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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和苦难才是深渊

2022-06-01 18:4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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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居民》是杰克•伦敦描写1902年伦敦东区人民生活的一部著作。其内容都是他自己的亲身体验,数月里他一直深入该地区的济贫院、救济所、游民食堂,有时甚至露宿街头以体验深渊人民的生活。当时伦敦大约有50万人有类似遭遇。当杰克伦敦写作时,“Abyss”(深渊)一词被广泛用来指代底层社会。乔治•奥威尔青年时得到此书的影响,1930年代他也常乔装行走于贫民区。此书的影响可以在其《巴黎伦敦落魄记》中看到。

【书名】深渊居民(The People of the Abyss)

【作者】 [美] 杰克·伦敦(Jack London)

【译者】刘钟梁

【责任编辑】刘钟梁

【作者简介】

杰克•伦敦(1876-1916),美国20世纪著名现实主义作家。1876年生于旧金山一个破产农民的家庭。因家境贫困,自幼从事体力劳动,当过童工,装卸工和水手等,后又在美国各地流浪。靠劳动所得曾进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学习,因贫困被迫退学后加入过阿拉斯加等地淘金者的行列。早年坎坷的生活经历为他后来从事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源泉,他的创作思想较为复杂,受到过马克思、斯宾塞、尼采等多人影响,在他青年时代的作品中,跳动着向资本主义社会挑战的脉搏,成名后逐渐陷入极端个人主义和空虚中。他一生著述颇丰,留下了19部长篇小说、150多篇短篇小说以及大量文学报告集、散文集和论文,最著名的有《马丁•伊登》、《野性的呼唤》、《白牙》、《热爱生命》等小说。

【精彩段落】

“家是肮脏简陋的小屋,我们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忘了这世界还有公平。”

东区有一处美丽的风景,只有一处,那就是手摇风琴手演奏时,孩子在街上翩翩起舞的情景。看着他们就很让人着迷,这新生的下一代,跟着节奏尽情摇摆,有模仿来的优美动作和自己创造的优雅舞步,动作敏捷轻快,身体轻盈活泼,构成一种舞蹈学校从未教过的律动。

我和这些孩子谈过,这里的、那里的和东区所有地方的孩子,他们给我的印象是跟其他孩子一样聪明,而且在很多方面甚至更聪明。他们有最活跃的小小想象力。他们将自己置身浪漫与幻想领域的能力让人惊叹。生活的乐趣在他们的血液中活蹦乱跳。他们喜欢音乐、运动和缤纷的色彩,脏乱的外表和破烂的衣衫下经常显露出美丽的容颜与形态。

但是,伦敦城里有一个花衣魔笛手把这些孩子全偷走了。他们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他们、或者任何与他们相关的东西了。你可以在成年人中寻找他们,但只能是徒劳。找到的只有发育不良的身体、丑陋的面孔、麻木迟钝的头脑。优雅、美丽、想象力、思想和身体的所有复原力都消失了。然而,有时你可能会看到一个女人,不一定有多大年纪,但却扭曲变形得没有任何女人的味道,身材臃肿,醉眼醺醺,提着拖沓的长裙,在人行道上迈出几步怪诞笨拙的步伐。这表明:她曾经也跟着手摇风琴手的音乐翩翩起舞。充满希望的童年留下的唯一印迹就是那些怪诞笨拙的步伐。在她充满困惑的大脑深处,浮现出一段短暂的记忆:她也曾经是个小女孩。人群靠近。许多小女孩在她身边跳舞,围成一圈,带着她依稀记得的所有美丽与优雅,但她能做的只是笨拙地模仿几下。然后就喘着粗气,筋疲力竭,跌跌撞撞走出人群。但是小女孩继续跳舞。

贫民区的孩子拥有所有高贵的男男女女所拥有的品质;但是贫民区本身,就像一只愤怒的母老虎,把怒气都发泄在自己的幼崽身上,攻击它们,摧毁它们身上的高贵品质,剥夺它们的光明与笑声,把那些没有被折磨死的幼崽塑造成呆头呆脑、绝望无助的生物,它们粗野、堕落、凄惨,还不如野地里的走兽。

至于这种局面是如何造成的,前面的章节已经详细描述过了;我们再来看看赫胥黎教授的简要描述:

“任何一个了解所有大工业中心人口状况的人,不论是本国还是其他国家的工业中心,都知道在庞大和不断增长的工业队伍里,绝大部分人都过着法语里所说的“悲惨”(la misère)生活。我觉得英语中没有确切的对应词。在这种“悲惨”状态下,维持身体正常功能所必需的食物、温暖和衣服都无法获得;男人、女人、孩子不得不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体面可言,连最基本的健康生存条件都不具备;伸手可及的快乐变成了残暴和酗酒;痛苦以饥饿、疾病、发育不良和道德沦丧等形式不断累积;即使稳定诚实地工作也没有好前景,生活中到处是敌不过的饥饿和摆不脱的穷人之墓。”

在这种“悲惨”状态下,孩子的前途毫无希望。他们像苍蝇一样死去,而那些幸存下来的,之所以能够幸存是因为他们拥有旺盛的生命力以及适应周遭堕落环境的能力。他们没有家庭生活,生活在狭小的巢穴里,暴露在一切淫秽粗鄙的环境中。他们的思想开始腐烂,身体也因为恶劣的卫生条件、过度拥挤和营养不良而虚弱不堪。一对父母带着三到四个孩子住在一间小房里,所有孩子必须每晚轮流熬夜驱赶老鼠,好让其他人能够安稳入睡,孩子从来都吃不饱饭,成群的害虫折磨他们,使他们变得痛苦、虚弱,这种条件下的生还者会长成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

“阴郁的痛苦与绝望,一出生就环绕身旁;丑恶的诅咒,更丑恶的欢笑他们自小就听着入睡。”

男人和女人结婚,用一间房组建家庭。尽管家庭人数会增加,他们的收入却并不随年龄增长而增加,若是男人能保持健康、持续工作,可以说他非常幸运。一个孩子出生了,又一个孩子出生了。这意味着应该获取更多的居住空间,但是这些小小的嘴巴和身体需要额外的开支,根本不可能支付更宽敞的住所。更多孩子出生了。房间里没有转身的余地。小孩子跑到街上,等到他们十二三岁的时候,房子的问题愈发严重起来,于是他们永远地走上了街头。幸运的话,男孩子能够勉强住得起公共旅馆,他可能会有几种不同的结局。但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就这样被迫离开了那个称为“家”的房间,每周最多挣个微不足道的五到六先令,只能有一个结局。而那个唯一的痛苦结局,就像今天早上警察在白教堂多塞特街门口发现的女尸的结局一样:无家可归,无处安身,身患疾病,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没人陪伴左右,在露宿街头的晚上悄然离世。她62岁,以卖火柴为生,像野兽一样死去。

脑海里记忆犹新的,是一个男孩站在东区某个治安法庭被告席上的场景。他的头几乎还够不着栏杆的高度。被控从一个女人身上偷了两先令,他并没有拿这些钱买糖果、蛋糕或其他享乐的东西,而是用来买食物了。

“你为什么不向那个女人讨一些吃的?法官用一种受伤的语气问道:“她肯定会给你一些吃的。”

“要是我问她要吃的,会因为乞讨而被关起来。”男孩回答说。

法官皱着眉头接受了反驳。没有人认识这个男孩,也不知道他父亲或母亲是谁。凭空出现、没有来源,他是一个流浪儿童,无家可归,他是一个在帝国丛林中寻找食物的幼崽,捕食弱者,也被强者捕食。

原标题:《贫穷和苦难才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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