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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77、78级校友返校,集体回忆大时代中的春秋岁月
白天参观、合影、聚会,晚上的文艺晚会,在集体大合唱《复旦校歌》中落幕。9月28日,800余名77、78级复旦学生集体返校,重温四十年前的青春岁月,他们中的不少人为此专程从国外赶了回来。
“以前都是班级聚会,全校范围77、78级相聚,这是头一次。”9月28日晚,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梁永安上完课,匆匆赶到晚会现场,来和同学最后碰个头。他也是复旦77级中文系的一员。
77、78级大学生是不可复制的一代考生。1977年,中国中断10年的高考恢复,阶层流动的大门重新打开。一年内,全国各高校共招收67.5万人,其中3563人迈入复旦大学和上海第一医学院(现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的校门。
77级计算数学系陈强璋在吃回忆午餐,他说当年红烧肉只有薄薄一片,一角六分钱,一月生活费15元的他还不能经常吃到。澎湃新闻记者 周航 图入校时,他们有的是应届生,有的是知青,还有工人、农民、教师,乃至军人等。在日后的很多年里,他们成为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是各个领域的开拓者、实践者。
“这一代人,是张扬理想主义,有家国情怀的一代人,”在梁永安看来,置身于大时代,77、78级大学生有着承上启下的意义,“也是开始独立思考,个人积极奋斗的一代人。”
他在现场向记者感慨,尽管这代人仍是社会中坚力量,但随着陆续退休,确实已经到可以回忆整理的阶段了。过往四十年壮丽的历史图景,他们是最好的见证者。
“这不是个人的碎小岁月,而是个人融入了大时代、大变局、大命运的春秋岁月。”77级复旦中文系、现任复旦图书馆馆长陈思和说。
“史上最牛班级”
当年最年轻的应届生,如今也已满头白发,但对四十年前,他们记忆仍然深刻。
“这里以前是个坡型教室,数学系上大课的地方。”9月28日,走进一栋白色洋楼,1978级计算物理系、上海核工程研究设计院副总工程师窦一康和同学指着一片办公室说。而走廊尽头,沿左边楼梯上去,就是曾经计算数学专业教室所在。
当年的复旦篮球场。复旦大学1978级新闻系陈小鹰 提供他们回忆,当年,外面放着纸带穿孔机,是早期计算机输入设备,程序要事先穿好纸带,通过光电设备输入到计算机,设备不够总是要排队。里间计算机房,放一台国产计算机719机,第二代晶体管式,体积庞大。
机房下是计算数学专用教室,双人课桌中间固定着一台台手摇计算器。按键、查对、正摇几圈、反摇几圈,上《数值逼近》课时,教室里总响起一片“哗哗哗”的声音。和纸带穿孔机命运类似,这种计算器到毕业就淘汰了。
那是一个资源匮乏的时代,也是渴求知识的时代。
他们回忆,当年校园里几乎随时随处可见背英语的人,砖头大小的英汉双解词典十分抢手,夜里10点半熄灯,就到走廊上接着背,或用手电筒接着学。一张旧照里,78级数学系一位学生倚在路灯下看书。
在教学楼外的路灯下看书。复旦大学1978级数学系校友郭延光 提供如今,数学系早已搬出他们称之为600号的这栋楼。这里现在是大数据学院,巧合的是,大数据学院院长范剑青也是复旦78级数学系的一员,他近年从普林斯顿大学归国,加盟了母校。
当年报考数学系,包括窦一康在内,不止一位78级数学系学生提到,多少都受到了徐迟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的影响。他们怀有某种真诚的热情,企图摘取“数学皇冠上的明珠”,数学系也成为热门专业,分数线高企。
77、78级数学系走出了一大批精英人才,足迹遍布世界名校、顶级金融机构,这个班级也在网上走红,被称为“史上最牛班级”。窦一康说,同学间聚会,大家不会提这一说法,但这一代人在接受良好教育后,确实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和成就。
伤痕文学的诞生地
为了这次聚会,中文系77级、作家李辉专门从北京赶回上海。他每次来上海都会回复旦看看,目睹了宿舍4号楼的变迁。
4号楼原先“凹”形的四楼建筑男女同住,如今女生住过的南向一侧被完全拆除了,也不再作寝室之用。但与此相关的往事,则始终烙在李辉心中。
当时他住进4号楼还不到三个月,同学卢新华完成短篇小说《伤痕》的写作,小说组组长倪镳将之贴到了班级墙报的头条,随后在文汇报整版发布,轰动全国,引领了新时期第一个文学思潮。
李辉当年负责文学专业“七七一一”号信箱的取送,他说,秋季开学后收信最多的,就是时年24岁的卢新华。
李辉记忆里,《伤痕》走红,也在七七一一中文班成为文学创作的爆发口。他们在校园里展开了“文学竞赛”,成就斐然。而整个复旦校园就像是一个偌大舞台,国家发生的一切都在这里以自己的方式上演着。
那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时代。按照李辉的话说,观念变化之迅疾,新旧交替的内容之丰富,令人目不暇给。
复旦1977级中文系李辉的高考试卷。 李辉提供考进大学之前,李辉在湖北油泵油嘴厂子弟学校做语文教师。初到上海,他和外地同学去博物馆就被上海的开放吓了一跳,看到公园草地上有情侣们在拥抱轻吻,也好奇地指点。同学亲戚带来一件花衬衫,班上谁也不敢穿。
新奇的观念和风尚在校园不断出现。78级中文系齐传贤回忆,学校里各种各样的协会、团体很快便成立起来,多如牛毛,覆盖方方面面。只要有热情,都可以拉上一帮子人,成立一个什么协会。
李辉印象尤为深刻的是,一九七八年圣诞节来临,77级中文班和留学生们在四号楼南面场地上,举办篝火舞会。这在当年是全校破天荒的第一次,轰动一时。许多年过去,如今举办地已杂草丛生。
不变的家国情怀
77、78级造就的奇观之一是,班上同学来自各行各业,年龄跨度常有十几岁,但这并未影响到同学间的平等地位,且造就了一个个和谐融洽的集体。
“因为我们是按照同一个标准和原则,经过严格考试而进入这所大学的,年龄和出身不是它考虑的因素。”齐传贤回忆,大学四年都很愉快,从未因为年龄差别发生过矛盾纠纷。
那是一个注重集体的时代,也是充满温情的时代。
极少数保留下来当年的复旦大学通知书。复旦大学校友会提供77级原上医药学系的朱亮回忆,辅导员挑选了老三届同学来担任班干。这些老大哥用心负责,管理班级日常事务井然有序。班级经常组织集体去观看电影,晚上回来,班长都会用一块小黑板立在楼梯旁边,写上:小心轻步。
当年举办运动会,同学们都有着强烈着集体荣誉感,粮食定量,男同学不够吃,女同学有剩余,班级就会统一调配,尤其对参加运动队同学格外关照一些。中午吃饭,也形成了自动分工,一些人奔向食堂排队,一些人到宿舍拿碗筷。
学习辅助资料不多,班级里还组织全体同学汇编高等数学习题集、有机化学习题集等。全班学习氛围融洽,同学间真诚地相互帮助,共同提高。
78级药学系的蔡雄,当年是应届生,如今班上最年轻的他也已满头白发。为了这次聚会,他和夫人(也是他的同学)各自专门从广州和美国赶了回来。过去班级聚会,他几乎总会专门从美国回来。
“来看看老同学,同学间的情谊,一直是深厚的。”在上世纪90年代初前往弗吉尼亚大学进修后,蔡雄留在了美国,从小公司到大公司,成为研发新药的掌门人,拿到绿卡,一度以为自己会在美国度过一生。
原上医药学专业学生课程教材,作者为77级生物学系袁钧瑛。1978级原上医药学系王秋华提供但2013年,蔡雄和朋友一起,凑了一千多万元,回国内创办了一家医药公司。尽管面临着创业风险,也失去了美国的高薪,但他们对此非常兴奋。
“我们真没考虑赚什么钱,”蔡雄说,回国的理想就是让中国老百姓用上最新的便宜的新药,他说在以前,往往国外研发的新药5年后才会在国内出现,价格还非常昂贵。
事实上,大概十年前蔡雄就和朋友回到国内考察,但在他看来,当时的药物研发环境还很不理想,有着许多不必要的条条框框,竞争环境也说不上平等。但仅仅几年功夫,进步却如此显而易见。
他举了一个例子,2013年公司首款新药进入临床试验,审批足足用了一年多,而如今同样的申请,60天就可以批复,已和美国FDA的30天相差无几了。
“现在越来越人回来,就是中国的眼光开放了,理念进步。”和很多同代人一样,蔡雄考虑个人问题总是和时代结合的。如今,尽管不再年轻,但个人的脚步再次合上国家发展的步伐时,他依然感到无比欣慰。
(本文部分内容来自《复旦人》77、78级校友返校活动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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