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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邱瑞敏吴慧明谈捐赠:美术馆是艺术作品最好的归宿
9月20日,“邱瑞敏、吴慧明作品捐赠仪式暨捐赠作品展览开幕式”在中华艺术宫举行。作为艺术圈中的伉俪,邱瑞敏、吴慧明夫妇无偿向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捐赠了百件各个时期创作的绘画、雕塑原作。这一成体系的重量级捐赠,开创了上海40年代出生艺术家的先河。邱瑞敏在接受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对话时,详谈他们的艺术生涯艺术品捐赠和中国油画传承和发展现状的看法。
上海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宗明(左)向邱瑞敏(中)、吴慧明(右)颁发上海市人民政府奖状。 中华艺术宫 供图邱瑞敏、吴慧明夫妇作为新中国成立后上海美专首届毕业生,同年同月生,一同从上海美专毕业,又一同分到上海市油画雕塑室工作,这对艺术伉俪有着相似的艺术经历、相仿的艺术追求。他们夫妇二人的创作与新中国的美术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的时代步伐紧密相连。从写实性的主题创作到中国油画的意象再造,邱瑞敏始终坚持着油画民族化、现代化的探索;而吴慧明则是新中国为数不多的女性雕塑家之一,其作品为我们带来了特定时代下女性艺术家的视野,视角追寻着中国雕塑的现代性发展。他们的作品虽然通过不同的艺术载体,以不一样的艺术样式,但却拥有着相同的精神追求,珠联璧合地向我们展现了新中国美术发展的一个重要时代。
邱瑞敏,雕塑者,1983,100x110cm对于此次捐赠,一向低调的邱瑞敏诚恳而实在的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事情劳烦大家参加仪式,当得知中华艺术宫希望我们能捐赠作品时,我们相当慎重,将作品打印成册供中华艺术宫挑选。如今中华艺术宫展出的近百件捐赠作品并非要体现自己作品的高度,而是‘40后’艺术家的成长历程。我们经历过严格的学院绘画教育,也经历过国家发展的各个历史时期,改革开放后走出国门,感悟了世界艺术的发展。
这次我们捐赠了代表各个时期的作品,捐给中华艺术宫,好多老朋友问:‘你们舍得吗?’其实每个艺术家,创作每一件作品都会花好多心血,都是自己的小孩。但我和吴慧明也商量,由美术馆收藏,起到的社会效应或历史价值就都在那里,美术作品的最终归宿在美术馆才是最好的选择。”
展览现场当我们在欣赏、解读这些作品时,在表象层面上看到的是艺术家对艺术创作的执着追求与探索,在更深层次上,这些作品之间的关系,如邱瑞敏笔下油画中的雕塑、吴慧明雕塑作品中所刻画的人物,这些家庭、妻女的具象,更超脱于作品本身,让观者在感受作品的同时,更能体会到那层源于生活的亲切感,让整个展览空间和参观过程充满了温馨和温度。这些也正是艺术家们结合生活情感的艺术再表现,是他们从艺术而艺术,转向为大众,为人生而艺术的佐证。
1944年出生的邱瑞敏,1965年入上海油画雕塑院从事油画创作,期间创作了《毛泽东在一大》、《在党的一大会址上》(与陈逸飞合作)、《共商大事》(与靳尚谊合作)等赋有历史意义的作品,1980年代作为美国纽约普拉特学院访问学者赴美,后任上海油画雕塑院和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澎湃新闻·艺术评论”对话邱瑞敏,谈他对艺术品捐赠、中国油画传承和发展现状的看法。
邱瑞敏:我们互相是对方作品的第一个观众,会相互提意见相互切磋。但艺术家的个性都很强的,提的意见也未必会吸取,所以我们就从比较认真的艺术切磋,到随便提提意见,作品也是想改就改,不想改就不改。其实艺术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往往缺点会保留会成为优点。如果一切都很完美有时也未必是理想的作品。
以前我为她做过模特,她也为我做过模特,一个单位,比较有共同的语言,比如吴慧明搞雕塑的时候,我会帮她放大,艺术有一种相互的感染力,我们小孩从小就在油雕院长大,潜移默化中他看到作品也会有体会、并且发生探讨。
吴慧明,《珂珂》, 1978, 石膏, 32x18x17cm, 参加上海美展 邱瑞敏,《小孩》, 30x50cm, 1978澎湃新闻:这次你们夫妻捐赠了近百件作品,是什么触发了你们这一举动?
邱瑞敏:作品放在自己手里或者给藏家收藏,还是放在美术馆,我们也讨论过。我讲2个事情:我记得90年代台湾来了好多画商、收藏家,他们收藏了大陆好多画家的作品。有一位藏家他很喜欢我的一件作品,这件作品我自己也很喜欢,我就不舍得让给他。结果这个藏家每次到上海总是要来拜访我,多次后我就把自己喜欢的一张画让给他了。后来听说这位藏家病故了,而这张我最喜爱的作品也不知道漂流向何方。
而中国美术馆也收藏了我的作品。有一次我打电话给当时的范迪安馆长请他们提供一份我的作品资料。不多久,他就把我作品的翻转片、尺寸、创作和收藏年代等信息寄给了我,他们保存得完好无损,并且经常拿出来展览。有时候有记者电话来采访中国美术馆藏的《一大会议》,我就知道这幅画又拿出来展览了。中华艺术宫也收藏过我的作品,作为历史文脉部分也一直在展出。所以把作品放在博物馆、美术馆里面它起的社会效益或者它的历史价值都在那里。美术馆是美术作品最终归属的最好选择,所以我们真心把自己的作品捐出来。
澎湃新闻:这次捐赠的作品中,哪件特别值得一提?
邱瑞敏:吴慧明的一件雕塑。当时我们在美国,我们这一代人都有扎实的写实功底,浦拉特学院的校长退休,学术委员会一致推荐,我跟吴慧明,两个人为校长画一个肖像、做一尊雕塑的头像,他们觉得中国艺术家在这一方面能力最强,与此同时, 吴慧明的雕塑被联合国的妇女发展基金会选中了,浦拉特学院的校长跟教务长也很热情,提供了我们六米高的工作室放大雕塑,1990年的10月1日,联合国玫瑰园举行了雕塑落成典礼,当时正好开世界妇女大会,各国总统夫人都有参加。这座雕塑还做了一个小稿赠送给撒切尔夫人等世界杰出女性。如今这件雕塑的原始稿我们就捐给了中华艺术宫。
吴慧明,《昇》,60x20x12cm,玻璃钢,1987“先打好基础,才能‘无法无天’”
澎湃新闻:在您的绘画学习中,哪位老师对你的影响最大?
邱瑞敏:有两位老师,一位是周碧初,他是印象派的。另外一位是吴大羽。我觉得吴大羽老师是一位境界很超脱的人,跟他一起无形中会受到感染,我有时候跟我太太说碰到问题我们学学吴大羽。
举个例子,有一本杂志拿吴大羽的画做封面,但登反了,登门道歉。吴大羽说不必要的,从宇宙上就是这样;再有一次我太太到华东医院去看病,遇到吴大羽的儿子骑着里弄里借的黄鱼车载着吴大羽去医院看病,我太太说,“吴先生,您怎么这样子到医院里来,你只要打个电话给单位,单位马上会派车来接你们到医院去看的。”当时吴大羽是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吴大羽先生在艺术上也很认真和执着,他的画有时候是不签名的,人家问他为什么不签名,他说我还在学,好像他觉得画面不成熟,他就不签名。
澎湃新闻:您曾任上大美院院长,老先生的绘画技巧和为人处事的精神您是如何往下传承的?
邱瑞敏:我跟我的学生也是经常讲这些东西,我们上一代是怎么教育我们的?他们这种精神境界是怎么样的?学画学的是技巧,但最后画的是你的人品。你的品格要在你的画面上体现出来。所以我在学校跟学生讲基础你们要扎扎实实打。
邱瑞敏《人体速写》30x22cm 1984吴大羽先生在上课的时候很严格,他说虽然自己搞抽象画,但是绘画的基本造型原理要掌握它,就像石涛所说的“从有法到无法”,最后可以无法无天,但法在其中,这个是科学规律。西方人说“进卢浮宫,出卢浮宫”也是这个意思。先要进去要学,学好就要摆脱它,出来变成自己的东西——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但如今的学生不像我们那一代比较纯粹,现在经济的诱惑更大。这艺术的追求是无止境的,比起大师作品我们都差远了。
邱瑞敏《罗浮宫前广场》 50x41cm 油画 2006澎湃新闻:看这次的展出作品,早期作品以人物为主、基本功扎实。2000年后的一些风景画带着写意性,这是不是油画的本土化变革的探索?
邱瑞敏:我学画的时候有的老师是俄罗斯学派的,有的是法国学派的,以前也有画院的老师教我们书法,这些都会对我有所影响。我以前是很写实,后来觉得不满足了,应该奔放一点,我就追求比较写意的一种状态,所以探索着走下去。
澎湃新闻:油画和雕塑都是舶来品,您觉得如今中国油画在世界上的水准如何?
邱瑞敏:现在中国油画发展很快,首先是现在面貌多样,不像以前,我们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全国美展,那时候全国美展标准是比较写实的,表现现实的作品才能脱颖而出,所以以前的画展都是一个风格。现在是“条条道路通罗马”,可以是写实画派,也可以是抽象的(抽象好像大部分在上海),当代的,表现主义的都有,又百花齐放了。
澎湃新闻:在百花齐放的形态下,学习油画是否依旧需要打好古典主义的基本功?
邱瑞敏:不管是印象还是抽象,都得先打好基础,再往后发展,不然将来发展要受到制约,发展空间就很小了。只有严谨的造型能力、色彩修养,以及对布局掌控的锻炼,才能更广阔,才能“无法无天”。
澎湃新闻:您现在的绘画状态是怎样的?
邱瑞敏:以前兼两个院的院长,两方面的公务很繁忙,现在退下来了。有时间自己在热衷的画室里边,静心下来搞创作,是最踏实和满意的状态。明年在中华艺术宫会有一个我们夫妇俩的展览,我们也在继续准备作品。
邱瑞敏夫妇和上海美术学院师生合影。 中华艺术宫 供图- 报料热线: 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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