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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摩诃婆罗多》到《战场》:一个更专注的彼得·布鲁克
已过耄耋之年的彼得·布鲁克是20世纪最为重要的世界级导演之一。今年艺术节上,他的晚年之作《战场》于11月1-2日在上戏实验剧院上演。这是自《情人的衣服》《惊奇的山谷》后,时隔2年,大师的第三部作品造访中国。
30年前,彼得·布鲁克排演了9小时的剧场史诗《摩诃婆罗多》,曾经轰动世界剧坛。而《战场》就根据这部《摩诃婆罗多》所改编,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再度进行重新创作,成就了这部只有70分钟的新作。30年前演了9个小时的作品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却要改成70分钟,该剧联合导演玛丽·赫莲娜表示:30岁的视角和70岁的视角肯定是不一样的。
彼得·布鲁克彼得布鲁克的剧场作品、电影、剧场研究作品都影响深远,在中国,他的戏剧著作《空的空间》成为戏剧专业学生的课本。甚至有人表示,“所有戏剧专业师生,都可以说是彼得·布鲁克的门徒。”
上世纪80年代,戏剧大师彼得·布鲁克把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搬上舞台,从清晨演到日暮,长达九小时,轰动世界。这直接影响了赖声川对《如梦之梦》的创作。
《摩诃婆罗多》是彼得·布鲁克1985年的作品,改编自世界文学史上最长的诗歌,是关于古代印度神话、传奇、战争、民间传说、道德伦理和神学的汇编。
为筹备演出,剧组曾游遍印度东南西北,观看以多种形式呈现的《摩诃婆罗多》传统表演。历经十年,《摩诃婆罗多》终于在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上正式亮相,也成就了载入史册的9小时观剧奇观。
1985年首演后,《摩诃婆罗多》在世界各地巡演,被誉为“世纪剧场”。90岁的他在接受采访时,回忆起当年把《摩诃婆罗多》改编为舞台剧的震撼性,就如同将莎士比亚的所有作品改编成舞台剧:“《摩诃婆罗多》不是莎士比亚任何一部作品可以比的,莎士比亚能和它相比的是他所有的作品。”在《摩诃婆罗多》首演的30年后,彼得·布鲁克带领他的团队创作了一部短小并发人深思的另一部作品——《战场》。2015年9月在法国巴黎首演。这是《摩诃婆罗多》最后一章,视角放在俱卢家族两兄弟的最后一场战役结束后,般度的长子Yudhishthira登上王位,面临一个沉痛的问题:“现在,什么,是责任?” 三个寓言,一个预言,讲述的不止是发生在远古的一个家族的惨烈战争,也是天地万物数千年的毁灭与重生、得道与轮回。
上海演出前,该剧的联合导演玛丽·赫莲娜接受了记者的采访。1974年至今,玛丽·赫莲娜与彼得·布鲁克已经合作了整整43年,30年前排演9小时的《摩诃婆罗多》时,她就已经担任布鲁克的助理。之前来沪的彼得·布鲁克作品《情人的衣服》《惊奇山谷》,她也都参与了创作。
问:能否介绍下当年和彼得·布鲁克一起创作《摩诃婆罗多》的过程?玛丽·赫莲娜:《摩诃婆罗多》一共有18卷,是很长的一部书。在30年前,彼得·布鲁克说,我们能不能关于这部书做些什么。后来这部戏不仅仅在印度上演了,在法国以至于全世界都有上演。在当时他的这个想法实际上是非常革命性的,就是要怎么把这样18卷的一部作品变成一部戏?而且他有所顾虑:这毕竟是非常印度的东西,我们要对它做些怎样的处理。
然后他确实去了印度,彼得让克劳德·盖耶尔和我对这18卷书做了一些摘要,截取想要做的部分。在这过程中,我们发现,这本书不仅仅是属于印度的,它也属于全世界。
这是一部史诗性的作品,当时第一版做了9个小时,演员来自27个国家。后来他们又做了电影,也长达6个小时,这部电影做得非常好,在Youtube上也能看到,在中国可能也有DVD出现。
在第一版《摩诃婆罗多》话剧之后,我们在印度也做了四处的巡演,在不断地重复演出这部剧之后,这部戏也住在了他们的身体里,也让他们感受到,关于生命的一切都存在于这本书之中。
于是,现在我们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是不是又可以做一些新的东西。
问:当时彼得·布鲁克导演为什么会选择印度的史诗《摩诃婆罗多》?是其中内在的什么东西如此独特以至于吸引了他?
玛丽·赫莲娜:印度的哲学里有更多关于自然的东西,希腊人虽然也描述了类似的故事,但是讲述的方式是不同的。
北部地区(如挪威)的史诗和《摩诃婆罗多》比较相似,但是构架没有那么宏大、复杂,毕竟《摩诃婆罗多》是一部18卷的书。这部书是由婆罗门(Brahman)口述的,在口述的过程中教育别人,是关于真理的。
非洲的人曾说过一句话,不是印度人说的,但有点相似,即“我有我的真理,你有你的真理,还有一个真正的真理存在。但是你所听从的真理未必是那个真正的真理,我的真理也未必是真正的真理。人们往往只在听自己的真理,或者被你所谓的真理影响,但我们都没有在聆听真正的真理”。
在《摩诃婆罗多》里用了很多的故事,让你去明白这个道理。有些是很有喜感的故事,在这部戏里我们也用到了。
问:现在重新创作《战场》,表达的东西是否有了变化?玛丽·赫莲娜:在印度的宗教里有一种说法:生活在一个比较艰难的时代,其实对你是好的,是在锻炼你的意志。《战场》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外在的战场,也是内心的战场。
《摩诃婆罗多》中主要的内容是“Dharma”。这是一个比较神圣的法则,人人必须遵循,但是现在很多人都忘了怎样去遵循它。
30年过去了,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不是很好的时代,有很多不好的事情在发生。故事里讲到王子赢了这场战争之后,面对着已成废墟的一切,要怎样继续去治理。现在在我们的时代,我们也会面对当一切已成废墟之后,要怎样去治理的问题。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也会遇到命运促使他走上不想走的路,(在这种情况下)要怎样去面对、去和解以走上命运让你走的那条路?
我们希望要尊重这样的“Dharma”,以及如果不尊重“Dharma”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问:在30年前,9个小时的演出是一个很惊人的壮举,现在在欧洲这样时长的戏剧已经很普遍,但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却要改成70分钟?
玛丽·赫莲娜:其实是在不同视角之下诞生的两个作品,因为30岁的视角和70岁的视角肯定是不一样的。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以及消化,把它像一瓶酒或香水一样很多的元素,慢慢地浓缩到现在这样的一个作品,也加上了一些反思。
他不是简简单单地去压缩,而是经过了反思和时间的沉淀之后的浓缩。现在他还是关注本质的东西,而不是想做到面面俱到。我觉得这种演变(evolution)是一种进化,而不是一种退化。
戏剧在经过那么多年才变得越来越长了,但是在变成了流行之后,这个流行趋势又会开始改变,又慢慢缩短了。流行是不停地在变换的,有的好有的不好。让我们看10年之后是怎样的情形。
问:在上海已经看过三部彼得·布鲁克的戏,都是比较短的,风格也比较简洁。彼得·布鲁克是不是在变得越来越质朴,越来越简单?玛丽·赫莲娜:《鸟的聚会》(即《惊奇的山谷》的灵感来源,波斯伊斯兰教苏菲派诗人和思想家法里德丁·穆罕默德·阿塔尔的诗作,亦译作《百鸟朝凤》)是我第一次与彼得·布鲁克合作,讲述了一群鸟去寻找神灵。这个故事本身是很庞大的,但是也就做成了1小时10分钟的短剧。
而在做9小时的《摩诃婆罗多》的同时,他们做的是《卡门》,《卡门》其实也很短,也就1个小时。所以说9小时的《摩诃婆罗多》其实是他的一个探索和实践,在年纪上去之后,彼得·布鲁克越来越专注于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同时也要去顺应时代的需求。
这次会有一个乐手叫Toshi。彼得希望人们去聆听某种宁静、寂静,这种宁静、寂静并不是那种强加于人的,而是大家一起分享的一种寂静。当叙事足够强的时候,人们就可以做到静下心来去聆听这样的一种寂静。所以Toshi在音乐上也会做出这样的处理,彼得也是想要在这一点上做出探索。
问:刚才问的其实不止是时间上的改变,也是彼得·布鲁克创作风格的变化。
玛丽·赫莲娜:我觉得彼得·布鲁克是戏剧界的天才之一。通过不同的题材,把人性的光彩散发出来,与大家分享。以前他也做过音乐剧,比较光彩的作品。现在他因为老了,他还是想要专注于对他来讲比较重要的东西。他只是想要去分享、传递比较有意思的这么一刻,希望别人看完这部戏之后,变成了更好的自己,变成了更自由的“人”。所以他没有什么理念、教条要去硬性地通过戏剧去告诉别人,他没有。
问:彼得·布鲁克在找寻合作演员的时候有什么要求?
玛丽·赫莲娜:彼得·布鲁克在找演员的时候其实不是看演员的技巧有多高、他以前就读的学院有多厉害,而是看他本身的人性、以及他能不能调动他内在的所有资源。
彼得他永远不是给你去指点你要做什么,而是去指引演员,给演员一个方向。同时他不仅在指引演员,同时他也在指引观众、所有参与、见证这部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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