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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耳音乐节|假假條:不舒服就让他们不舒服去吧

澎湃新闻记者 钱恋水
2017-09-22 09:37
来源:澎湃新闻
文艺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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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虾米音乐编辑部评年度50佳华语专辑,前两位分别是假假條的《時代在召喚》和草东没有派对的《丑奴儿》,假假條的第一有争议但无愧。

叫“草东没有派对”是因为乐队据点在草东街的派对总有一散。叫“假假條”的原因更复杂一点:用繁体因为字形好看,而且只有这三个字才特指这支乐队,而非“假的请假条”之意;三个字的读音变化可引发不同组合,其中之一“读jia(三声)jia(三声)tiao(二声),就是假的假的條;條取道、路、法,就像《金刚经》里说的非法非非法”。

草东的现场青涩又怯,年轻可爱,而假假條初诞生就已成熟。9月15—17日的杭州内耳音乐节,假假條主唱/主创刘与操和偶像们一起登场,“爆炸!”

最后一晚,他们演完35分钟7首歌(规定时长1小时)便立即退场。贝斯手陈宇飞的解释是:“我们一贯演得紧凑。”现场高度还原唱片,却还能爆出寸星点点。刘与操红唇涂得好似希斯·莱杰Joker式的脸,戴墨镜,下场后暗花夹克配深色裙裤,日本视觉系打扮。

假假條在内耳音乐节

下午调音足足两小时,他们不是玩票的乐队。在人声效果上卡壳很久,调音师似乎很难理解刘与操“加大混响和延迟,像八九十年代流行歌曲”的要求。“会爆的,观众会不舒服。”“不舒服就让他们不舒服去吧。”他喜欢空间感大而浑的音色。

刘与操生于1995年,北京人,伯克利音乐学院主修表演和爵士作曲。一年修完四个学期的学分后,他用剩下的钱做了乐队的处男专辑《時代在召喚》。初期乐手都是美国人,回国后变成清一色中国人,音乐未受任何影响。

假假條主唱/主创刘与操(中)

文本上,假假條捡历史的碎片,中文歌名和英文歌名各执一词。像一只布满碎片的匣钵,未必明白瓷片的来龙去脉,但知道分量是重的。要怎样理解,“得看听者本身”。

他在歌词和歌名里藏很多谜题,听歌人津津有味地解。以为是出于现实需要,谜题设置的乐趣,或是寻找志同道合者的刺激,他的答案是:“太直白不是我擅长的表达方式。”

假假條用朋克、Grunge佐以唢呐、锣钹代替长啸,原始动力为发泄而已,“不嗜酒不行嘛”。

美学上,撕裂天际的唢呐和朋克、Grunge的简单直接与他嘶吼嗓音的原始感更相配。传承上,刘与操的人声非战非猎,承接的是罗大佑式的士人哭腔,里面抗冷酷和温情并存。

假假條用到的所有乐器间关系是:“唢呐-人声-三大件=大提琴+锣钹。”

除了乐队名字的开放语意,假假條一点也没有试图用游戏人生的态度消解压抑与麻木的灰墙。

假假條为翻唱罗大佑曲目而获取的授权

刘与操的音乐审美与七零一代的音乐人相似,喜欢的是罗大佑、木推瓜、野孩子、舌头、子曰、唐朝、NO、美好药店,黑色安息日,平克·弗洛伊德……但“崔健的音乐确实比现在所谓那些流行音乐更能给我上一课。”

他无意让自己担任祭司的角色,但与噪音大师们有异曲同工之妙——假假條用音乐击溃你再治愈你,庄重、肃穆、直接,通灵般的颤抖感在空气里不散。

刘与操不避讳自己有躁郁倾向,“心累,激情正在熄灭”,音乐之外爱看书看电影,不爱运动,导演尤爱库布里克和贾木许。另一方面,这是一支新生的鲜嫩乐队。曾经超级爱玩游戏的贝斯手陈宇飞骄傲自己“现在上班儿了,不怎么玩了”,但是努努嘴(指其他成员),他们是全职,“还得指着充点卡打游戏呐。”

对话

澎湃新闻: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時代在召喚》中这样的人声演唱风格?极端嗓是否会对声带造成影响?

刘与操:作品风格形成的时候吧,我不觉得我在使用所谓的极端嗓,我也并不觉得我会唱歌。我就是单纯在发泄而已,会对声带造成很大的影响,每次演出完嗓子都很疼。

澎湃新闻:唱的时候是带着自毁倾向,还是有控制?

刘与操:努力控制着的自毁。

澎湃新闻:唢呐和锣钹在中国民间的顽强生命力你觉得是为什么?它们和中国人的生死观有什么内在关联?

刘与操:因为他们那种躁是任何西洋乐器都替代不了的。不一定非得和生死观有什么联系,这只不过是中国民间音乐的一个基本配置。

澎湃新闻:你对唢呐这件乐器的理解在与郭雅志(著名管乐演奏家)的沟通交流过程中碰撞出什么比较大的变化么?

刘与操:无,基本上是郭老师照着我写的谱子演奏,我会在一些滑音颤音的采用上根据郭老师的经验来。

澎湃新闻:说说专辑中的采样吧,有不少。

刘与操:都快完成了感觉还少点儿什么最后才加上去的,大部分都是从电影王老五来的。

假假條乐队过往演出

澎湃新闻:对被贴标签什么态度?在关于假假條的帖子下常常看到Grunge的字样以及Nirvana甚至Kurt Cobain的名字。

刘与操:没什么困扰,没什么感觉,我需要发泄,人民也需要发泄。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选择伯克利的表演和爵士作曲专业?

刘与操:我忘了……那谁,你为什么要学金融?

澎湃新闻:喜不喜欢爵士?爵士的思维和中国传统音乐的思维有什么异同?

刘与操:喜欢某一部分的爵士。中国传统音乐的思维和一些现代音乐思维挺像,跟句子走不跟拍子走之类的。

澎湃新闻:有个民间唢呐班子叫周家班,基本由周家这个大家族成员组成。无论老年唢呐手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唢呐手,巡演中他们很容易被人来疯点燃激情,迸发幽默感。民间乐手多能量充沛,大悲大喜能轻易进出,反而职业音乐人尤其国内的,到中年就很难再这样收放自如。你自己的体会是什么?

刘与操:老了吧,我也老了,我的激情也正在慢慢熄灭。

假假條乐队过往演出

澎湃新闻:你们的音乐完全发乎个体,还是有意地发出时代的声音?

刘与操:是有意地完全发乎个体的,但我有意地发出的应该也是上个时代的声音,而非这个时代的吧,只不过现在的很多人都忘了或者有意无视前人的里程碑罢了。

澎湃新闻:演出的意义是什么?在现场人群聚集的意义又在哪里?

刘与操:没意义但也得演,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但也得活。

澎湃新闻:你在舞台上涂得像希斯·莱杰的Joker造型灵感从哪里来?你想隐藏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还是纯粹视觉上的驱使?

刘与操:都有,视觉上是从一个叫Afrirampo的日本乐队来的。

澎湃新闻:你听噪音吗?灰野敬二巫师般的通灵,无意义但醒魂灵,你的追求是否也是如此?你预期你们的音乐给别的个体带来怎样的感受?

刘与操:也听。不是。我从不预期于预期。

假假條乐队过往演出

澎湃新闻:你说音乐的内容关乎人的普遍处境。你是乐观的人还是悲观的人,荒诞的人类共有的悲剧是出自本性更多,还是环境更多一点?

刘与操:一半一半吧,他们相辅相成。

澎湃新闻:你是多疑的人吗?对一件事你会很快找到答案,还是像鲁迅一样条条路都走一遍?

刘与操:是也不是。而且我不太认为鲁迅条条路都走过一遍,但我认为他作品的深度是他极其充满自黑精神和幽默感的性格所导致的。

澎湃新闻:专辑创作、录制和演出过程中你们认为自己做过的最朋克的事是什么?
刘与操:有一回演出最后拿头磕镲片,眼睛上面磕个口子,一脸血,我的生涯肉体极限。

澎湃新闻:音乐是你的执念还是只是爱好?有没有哪个时刻突然发现自己对音乐厌倦了?

刘与操:时时都在爱好,时时都在厌倦,时时都在惶恐,时时都在宽慰。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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