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选｜小池和希望之党失利：或早埋下伏笔，自身充满矛盾

在日本政坛这池水中掀起一阵涟漪之后，“小池旋风”归于平静。

10月22日，在日本众院选举中，安倍所在的自民党联合公明党不仅获得了额定议席数465个中的过半议席，还确保了“绝对稳定多数”的261个议席，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领导的希望之党则在选举中表现不佳。

当天正在法国巴黎出差的小池在接受采访时坦言“失败”，“（这）是非常严峻的结果，今后必须切实分析失败原因”，但她否认会辞去党首职务。

不到一个月前刚刚成立新党——希望之党在成立72小时之后，支持率迅速赶超第一在野党民进党……那时的小池何等踌躇满志。

到此番受挫，这期间的起落，也深深地打上了小池个人深厚的烙印：誓言要推翻日本女性政治之墙、致力于成为第一位日本女首相的她本身具有着极强的矛盾性。

出其不意

9月25日，身着绿色西服外套、脚蹬着高跟鞋，小池背对着朝她叫嚣的两个老男人，径直走去，只留下铿锵的高跟鞋声，回响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中——就在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准备召开宣布解散众议院的记者会前的数小时，这位“政治女刺客”在安倍晋三试图收割在野党之前，“咻”地跨前一步，宣布成立新党“希望之党”以抗衡她口中“独大多年”的安倍政权。

小池，这位日本首位女性东京都知事，曾拥有著名女主播、日本前防卫大臣等诸多身份，并曾被比她年长二十岁的前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称为“政坛候鸟”、“回转寿司”、“小泉内阁一朵花”以及“浓妆艳抹的女人”。

她的总体特点是：出其不意、夺人耳目，并迅速掀起一股旋风。由此，她在日本得名“小池旋风”。

事实上，这一特点在她以往的生活经历中已有诸多显现。出身于一个西化的商人之家，小池从小就接受国际化的教育，毕业于开罗大学、精通阿拉伯语的她，曾经在中东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婚姻，后进入了电视台成为了一名女主播，曾经采访过利比亚前总统卡扎菲和巴勒斯坦前领导人亚西尔·阿拉法特。

她曾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描写了在开罗“穿着宽袖（和服）爬金字塔”的情景。在开罗，爬金字塔是被禁止的，但当小池被警察抓住并要求罚款时，她不仅跟警察讨价还价，还在交完罚款后继续接着爬到了塔顶。在那里，她“穿着和服，顶着烈日，沏了一壶绿茶”。

1992年，40岁的小池竞选议员，跨入政坛。在当年的一次电视采访中，小池引起了后来成为日本首相的细川护熙的注意，“她有不错的政治头脑”，细川护熙评价说，他于次年当选了日本首相。但当时的小池一直游离于几个政党之间，因此也被外界称为“政坛候鸟”，或“回转寿司”，直到小池加入了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阵营。

“她的出身可能本身就是一种风格，她的崇拜者说她与风险投资家有更多共同点，而不像一名国会议员。”路透社对小池如是评论道。

对于风险投资家而言，敏锐地捕捉机会至关重要。在今年7月东京都选举中，她在短短的一夜之间组建了地方政党，并推出50个候选人，最后大胜，只有一人未获得地方议会席位，而安倍的自民党席位还不到她的一半。

尽管曾经担任过安倍第一任期时的防务大臣，但小池在2016年毅然离开自民党。今年9月25日，小池借助当天公布日本全民关注的新生大熊猫的名字之际，抢在安倍宣布解散议会之前宣布了自己创建的新党。在随后的72小时内，她将自己定义为取代“既得利益”的“改革主义者和保守派”，并在短时间内一度跃升为第一大在野党。

“不得不说，我认为小池选择了一个正确时机，让大家看到对旧政治的厌恶，即便她此次可能无法成功。”一名来自东京大学的女大学生千田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

善谋机会

小池并不掩饰自己希望成为日本首位女首相。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巨大的改变，所以我从呈现新闻的人转变为新闻制造者。日本政治前进得太慢，以至于我决定不仅仅做一个外围的批评家，我宁愿成为一个身处其中的参与者。”小池曾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小池甚至把自己饲养的一条雌性猎犬取名为“So-chan”，这在日语中就是“首相”的意思；在2008年竞选自民党总裁时，她告诉记者说，受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和英国前首相撒切尔的影响，她一直努力打破日本“最硬的天花板”；在去年竞选东京都知事成功后，她曾提及在日本国内，女性经常被男性打压，“该有些女性决策者了，或者说，最终决策者。”她说。

但小池自身的矛盾性也在这一过程中凸显出来。

“大家本希望小池百合子能辞去东京都知事之职，在选举中‘母鸡带小鸡’，带领大家一起往前冲，结果小池思考半天后说不，大家也就知道她不愿意放手一博了。”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中心副研究员蔡亮告诉澎湃新闻说，对于以小池为领袖的希望之党，如果连她自己都不参选，很难看出党派能有什么表现。

路透社的分析认为，在很大程度上，小池是个矛盾体：批评家认为这证明了小池是个机会主义者，尽管支持她的人认为这是实用主义的表现。

事实上，在这次选举中，小池因为这种矛盾性早早地让自己陷入了困境：虽然刮起了“小池旋风”，却因无法获得更多在野党成员和民众的信任而声势渐弱，直至所在党“希望之党”大败。

她仓促成立新党试图打倒安倍，但是却不愿意放弃东京都知事的身份参选；她希望联合其他在野党强化对抗安倍的力量，却声称不会全盘接收已经解散的民进党成员，惹怒了原本打算与她共同背水一战的人；她街头演讲多番强调打倒安倍，但竞选内容却被选民认为与安倍并无太大区别，其中就包括支持日本修宪。

“日本有句话说：‘如果追两只兔子，你一只都追不到’。”东京墨田社区61岁的家庭主妇Keiko Inokiri对《纽约时报》表示：“如果她当东京都知事有了成就，我可能会支持她，但说实话，她什么都还没干。”

“小池身上也有阴暗面，这些阴暗面与我们平常所说的自由主义思想刚好是相悖的。”与小池相识多年的一位朋友则对路透社如是说。

政治求鲜

《纽约时报》10月15日的一篇文章中认为，安倍及其领导的自民党能够在日本长期执政，是因为民众没有“另一种选择”，在野党似乎总是成长不起来。

2009年至2012年，民主党曾经短暂执政，但糟糕的表现让其又迅速下台。

2016年，民主党又联合维新党成立了日本民进党，试图撼动安倍政权。但一年多来，头顶“最大在野党”的民进党并无太大起色，也未对安倍领导的执政党构成威胁。

按照日本《每日新闻》的说法，安倍之所以能长时间维持政权，民意支持率低于10％的民进党可谓“功不可没”。

于是在希望之党成立后，就出现了民进党议员纷纷转投小池麾下的这一幕。随后，民进党代理党首枝野幸男又于10月初宣布组建“立宪民主党”。

当时在安倍宣布解散众院提前大选之时，就有分析称，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安倍看中了在野党的混乱局面，尽管希望之党的突然出现一度让安倍“措手不及”，但新党的成立也面临人员缺乏、资金不足等种种问题，一时并未形成气候。

“日本什么都有，就唯独少了希望。”小池曾如此解释成立希望之党的初衷。

“小池是一个美女刺客，深谙包装的艺术。尽管日本社会普遍保守，但是日本人也需要新鲜。”当问及小池今后的政治前途时，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日本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王广涛对澎湃新闻说。

一位日本房地产商人对澎湃新闻表示，为了获得选民的信任，需要紧锣密鼓地筹备大选的小池，在东京都知事的办公大楼附近自费租用了公寓，以避免在下班时间之外使用纳税人的钱支付办公所需的花费。

（文中受访者为化名，澎湃新闻记者李怡清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