策，其中不乏限制进入公共场所、罚款等强制措施。法国（2021年7月起）、意大利（2022年1月起）采用“通行证”措施，接种疫苗后才可获得进入公共场所的“通行证”。希腊政府自去年11月起，对60岁以上公民实行“新冠疫苗强制令”，如未完成接种需要支付50至100欧元（约合人民币352至705元）的罚金。保加利亚自去年12月起则为每名接种疫苗的老人提供75列弗（约合人民币265元）的现金奖励，接种3剂疫苗的老人还会得到额外奖励。因此老年人接种率获得显著提升。

国内对于老年人的疫苗接种，早期较为谨慎，接种工作启动较晚且措施大多以软性的奖励和倡导为主。

从疫苗接种的风险来看，生物、科兴等新冠疫苗的早期临床试验数据中，老年人样本占比少，对于老年人接种有效性和安全性的证明不够充足。2021年4月21日，国药集团中国生物北京制品研究所、武汉生物制品研究所发布《新冠疫苗的Ⅰ/Ⅱ期临床阶段性研究结果》。结果显示，60岁及以上人群不良反应发生率最低（0.32%），但样本量仅11067人次，占比2.3%。

此外，2021年4月11日发布的《中国科兴公司新冠疫苗CoronaVac在巴西Ⅲ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60岁及以上的老年参与者仅占5.1%。早期临床研究关于老年人的证明效力均较弱。

由于临床试验不足，早期我国的老年人接种政策更加谨慎。疫苗接种初期主要针对18-59岁重点人群。自2021年3月起，全国各地才开始陆续鼓励老年人接种。

（2）媒体宣传：风险感知影响、部分倾向性报道

当前，国内各界积极呼吁老年人接种新冠疫苗，各省、市和区县的地方政府积极参与其中，取得明显进展。通过筛选新浪微博博文（4月8日至4月14日）发现，呼吁老年人接种新冠疫苗的微博主体，主要为地方官方媒体，以各省、市和区县的微博官方账号为主。此外，也有部分个人、民营媒体等参与其中。在相关呼吁博文中，“有效”“专家”“尽快”“安全”等字眼出现频率较高。

为进一步了解媒体对于老年人接种疫苗的风险和收益感知有何影响，我们爬取了200条涉及“老年人”“疫苗”相关的微博。数据显示，大部分内容围绕老年人接种疫苗的重要性、接种现状、促进措施、接种风险四个方面：

1. 重要性：关于老年人接种疫苗的重要性，绝大多数微博强调其有效性，仅有少数微博提及安全性方面的表现。

2. 接种现状：接种现状方面，大部分微博指出国内老年人接种率低，仅有两条微博提到北京的老年人接种率已较高。

3. 促进措施：推进老年人疫苗接种工作的措施方面，提升接种的便利性是最主要的手段，也有少数地区为接种的老年人提供物质奖励。此外，也有不少微博针对因特殊情况不能接种的老年人，提出了替代性的防护措施建议。

4. 接种风险：风险方面，一些微博客观陈述了老年人接种的注意事项，但是提及出现不良反应问题的人仅有1条微博。因此国内社交媒体上大多数关于老年人接种新冠疫苗的内容总体上较为正面积极。

但是值得关注的是，仍然存在某些媒体发布具有明确倾向性的报道，将老年人的病死率和疫苗的不良反应粗暴归因，对民众造成误导，不客观地放大了风险感知，导致老年人接种疫苗的顾虑加深。

此现象以香港为甚，是香港政府提到老年人接种率低的重要原因。

疫情后的这两年，我们的生活中多了很多数字：确诊人数、死亡人数、隔离天数、疫苗接种次数、核酸小时数......我们被迫去接受疫情带来的种种改变，努力地适应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核酸检测、疫苗、健康码，这些措施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人民的人身安全。

老年人，作为疫情数字背后更为“被动”的群体，其防疫工作更需要各界的关心及推动。当下，老年人感染新冠的数据令人揪心，如何让社会、媒体、家庭，以及老年人群本身，相信接种疫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成为了当前防疫工作的重点难题。

随着社会各界的认知发展，相信各方对于疫苗的认知也会越来越客观、全面。

数据来源

1. 官方：Statista、Our World in Data、中国疾病防控中心、国家卫生健康委、CDC、香港卫生署卫生防范中心、韩国防疫部、新加坡卫生部等

2. 研究：香港李嘉诚医院研究、论文《新型冠状病毒灭活疫苗克尔来福在合并基础疾病人群中的免疫原性和安全性：一项回顾性研究》、国药生物和科兴临床研究结果等

3. 媒体：深圳卫健委公众号、微博、公开新闻整理等

案例整理：方诗嘉、宋奕洵、罗雯君

指导老师：叶韦明

原标题：《疫情之下的老年人：疫苗接种困局》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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