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观察｜哈马斯与法塔赫和解，巴以问题解决之路依然漫长

2007年，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与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爆发冲突，哈马斯武力夺取加沙地带控制权，而作为巴勒斯坦执政当局的法塔赫则实际控制约旦河西岸地区。2011年在埃及斡旋下，法塔赫和哈马斯曾签署和解协议，后和解进程被搁置。近日，双方在开罗再次签署协议，同意和解，结束长期分裂局面。卡塔尔阿拉伯政策研究中心（the Arab Center for Research and Policy Studies）研究员Dana El Kurd就此撰写评论文章认为，哈马斯与法塔赫和解，乃至解除哈马斯的武装力量，将导致反对巴勒斯坦领导层与以色列媾和的声音无人代表，但这并不能阻止更加极端化的暴力行动发生，也不会改善巴勒斯坦人遭入侵、被驱逐、被限制流动、遭受经济压制的状况。

经过为期一周的象征性内阁会议，以及埃及高级官员访问加沙地带后，加沙的哈马斯政权与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执政当局法塔赫上周在开罗重启了和解谈判。这一过程仍然受到严格的保密，但在几天后，哈马斯和法塔赫的官员宣布，双方就如何共同管理加沙问题达成了协议，其中包括法塔赫控制进入埃及的过境点，以及在加沙地带部署3000人巴勒斯坦当局安全部队。

在经历长达10年的分裂后，这两个政治组织终于重启了谈判。2006年，哈马斯在巴勒斯坦议会选举中获得多数，而法塔赫及其盟友拒绝承认这一结果，两者在2007年爆发武力冲突。自此，由于以色列的封锁，加沙的情况持续恶化，贫困水平和失业率急剧上升，整整十年，加沙被切断了基本建筑材料和食物供应，也无法利用自己的资源，比如海上天然气储备。以色列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更是让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平民生活雪上加霜，难以维系。

中东的后阿拉伯之春政治也让加沙的生活处境更加微妙复杂。2013年，现任埃及总统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发动政变，推翻了穆斯林兄弟会支持的时任总统穆罕默德·穆尔西（Mohamed Morsi），并于次年当选为新一任总统。他在2013年加强了对加沙地带的封锁，以惩罚哈马斯与穆尔西的关系。同样的，因为哈马斯在叙利亚武装暴动和内战中没有站在叙利亚政府的一边，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及其资助者伊朗断绝了与该组织的关系。今年6月，巴林、埃及、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对卡塔尔实施了封锁，卡塔尔是仅有几个与哈马斯保持联系的阿拉伯国家之一。在此期间，巴勒斯坦当局也开始惩罚加沙，以削弱哈马斯的力量，如与以色列协调切断加沙的电力，拒绝支付政府薪俸，而巴勒斯坦中很大一部分赖此糊口。结果，哈马斯发现自己龟缩在一个没有盟友的角落，而公众则厌倦了四面楚歌。

促成谈判的三个国家——埃及、阿联酋和美国——都对这一情况了如指掌，并试图加以利用。他们的总体目标是消解民众对哈马斯的支持，使公众不再迷信它是最后一个与以色列积极作战的抵抗运动，从而压制哈马斯的力量。为了完成这项任务，地区和国际力量利用哈马斯当前的弱势地位对其进行拉拢。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迫使哈马斯放弃了对进入埃及和以色列的过境点的控制，甚至讨论哈马斯放弃其下属武装力量“卡桑旅”（the Ezzedeen al-Qassam Brigades）的可能性，从哈马斯的角度看，“卡桑旅”在迫使以色列让步的问题上发挥了有效的作用。

当然，哈马斯可能只是在战略上吃下这个闷亏，以便向巴勒斯坦公众表现出认真的和解姿态，并确保结束围困。另外，哈马斯已经开始妥协，如果谈判破裂，公众会指责其他党派，而非哈马斯。虽然哈马斯可能正打着这个算盘，但该组织最近的让步，与它日益增长的默许，以及过去十年来抵抗运动的衰弱是逻辑一致的。2006年，由于对以色列的占领采取强硬立场，哈马斯代表了替代法塔赫的力量，赢得了立法选举。经历了持续多年的孤立和压制后，现在饱经风霜的哈马斯发现自己正朝着法塔赫的方向转变。5月，哈马斯修改了它的章程，接受巴以两国分治的方案。该组织也开始与地区内的威权主义政权妥协，包括埃及、叙利亚和阿联酋，甚至考虑解散或严格限制它的武装力量。（这是巴勒斯坦当局的主要要求，在这种情况的某些方面发生之前，不太可能达成协议。）从某种意义上说，哈马斯作为最后一个大规模抵抗运动的比较优势已成明日黄花。

这样一来，压制哈马斯的努力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实现这一目标的主要障碍是以色列。以色列国内的动态将整个政治体制进一步推向了右翼。就连自认为是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的朋友的特朗普也承认，以色列是巴以和平进程中最难搞的参与方。因此，任何由哈马斯和法塔赫共同治理巴勒斯坦的和解或妥协，都很可能无法通过与日益强硬的以色列政府的协商。哈马斯和法塔赫最近取得的突破将使3000人的巴勒斯坦当局安全部队进驻加沙，以试图说服以色列结束包围。但以色列妥协的希望很低。

在这种情况下，目前的和解谈判不是巴勒斯坦民族解放的好兆头。最新研究表明，在谈判桌和国际法上与以色列打交道时，巴勒斯坦人一直没讨到什么便宜。相反，巴勒斯坦人采取强制措施，比如激进的军事行动，甚至只是非暴力的抗议活动给以色列经济造成压力，才迫使以色列做出了最多的让步。如果哈马斯被压制，不再有替代政治组织对巴勒斯坦当局施加压力，而那些反对巴勒斯坦领导层和以色列进行安全协调的声音将无人代表，无处申说。其结果是，巴勒斯坦领土上的政治动员将越来越无效、零星——因此也变得更加暴力。

即使这些和解谈判真的成功了，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民生活条件也改善甚微。包围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被解除，但巴勒斯坦领土上苦难的根本原因——以色列的占领——将继续存在。加沙人仍受到以色列的入侵，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仍将面临有限的流动性和令人窒息的经济领域，居住在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将继续遭受强拆的侵袭。 

本文原载于2017年10月16日美国《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