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唐纳利谈英国V&A：从莫里斯的遗产，到收藏游戏微信

英国的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简称V&A）可谓是设计领域的一盏明灯。与其他知名博物馆一样，它也在不断拓展全球的影响力。2017年12月，它在深圳与设计互联合作创建的“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将正式开馆，其中V&A展馆将呈现展览“设计的价值”。而在不久前，V&A博物馆19世纪家具馆策展人麦克斯·唐纳利在上海博物馆举办了三场讲座，“澎湃新闻·艺术评论”期间对其进行了采访。从威廉·莫里斯开始，唐纳利追溯了设计对于社会的意义，也谈论了V&A博物馆的视野和发展。

19世纪下半叶，早期设计革新运动和欧美新的改革举措遥相呼应，提升了实用艺术的重要性。在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的核心人物约翰·罗斯科（John Ruskin，1819-1900）的理论与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1834-1896）的实践将业已堙没于机械化生产中的设计和艺术置于一种新的道德框架之中，与前拉斐尔学派的浪漫主义艺术家与诗人一起，他们发起了工艺美术运动，为人类社会探索工业化的现代世界中手工艺存续的方式与意义。

将美带入寻常人的生活，是莫里斯的使命。在活跃的三十多年间，他作为一个设计师、作家和社会活动家，一直与南肯辛顿博物馆保持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博物馆将莫里斯视为设计师、艺术咨询方、藏家和捐赠者。1899年，南肯辛顿博物馆更名为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以下简称V&A）。在自成立至今长达160年的时间里，博物馆一直在进行着装饰艺术的收藏，如今是世界上最大的装饰艺术与设计博物馆。不久之前， V&A19世纪家具馆策展人麦克斯·唐纳利（Max Donnelly）在上海博物馆进行了三场讲座。“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期间对其进行了专访。

莫里斯公司位于牛津街449号的商店

澎湃新闻：在第一场讲座里，您谈到威廉·莫里斯和他的朋友们给V&A留下的遗产，他们在当时提出了怎样的理念从而形成了后来的现代设计？

唐纳利：首先是英国作家和艺术评论家约翰·罗斯金在他的写作中发声，积极推崇手工艺价值的同时大力谴责机械化生产，并指出手工艺人和他们产品的获得者具有同样的社会责任。罗斯金的观点影响了当时的设计师和手工艺人。不同于罗斯金作家和理论家的身份，威廉·莫里斯更着意于将理论付诸于实践——莫里斯公司的经营中。莫里斯的观点影响了一代代设计师和消费者，比如这句经典的：“不要在家里摆放任何不好看又没有用的东西。”

澎湃新闻：在工艺美术运动中，为什么书籍和墙纸的设计是莫里斯最重要的两部分？

唐纳利：莫里斯在图案设计上的天赋从他早期的绘画和产品就可以看出。较于莫里斯公司制造的其它产品，墙纸的价格更适合于普通家庭，因而也符合莫里斯将美带入平民生活的心愿。书籍，对于身为学者、诗人、作家和演说家的莫里斯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他由Kelmscott Press出版的书籍不仅有着极为精美的设计和质量，同时也帮助宣传了他的理念及那些激励他的作品。

澎湃新闻：莫里斯与前拉斐尔学派的艺术家们交往甚密，那么于他而言艺术和装饰艺术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唐纳利：艺术可以说伴随了莫里斯的一生。莫里斯的公司鼓励艺术家们为彩色玻璃、陶瓷、家具、纺织品、金属制品和珠宝等工艺品做设计，所以罗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才留下了彩色玻璃和家具设计的杰作。莫里斯的公司在消解艺术和装饰艺术的隔阂中起到了巨大作用，为十九世纪后期更多的艺术家投身工艺美术运动铺平了道路。

澎湃新闻：汉斯·瓦格纳设计的椅子中有不少源于中国明式家具的灵感。对西方设计最有影响力的中国物件是什么？

唐纳利：尽管一些中国元素对西方设计的确很有影响，不过举单件的例子不如把视线转向时代潮流的大背景中。比如说在二十世纪早期，中国宋瓷的器型和釉色激发了无数参与现代陶艺运动的手工艺人。

澎湃新闻：柳宗理，日本民艺运动发起人柳宗悅之子，曾经预言未来民艺的发展方向是产品设计。手工艺在当代是否已经过时？设计师是否会替代过去手工艺人的地位？

唐纳利：当代日常用品的生产中，付诸机器量产的设计师设计确实已经取代了手艺人的劳作。不过我依然认为手工艺会永续存在，正如罗斯金和莫里斯所相信的，人类拥有一种手工造物的原始冲动以及对创造过程的享受，这是大机械制造产品无法提供的。

澎湃新闻：V&A举办了大量与当下相关的展览，比如最近的临展“胶合板：现代世界的材料”，这与古代艺术博物馆十分不同。V&A在现代设计产业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唐纳利：在19世纪50年代V&A创立之时，其使命之一就是通过展示历史上伟大的艺术和设计来激发设计师、手艺人以及制造商。V&A延续了这一传统，成为了从家具设计到产品设计各领域设计师的灵感之源。博物馆在“伦敦设计节”（London Design Festival）、“时尚行动”（Fashion in Motion）等活动中与设计师达成合作，也通过“星期五”等项目（Friday Late）培养年轻设计师。

澎湃新闻：V&A购置当代收藏的标准是什么？会收藏电子游戏和iPhone吗？

唐纳利：V&A是一个有着很多展览部门的大型机构，每个部门都基于各自的需求和标准对器物进行筛选。通用的标准主要在于这件器物的设计在多大程度上有新奇之处，或者是否使用了新的材料，又或者体现了旧材料的新使用方式。我们的设计、建筑和数码部门（DAD）对于收集电子游戏十分感兴趣，已有的收藏包括像素鸟（Flappy Bird App），以及最新的中国社交软件“微信”。该部门还采用快速反应式的收藏模式，足以代表重要社会文化事件的器物都会被迅速加入收藏。

澎湃新闻：V&A商店以高品位著称，产品包括珠宝、配饰、印刷品、家居用品等，你们是如何基于馆藏设计出这些产品的？

唐纳利：V&A有着一个致力于商店产品设计的团队，他们的任务是阐释馆藏从而设计出观众所喜爱的各类产品。我们会想象一个特别展览会有怎样的观众群体，从而判断哪一类产品会适合他们。这一实践得益于对过去展览的研究，同时也确保每次都会有新的独特产品。我们最热卖的种类是配饰和珠宝，通过这些产品我们得以展示许多独特的馆藏。

澎湃新闻：蛇口的V&A展馆什么时候会开？展品来自哪里？

唐纳利：V&A在深圳蛇口“设计互联”的展馆会在2017年12月2日开放。首展“设计的价值”将会呈现设计与价值间关联性的广泛探索，展出的250件展品是从V&A丰富的馆藏中遴选而出，年代上从公元900年至今，来自于31个不同的国家。通过这些展品，展览试图构建一个关于价值如何塑造设计的全球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