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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思想周报|娱乐大亨的病;特朗普的推特;希腊危机的内幕
哈维·韦恩斯坦的“性瘾”,是心魔还是特权
自10月5日《纽约时报》曝出好莱坞电影巨鳄、米拉麦克斯影业公司(Miramax)创始人哈维·韦恩斯坦涉嫌长年性侵犯女明星与公司员工之后,安吉丽娜·朱莉、格温妮丝·帕特洛、罗丝·麦高恩、蕾雅·赛杜、朱迪丝·哥德雷科、艾什莉·贾德、罗珊娜·阿奎特等多位明星,先后向媒体披露曾遭到过他的性骚扰或性侵犯,在上周的好莱坞掀起一阵起底狂潮,相关新闻包揽了一周内欧美各大报刊的头条。10月14日,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决定将哈维·韦恩斯坦正式除名。
哈维·韦恩斯坦据美国著名八卦网站TMZ报道,哈维·韦恩斯坦在上周三赴亚利桑那州一家专业的心理康复中心,目前正在接受针对性成瘾症的治疗。韦恩斯坦在一份声明中称自己“在1960-70年代长大,那时的工作环境和现在不同”,并表示未来将求助心理治疗师的帮助“学习认识和战胜心魔”。《时尚》杂志评论称:“他的心魔就是特权、毫无同情心、厌女症、鄙视女性贞洁和自以为独一无二、不可战胜。性成瘾会成为他为这些不当行为开脱的好借口。可是,一个治疗性瘾的康复中心可治不好韦恩斯坦的根本问题:这位好莱坞大制作人觉得可以对任何被他当做下属的人滥用权力。”
法新社在15日的报道《韦恩斯坦丑闻再度掀起性瘾症论战》中指出,大多数心理学家反对将性成瘾列为真实的病症:“性成瘾是某种人格障碍的临床表现,常被用作为这类不正当行为开脱的借口。”美国洛杉矶一位心理学家兼性心理治疗师霍利·里士满(Holly Richmond)解释说:“性成瘾是不能作为一种疾病来诊断的,因为没有足够的临床数据能表明它是一种精神障碍。美国精神病学协会早在2013年就讨论决定,不将性成瘾列入其诊断参考手册(DSM)。我们可以说一个人存在‘性冲动型人格’和‘过度色情消费’的倾向,但这些和直接通过攻击性行为获取性满足没有关联。” 霍利·里士满强调:“这是人的行为问题,而不是性本身的问题。” 在美国,有数百家诊所提供性瘾治疗,价格在每月10000到30000美元不等,霍利·里士满非常怀疑这类治疗能有什么实质效果:“如果一个人有毒瘾,他就需要通过接受治疗来戒断,但是从生理上来说,人不会真正对色情有依赖性,因为并不存在因为看不到色情图片而产生的戒断症状。”这位心理学家批评大多数诊所采取的正是这种方式来为病人戒除性瘾。
著有《性瘾神话》的心理学家大卫·雷(David Ley)也证实:“近40年里,没有一篇正式发表的临床研究能证明这种性瘾治疗在改变人的性行为上有什么积极的作用。去年在欧洲公布的一项研究表明,接受性瘾治疗的病人中,90%的人患有其它严重的精神障碍,他们的这种性行为只能算是(其它精神疾病的)症状,而并非病因。我们去看病,医生的诊断不会是你打喷嚏了,而是要找到病因,可能是细菌、病毒感染,也可能是过敏。所以性的问题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我们要更全面地检视这个人。”大卫·雷进一步分析道:“哈维·韦恩斯坦是有攻击性的性行为,但我很肯定在生活中的其它方面,他一定也是荤话连篇,极其粗鲁、讨人厌的,总而言之这是一种支配者的姿态,和性毫无关系,而是和他的个性有关。长久以来,性成瘾这个概念一直被有钱有权而又自私自利的男性用来为自己不负责任的性行为辩解。”大卫·雷的这个结论也是在暗讽美国现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就曾因公开发表猥亵妇女言论视频深陷丑闻。韦恩斯坦的肆无忌惮正是“反映了这个社会容忍甚至鼓励权势者对女性施暴而不必承担后果。”
在这一轮对哈维·韦恩斯坦的报道中,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对于女性的言论和态度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戈尔德曼国家政策学院院长罗伯特·莱许(Robert Reich)在美国《新闻周刊》上撰文谴责:“特朗普正在以其他的方式积极地攻击女性:他的教育部正着力让女大学生更难证明遭受性骚扰;他的卫生和公共服务部使妇女更难获得避孕药具;他提名了32名男子和一名女性作美国的州检察长;他在2018年的联邦财政预算要求将用于帮助性侵犯和家庭暴力的受害者的资金削减掉93%。特朗普和韦恩斯坦一样,都是性骚扰者和捕食者,但特朗普还是美国总统,这使得他对女人来说更危险。”
决定世界末日的最后一条推特
在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下,法国巴黎综合理工大学教授米凯尔·佛埃塞(Michaël Foessel)于10月12日在法国《解放报》发表文章,引用马克思的名言“历史事件往往重演,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闹剧”,认为“特朗普……正在把人类最大的悲剧变成一场闹剧——靠一阵头脑发热,用一条140个字符以内的推特来决定世界末日”。
马克思原本是用这句话来讽刺拿破仑三世。那位皇帝本想重振法兰西帝国的荣光,谁想到把他叔叔在莫斯科大门口的悲剧,演成了侄子在色当开战几小时后被俘的闹剧。这句话用来评价目前的核武器危机甚为贴切。米凯尔·佛埃塞的文章认为,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到冷战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就只有民用核能还让人们感到恐惧。直到最近,这种能源可能带来的现实的军事风险一直被忽视,因为众所周知没有哪位国家领导人有这个胆量,或者说疯劲以这样的武器来威慑全世界。而今天核武器重归时事新闻的头条却毫无严肃的气氛。原子弹意味着战争的恐怖与末日的噩梦。只要提到它,任何一个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社会都应该能意识到自己的脆弱。这场冲突让全世界屏息以待,可笑的是更多人不是在焦虑中等待着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而是在期待着下一句精彩的“呛声”。
对“景观社会”(德国学者诺贝特·埃利亚斯提出的社会学概念)最尖锐的批评者都想不到,他们对现实的最坏的估计会以如此可笑的形式来实现。景观社会轻松地跨越了制度的鸿沟,唐纳德·特朗普的奢华酒店与朝鲜的游乐场相映成趣,他用来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工具也够独特——推特。他用那些不到140个字符的俏皮话,威胁要将“炮火与怒火”投向一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已经让国际外交陷入了意想不到的境地,染上了超现实主义色彩。
世界末日再也不是过去的样子了,最后的审判到来,人们本该怀着慈悲与审慎反省自身。可就现在事态发展的节奏来看,人们唯一会问的问题是:特朗普在世界末日来临的那一刻会发一句什么推文呢?在所有现存的表情符号里,恐怕没有哪一个能担此重任。在特朗普发最后一条推特时,他大概还会犹豫一下,是选气到脸红发飙的愤怒还是展现他赢得胜利的大笑。
说到这里,马克思这句话不够用了。“历史事件以闹剧收场”在如今这个对核战争毫无危机感的世界还算不上严重。这说明马克思眼里真正严肃的事情(革命)还尚未到来。取代严肃大戏的,是这么一场当代表演,上场的最好也不过是一条比一条更有创意的末日推特。好在推特刚刚推出了方便俏皮话爱好者们的新政策,以后要宣布世界末日可以扩展到280个字符了。
希腊:伊索寓言与希腊危机
曾经在欧元区财长会议上为反对财政紧缩政策奋力抗争的前希腊财政部长亚尼斯·瓦努法基斯(Yánis Varoufákis),近日出版了一本题为《成人的对话:欧洲绝密内幕》新作,这本书兑现了这位“高调”的财长在2015年7月初辞职时的承诺,当时他表示自己曾秘密录制了欧元集团的数次非正式会谈,将在未来著书揭秘。这本书中记录了从2015年1月到辞职前的162天里,瓦努法基斯在战场一线所经历的权力角逐,6个月鏖战之后,铁腕政策最终失败,希腊全民公投否决了债权人救助协议,总理齐拉普斯下台,瓦努法基斯次日辞去了财长职务。两年后,如今56岁的经济学教授,在书中已能够冷眼看待当初这场戏的大多数主角,这段故事不久将被希腊独立导演科斯塔-盖维拉斯改编成电影。
前希腊财政部长亚尼斯·瓦努法基斯在10月12日接受法国《解放报》的专访中,瓦努法基斯谴责诸如“希腊人不交税” 的日常话语具有种族主义倾向:“事实上,人们的观念在改变,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希腊危机是一个编造出来的神话,但仍有人相信这样的理由。在希腊,很多人比德国人更努力的工作,交比法国人更高的税,努力地求生存,却被指责造成了债务危机。当然有一部分希腊人在逃税,而且与德国银行同谋问他们借钱,是这部分人带来了危机。要怪希腊人,第一个就该怪讲寓言的伊索,是他最先创造了蝉和蚂蚁这一对儿。到如今这个故事不断重演,而且人们总觉得蚂蚁住在北面,而蝉在南方。事实上,正是南北都有存在的蝉,也就是那些银行家,造成了这场危机,并且把代价转嫁给了南北两边的蚂蚁们。从2008年起我就说,人们从来没有救过希腊,他们只是在救助因为2009年国家破产而受到巨大威胁的法国和德国银行。”
针对今天对“希腊经济复苏,失业率下降,有望摆脱紧缩政策束缚”的种种报道,瓦努法基斯指出:“早在2013年至2014年,这类谎言就开始高唱走出危机了。还有人发明了一个新词叫Greek-covery用来表示Greek recovery(希腊复苏)。然而是事实上这是希腊社会悲剧性的几年。立陶宛同样失业率下降得惊人,可是国家失去了近一半的居民。在希腊也是一样,大量有活力的青年劳动力仍然流亡在外,这才是失业率下降的原因,这还不算因为绝望而彻底退出劳动力市场,或者因为遭到裁员而不得不接受兼职工作的人。可是在欧洲,经过这么多年强制紧缩政策的失败,数据在呈现繁荣,而人们则很绝望。”
在瓦努法基斯笔下,欧元集团被描绘得好像一个由“德国人”主宰的黑帮组织。尽管瓦努法基斯无意归罪德国,但他认为的确是一部分德国精英在操纵市场,而法国和希腊以及其它国家的部分精英紧随其后。“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沃尔夫冈·施伊布勒(Wolfgang Schäuble)要在2015年2月时向我呼吁‘不能因为大选而改变经济政策’了。事实就是如此,无论是奥朗德还是萨潘都从不违背施伊布勒。当时只有默克尔一个人坚决维持希腊留在欧元区。”对于马克龙9月在雅典发表的首个以“捍卫欧洲”为主题的演讲,瓦努法基斯表示了担忧:“他说希腊的危机已经结束,甚至已经开始复兴了?希腊人们听得目瞪口呆。要知道,我过去一直拿他当朋友,可如今我不敢在希腊这么说了。”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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