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志怪小说中的“神仙整蛊无赖”

原创 谦虚公 时拾史事

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前言

在如今这个高度信息化的现代社会，人们闲暇之余往往选择打开手机刷刷短视频。倘若看到社会类节目，映入眼帘的标题往往不乏诸如“熊孩子偷拿邻居外卖辣进医院，邻居遭起诉赔偿”、“骑车人突然摔倒直接索要赔偿，见‘肇事者’报警竟然跑了”这些不能绳之以法却又叫人深恶痛绝的奇葩行径。

正因为这些行“小恶”之人，未能上升到量刑程度，但其道德败坏、卑劣无耻的丑陋嘴脸却让观者无不义愤填膺、气怨难平。

那么，如何找到一种情绪宣泄、自我排解的方法？今天咱们就来分享一则记载于清代志怪小说中“贱人自有天收，神仙整蛊无赖”的故事，从中发掘答案：

故事正文

已过而立之年的刘强溪（原文作刘生），多年寒窗苦读却始终未能科场得意、金榜题名---毕竟不能人人都学洪秀全，考不上秀才就扯旗造反，自己开科取士吧？于是他就像范进那样把自己整成了“狂躁症”患者（好歹范进最后还考中了举人）。

阿强成天正事也不做，就在街上瞎溜达。逢人便出口成脏、破口大骂，闹得街坊邻居们看见他就纷纷绕着走。

在村里成了不受待见的“狗也嫌”，阿强索性上邻村的远房表哥家串门散心。可许久未曾往来，他连去表哥家的路都记不清了。

阿强就这样在山里“鬼打墙”般懵逼打圈好了几个时辰，急得团团转的他所幸在山脚下发现一个瞎眼老头，两手交叉扶着根龙头拐杖，嘴里哼着小曲儿，甚是惬意的模样。

阿强快步上前，大喝一声：“喂，老瞎子！上张家庄走哪条路？”老头拿拐杖随意一指，嘴角缝儿飘出俩字：“往南。”阿强亦不言谢，扭头就朝南边大步流星走出约莫四里地去。可他发现怎么越走越是峰峦叠翠、溪水淙淙、了无人迹？“这根本不是去张家庄的路，老东西耍我！”眼瞅着天色渐暗，阿强开始骂骂咧咧。忽然，他瞧见远处竹林中有三四个眉目清秀、美艳照人的小姑娘在嬉戏打闹。

她们拿竹叶编成小船，放入溪水中看着船儿随波逐流，笑得前俯后。阿强冒冒失失走过去拱手作揖道：“女菩萨，小生探亲迷路，彷徨间不知张家庄在何方向？”一少女冲着这位不速之客收起笑容，瞪着眼睛，横眉怒斥：“这位公子好生无礼！竹林之中，孤男寡女，你不懂避嫌吗？”

彼时阿强已是鬼迷心窍，只顾厚着脸皮像苍蝇一样缠着那少女，挥之不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就问个路，问个路，嘿嘿嘿。”少女见状，对其他女子说到：“咱们回家吧，别在这听流氓嚼舌根子！”于是乎，她们手拉手一起走出竹林，扬长而去。

可阿强并不死心，而是尾随其后（尾行之狼！？）他跟着女子们走了几十米，就来到了一处小村落。她们鱼贯进入一间木屋，回首发现阿强还在，便一面交头接耳、嬉笑取乐，一面将房门牢牢关上。

阿强立马跟进，哐哐哐举手重重拍门：“喂！有人吗？开门！”（真没修养！）喊了大半天，终于有个老太婆将门打开质问：“哪来的泼皮无赖？把我家大门都要敲碎了！”“我去张家庄迷了路，想在你家寄宿一晚！”老太闻言答道：“那你自己去问我家主人吧！”

阿强跟着老太登堂入室，发现里头白墙纸窗、恬静雅致。一老头拄着拐杖独自坐在厅里，借助微弱的烛光，阿强凝神细瞧：这不就是下午遇到的那个老瞎子嘛！？

“喂！之前是你给我指的路吧？”“......”老头经阿强三问而不答，阿强怒火中烧，又破口大骂：“臭瞎子害我迷路，怎么又跑这来了？”老头慢条斯理地说到：“我眼瞎？迷路的才瞎呢！你长着眼睛却不会看，反而找我这个瞎子问路？真好笑哩。”

“(⊙﹏⊙)呃~”阿强被反呛到瞠目结舌、一时语塞，只得恨恨摔门而出。至户外已然暮色深沉、月闭星隐，伸手不见五指。阿强趔趔趄趄、举步维艰，没走几步便又折返，可木屋早已大门紧锁，自己吃了个闭门羹。（废话，难道还会欢迎你这无理取闹之人再次光临？）

阿强此时有点后悔刚才的唐突，又不好意思进去道歉，（还要点脸啊？）干脆靠在屋檐之下，席地而坐。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打在阿强的脸上和身上。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哆嗦嗦起来。这时屋内一阵清脆的莺声燕语，便随着丝竹笙箫，靡靡之音传入耳中。

阿强忍不住扒在门缝朝屋内窥探：原来是女孩子们在读书呀。他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再进屋看看，顺道求宿。

阿强想好计策后，又开始叩叩敲门。老太一面开门一面问：“谁啊？”阿强压低嗓音，改用一口蹩脚的广普说：“老妈妈，偶系广东来滴商人，路过此地不知可否方便借宿哦？”

老太扑哧一声没有憋住笑：“得了吧，小子！你刚才不是来问过了嘛，装什么广东人啊？走，自己问我家主人吧。”

阿强便厚着脸皮随她二度登堂入室。路过书房，他顺着门缝看见老头靠着茶几面南而座，两只眼睛射出一道碧绿的光芒，与油灯交相辉映。另外有十来名女子围在他左右，各自读书，之前竹林里见到的那几位也赫然在列。

阿强心说：“原来这老头不是瞎子啊。”老太向老头禀告阿强又来求宿，老头爽快地答应下来：“姑且就叫他上东厢房歇息吧。”

阿强闻言，进屋当面道谢。老头立刻闭目不言，女孩子的读书声亦戛然而止。阿强看老头又“变成”了瞎子，就好奇地问：“老先生眼睛有异于常人呀？”老头漫不经心地答道：“老朽就一盲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见他不接茬，自讨没趣的阿强又去翻女孩子们读的书，想看看书名。女子们忙不迭把手遮住，就是不给他看。他便又去问老头，老头（已很不耐烦地）说：“这可不能告诉你，书是从前‘山人’留给我的，也就是女孩子们拿来读一读罢了。OK，请快去歇息吧，别再逼逼了。”话音刚落，女子们纷纷离席，老头也起身拄着拐杖走了。阿强无奈，只好乖乖去了东厢房。待他回头再看书房时，已是吹灯拔蜡，空无一人了。（都躲着你这个人见人烦的讨厌鬼！）

那东厢房床铺上的枕头被罩，一应齐全。赶了一天路的阿强这时候终于感到身困体乏，打了个大哈欠后便倒头呼呼大睡。

到后半夜，一声虎啸划破长空，阿强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

他从窗户缝儿看过去，但见大厅亮如白昼，一只斑斓吊睛猛虎蹲坐在台阶下，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大鸟在庭院内翩翩起舞。

少女们盛装粉黛，一个个骑着大鸟从屋檐起飞，飘向夜空。最后是那老太，一跃而上，胯起老虎，亦准备出发。那老头跟在后面笑着说：“小妮子们挺开心哈？就不管我这个糟老头啦？”老太回首反诘：“别再假装‘老态龙钟’了，一起走吧！”

老头点头称是，他将拐杖抛向空中，拐杖顷刻间化为一条白鳞巨龙，从天而降。老头纵身骑上龙背，但见他剑眉星目、面白如玉，俨然翩翩美少年！那老太则变为娉婷少女。龙虎相互追逐，渐渐消失在天际...

阿强看到这一幕，已是如痴如醉、汗流浃背。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那瞎眼老头根本不是人！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知何时，木屋灰飞烟灭，只身站立的居然是一条既无桨又无帆的破船。

小船在浩渺的汪洋上随波逐流，四野一派肃杀沉寂。从远处似乎隐隐传来喊声：“刘强溪！这边，这边！”小船被波涛推上岸边，阿强下船到处查看，结果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他再抬头仰望：漫天繁星点点，残月半挂树梢，一群昏鸦呱呱掠过，一丝凄凉涌上心间---这简直就像是梦中的场景。

忽然，从山腰升起一束强光，划破夜空又砰然下坠，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阿强举目四望，漆黑一片，伸手亦摸不到任何诸如树桩、山石、崖壁等能够抓住的物体。（但如果抓住了什么湿哒哒、冷冰冰的东西，不是更吓人么？）

就这样，阿强如盲人般一面以手探路，一面大声疾呼：“Hello，有人吗？”---却收不到任何回应。

阿强就这样不分东西南北、不辨白天黑夜，漫无目标地走出很远很久，直到肚子也开始饿得咕咕叫唤。又累又饿的他瘫倒在地，想着自己困顿如此，必死无疑。即便不死，陷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无限空间里也是生不如死。

“我跟那瞎眼神人无冤无仇，他干嘛要这么整我？”阿强心里非常委屈。（你还没点数？错误远远是别人的，自己从来都占理，对吧？）

正发牢骚呢，忽然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阿强一摸，呦呵！天上垂下来一根绳子耶！他也不作多想，立马将绳子绑在腰间，然后攀援而上。可爬了好一会功夫，那绳子似乎没有终点。

阿强心中忐忑不安，又不敢撒手，毕竟已到了高不成低不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刚才神仙拿二维平面无限空间整你，现在升级成3D立体无尽宇宙继续跟你玩。）

挂在半空中的他，耗光了最后一丝气力后，终于双手发颤、两眼冒星、轰然跌落。伴随着“啊~~~~~~~~”的干嚎，阿强又一次陷入了无限下坠的死循环里。

不知坠落究竟花去了多长时间？总之，待阿强缓缓苏醒的时候，就见眼前有个人在说话：“这不是刘强溪嘛！？怎么在这里呢？”他发现身边出现了再熟悉不过的山河日月、人物场景，先前的经历就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跟阿强说话那人原来是他的隔壁邻居，老王。而他被发现的地方其实就是自家门外的空地上。老王将其搀扶回屋，并告诉他，距离他外出探亲意外失踪，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多月。

自打吃了这波“神仙整蛊”的骚操作，阿强从此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恭敬谦让的好人。再提起刘强溪的名字，乡里相亲无不竖起大拇指，颔首称赞。

故事出处

上述故事原题《刘生》，出自清乾隆年间江西文人乐钧所著的志怪小说集《耳食录》

全书初编十二卷一百十二篇，二编八卷九十七篇，是乐钧摄拾琐闻，反映社会风俗、市民生活的创作。其内容包括僧道神仙、鬼怪妖魔、盗贼侠客、商贾农工、官吏士苦的传闻。

这部作品的艺术成就在于继承（《聊斋志异》）中又有创新，形成了中国式情趣和理趣和谐的短篇小说意境。

结语

横行乡里，见谁怼谁，街坊邻居像躲瘟神一样避之不及，就连路过的狗也得挨上他两巴掌的刘强溪，最终被不知何路神仙以一种看似并不不血腥残暴却令人彷徨无措的惩罚方式（坠入画面感十足的无限空间中），逼得痛改前非、弃恶从善，也算是给乡民们出了一口恶气，除掉了一个祸害。因此本故事既满足了广大群众内心所追求“正义须得以伸张”的诉求，亦未脱宣扬因果报应、惩恶扬善之观点的志怪小说主旨。

图片来源于网络

原标题：《贱人自有天收，神仙整蛊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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