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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的书画印:当时慈母念,今日尔应知

薛元明
2022-05-08 07:46
来源:澎湃新闻
古代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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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母亲节。从古至今,“母亲”作为一个美好形象,一直出现在各种艺术作品中。从发掘自安阳殷墟的“后母戊”大方鼎,王羲之的《姨母帖》和《舅母帖》,一直到当代丰子恺、林风眠笔下以母亲为主角的画面,不同的作品描绘出普世的母亲形象,也由此反映出不同时代的生活面貌。

母亲节之际,“澎湃新闻·艺术评论”通过这些书画印中的母亲,看到母亲的爱与付出,以及人们对母亲的恭顺与尊敬。

母亲节是每年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2022年正好在5月8号。

其实,萱草在中国一向有“母亲花”的美称,古人称为忘忧草。中国母亲的形象一直很伟大,但需要更加明朗化,以彰显中华文化主体性,近来有倡议将女娲或孟母作为中国母亲节的形象代表,不无道理。历代歌颂、彰显母爱,凸显母爱伟大的作品不胜枚举。    

有意思的是,全世界不同的语言,“mama”的发音,出现了神奇的跨语系同源。不论是以英语、法语、西语、印地语为代表的印欧语系,还是以汉语为代表的汉藏语系,或者闪含语系、孤立语言中的日语、韩语,基本相近。寻根究底,现代人类的生理结构是一样的,所有人种和文化背景的婴儿,声道尚未发育好,在学话时期都存在一个口齿不清的阶段,能发出的声音有限,“mama”往往是所能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也是最简单的声音。这是一个双唇辅音/m/和最简单的元音/a/的组合。刚出生的婴儿天生自带俩技能,一个是嚎啕大哭,一个是吮吸。双唇音符合他们发达的唇部肌肉,以及不够发达的舌头。孩子对自己第一个抚养者,温柔的保护人叫mama,母亲反过来模仿孩子的儿语,孩子就进一步把ma这个音节,和眼前的母亲联系在一起了。

“母”是一个象形字。甲骨文的“母”和“女”字相近似,都是一个跪跽的女性,不同的是,“母”字在“女”字上增添了两个点,位置正好在胸部,非常形象地突出了这是一个哺育婴儿的母亲。按照《说文解字》的解释,“母,牧也。从女,象褱子形。一曰象乳子也”。段玉裁注:“母,牧也。以叠韵为训。牧者、养牛人也。以譬人之乳子。引伸之、凡能生之以启后者皆曰母。从女。象褱子形。褱、袌也。象两手袌子也。一曰象乳子也。广韵引仓颉篇云。其中有两点者、象人乳形。”

在古人那里,能作为“母”的别称的,还有“妣”字,《尔雅·释亲》中写道:“父为考,母为妣。”随着时代的发展,“妣”字在唐代之后逐渐发生词义缩小,专指去世的母亲。“母”的本义为母亲,如《诗经·邶风》云:“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母”字后来延伸指根源,如母语、母校等,强调重要性。在中国人的日常交往中,带“母”字的称呼较多,泛指女性长辈。现今双音节词需加前辍,如祖母、舅母、姨母、岳母、伯母、师母等。

东晋   王羲之《姨母帖》

“书圣”王羲之有《姨母帖》和《舅母帖》传世。《姨母帖》写道:“十一月十三日,羲之顿首、顿首。顷遘姨母哀,哀痛摧剥,情不自胜。奈何奈何!因反惨塞,不次。”从帖文来看,王羲之突然得到姨母噩耗后,心情十分悲痛,连正常的事务都不能料理了。笔法古朴、圆浑、遒劲,结字宽博、厚实、凝重。因为体式上的趋隶风貌,故书风与王羲之诸传世摹本差别较大,多数论者认为此帖乃羲之早年作品。《舅母帖》由文义来看,似乎读不通,需要进一步推敲。从笔法和字形来看,已经是全新风貌,行云流水,潇洒秀逸。

东晋  王羲之《舅母帖》

“后母戊”大方鼎是目前所发现的世界上最大的青铜器。最初释为“司母戊”。腹内壁铸此三字,字体笔势雄健,形体丰腴,笔画起止多露锋芒,间用肥笔。有两种说法:一说为,“司”读“祀”,“母戊”是商王文丁之母的庙号,鼎是文丁为祭祀母亲所铸;另一说为“司”意为“后”,表明墓主生前乃商王之“后”。1976年,安阳殷墟妇好墓发掘出后母辛鼎,形制、纹饰和铭文风格和商后母戊鼎一致。史载妇好是商王武丁的王后。商后母戊鼎则是商王祖庚或祖甲为祭祀母亲戊而作的祭器。这样反推,第一字不是“司”而是“后”。这里的“后母”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后母”。

清 康涛《孟母断机教子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中国文化中,有关“母”的成语,如再生父母、衣食父母、恩同父母、重生父母、母仪天下、母以子贵、贤妻良母、母慈子孝等,重视之意明显。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四大贤母”的故事,其中孟母三迁、尽忠报国人尽皆知,画荻教子、截发延宾则较陌生,前者是欧阳修,后者是晋代陶侃的母亲。影响最大的当属“孟母三迁”的故事,清代康涛据此典故绘就《孟母断机教子图》。且看此画,孟母侧身站在织布机旁,左手指机,右手执刀,表情凝重,似在训教。作者以楷书题述了《列女传》中孟母三迁择邻、断机教子的内容:“孟子惧,旦夕勤学不息,师事子思,遂成天下之名儒。君子谓孟母知为人母之道矣。诗云:‘彼姝者子,何以告之?’此之谓也。”这正是《孟母教子》篇。画面右下方,孟子面朝母亲,躬身垂手,毕恭毕敬地站着,他专注的表情,蕴含着对母亲的恭顺与尊敬。听后若有所思,经勤学苦读,终成一代亚圣。题字为标准的馆阁,言其“馆阁”,乃严谨之貌,并无匠气。就绘画技法而言,没有特别之处,质朴自然,线条运用纯熟,人物形象古朴、清秀,母子二人头巾上的青色和孟轲鞋上朱砂的运用,协调、自然无生涩之感。织机结构勾勒的缜密细微,设色淡雅。巧妙的构图,精道的用笔,使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以写实为主,内容大于形式,符合主题创作要求。

清 康涛《贤母图》首都博物馆藏

读康涛绘《贤母图》,不禁想到“岳母刺字”的典故。儿子马上就要离家赴任,此时母亲不忘对他进行严肃训诫。画家以非常高超的笔法将一位贤母教导儿子时的情景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也十分传神地刻画出母子离别时,母亲的伤感之态,立于一旁的儿媳对丈夫依依不舍之情,恭敬聆听母亲教诲的儿子的踟躇难离之意。画面中心屏风上的字,正是母亲叮嘱儿子的内容——“临民听狱,以庄以公。哀矜勿喜,孝慈则忠。”人物构图呈斜线排列,,配景的案几、床榻、屏风形成由近及远的层次感。画风严谨,设色清淡,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最有名关于母亲的诗,无疑属孟郊《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夜恐迟迟归”。清钱慧安所绘《慈母图》的题款,正是这首诗的内容。与其它《戏婴图》不同,从画面来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普通人家的装置。然母亲对于儿子的眷顾之情,跃然纸上。母爱是无私的,不论贫富。

王居正《纺车图》在元朝被赵孟頫购得,遂定此名。此画描绘了这样一种生动的场景:春日里,大柳树下,两位妇女正在纺车前纺线,右边这位年轻妈妈右手不停转动纺车,左手则抱着一个刚长出一些头发的婴儿。赵孟頫为此画题诗云:“田家作苦余,轧轧缲车鸣。”如同诗中所说,古时的农家生活忙碌而艰辛,这位年轻妈妈既要把手中的活干好,又要哺乳怀抱中的孩子,忙得一刻不得闲,不知她身后那个拿小竿拴着青蛙玩耍的小男孩,此时此刻能否体会到母亲的艰辛不易?这,也正是天下所有母亲忙碌辛苦的真实写照!人物彼此间聚散处理自然,图中诸物刻画精工写实,尤其是人物衣纹处理,用的是“战笔描”,中锋行笔,线质细劲圆润、转折劲利,随着人物形体的变化而顿折曲转,从而准确地塑造出人物的形态和衣料的柔软质地。

北宋  王居正《纺车图》 现藏故宫博物院

当代大师林风眠绘《劈山救母》,源自《宝莲灯》中沉香救母的典故。林风眠一而再、再而三画沉香救出母亲的主题,与他幼年即失去母亲的痛苦记忆有关,倾注了他渴望解救母亲于悲惨命运和希望母子团圆等诸多强烈情感。林风眠大约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左右开始创作戏曲绘画,逐渐探索出一种新的造型语言,将中国传统戏曲与西方立体主义的表现形式完美地结合了起来,为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开启了一个新方向。可以说,在二十世纪中国近现代绘画的发展与变革中,林风眠的戏曲人物画及其造型理论占据着一项重要的位置,他以传统京剧舞台的场景为依托,结合中西方美学之所长,跨越传统与现代的鸿沟,在色彩与形式结构,空间与时间的关系方面皆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突破。画面色彩以深蓝和赭黄为主,三圣母的衣裙以深蓝和重墨平涂,再随着优雅的舞蹈式动作绘出一件半透明的轻薄白纱,减轻了画面的浓重感;沉香以暖色笼罩,与三圣母构成冷暖对比,暗示着拯救之意。后面的几何化金色背景光影强烈,烘托出两人的处境,明亮的背景亦使前景人物产生逆光式的效果,延展出丰富的空间深度。林风眠借助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作为载体,所探讨的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时间与空间的连续与对立等现代性主题。

当代   林风眠《劈山救母》

南宋李嵩《货郎图》构思非常接地气,一般乡下所常见的情景呈现在画家笔下。货郎挑着担子,担子两头的箩筐里装满了各种物品。孩子们神态各异,个个开心,见到各色小玩意儿的欣喜之情令人感动莫名。谁都曾有过这样纯真无暇的时光。两边是两名衣着朴素的母亲。左侧这位母亲用右手扶着孩子,慈爱的目光时刻注视着孩子,生怕一不小心把他摔着,同时在箩筐前为孩子挑选他喜欢的物品,看到孩子高兴,她的心中也很欢喜。右侧这位母亲何尝不是这种心情?怀抱着一个孩子的她,被另外两个孩子簇拥着赶来,同样能从她的神态中读出慈爱。乾隆题:“肩挑重担那辞疲,夺攘儿童劳护持。莫笑货郎痴已甚,世人谁不似其痴?”此画以白描手法作细腻精致的描绘,描画货担上的物品几乎达到与实物纹丝不差的程度。落笔凝重,收笔沉稳有力,疏密、精粗均能游刃有余地展开,设色古朴淡雅。

南宋 李嵩《货郎图》 现藏故宫博物院

清代戏曲家蒋士铨从小跟母亲钟氏一起生活,父亲常年在外,主要靠母亲织布制衣赚钱养家,母亲每天忙到深夜。长大后的蒋士铨在《鸣机夜课图记》中记述了母亲勤劳贤惠的一生,留下一首《岁暮到家》诗:“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细腻地刻画出母亲的爱子之心。这种美好的意蕴在沙馥《机声夜课图》中得到完美呈现,这件主题画,描绘了一个秋天的夜晚,堂屋内的母亲钟氏正在织机前织布,儿媳立于母亲身后观摩学习,而在书房中用功苦读、若有所思的那个人,正是蒋士铨。整个画面以青绿色为主,用笔细腻,着色清雅。芭蕉叶长势正旺,青翠欲滴,此时明显是夏天时光。夜晚的庭院分外宁静,唯有母亲织布的声音,而在另一侧房间,儿子正在苦读。母亲所做的,就是“陪伴”,任劳任怨。

清  沙馥《机声夜课图》 南京博物院藏

宋代大哲学家、教育家朱熹,十四岁时父亲不幸染病去世,全靠母亲一人劳作维持生计。年幼的朱熹发奋苦读,从不懈怠,一有空闲就帮母亲施肥种菜,以减轻母亲负担。朱熹长大之后,从未忘记母亲的教诲和养育之恩,他尽心孝敬母亲。朱熹曾作诗表达对母亲的爱与祝福,“熹前再拜谢阿娘,自古作善天降祥。但愿年年似今日,老莱母子俱徜徉。”“扬州八怪”之一的华喦根据诗句大意,创作出《宋儒诗意图》。画中的老母亲安坐于屋内,家人恭顺地侍奉在旁,呈现出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气氛。华喦不愧为画人物的大手笔,虽是草篱茅舍,却可以领略到儒雅之风,宁静之意,而无寒俭之气。作为一代绘画大家,对于历史中的儒学大家的仰慕钦佩,虽然暌违千年,产生了心灵的共鸣,对于读书明理的宣扬,对母亲孝敬的心思令人感动。

清   华喦《宋儒诗意图》

赵之谦和黄士陵分别给朋友创作了“小人有母”印章。赵之谦此印为好友魏稼孙嘱刻。款字言“有孝思也,遂成之”。此印边栏残破,形残神全。四字皆为长线,飘逸灵动,柔而不媚。从印文和粘连的变化,可知赵之谦的高超技巧。黄士陵同样是朋友嘱刻,款字注明是王雪澂。从刀法和篆法来说,清丽舒雅,有模仿之意,但黄士陵毕竟是大家风流,师古不泥。刀法刚健利落,“小”字的直和“母”字的曲形成强烈对比。章法妙会神合,尤其是“人母”二字的粘连,与边栏的粗细、方圆对比,令人叹服。

俗话说,“母子连心”,历代不乏此类主旨的作品。

清 任颐《弄璋图》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

“海派四杰”之一任颐《弄璋图》展现了孩子与母亲之间的亲密互动,成功展现了古代社会母亲与孩子之间的亲昵关系,有最温情的母爱体现。“弄璋”是中国民间对生男孩的古称,璋是指一种玉器,生女孩子则叫“弄瓦之喜”。任伯年的人物画堪称一绝,在“海派”中独领风骚。自幼学习绘画,不仅对于民族传统艺术理解比较深刻,后来又掌握了一定的西洋画绘画技巧,故《弄璋图》的绘制,既结合了中国国写意画的精髓,又展现出了隐藏在画里的脉脉温情。画面场景并非现实生活,而是凭想象构思的,松枝怪石,母亲端坐,一孩童靠扶在膝上,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场景虽是“虚拟”,但母爱是真实的。两侧有落款评价:“得渭长用笔逸韵,可以下视千秋矣”,“优入高古,宜其追步金冬心也”。

清   潘镛《母子图》扇面

潘镛《母子图》扇面展示的另一种场景。秋日泛舟湖上,母亲带着孩子游玩,柔柳小花,轻舟细波,组合成秀美的江南景致。用笔细腻,风格唯美,将母亲的安详和孩童的天真,完美地呈现出来。

宋    佚名《子母鸡图》

古人称鸡为“德禽”。因为鸡与“吉”谐音,常被当成吉祥如意的象征,所以存在借助母鸡和雏鸡以表现母子关系的绘画创作。宋佚名《子母鸡图》为南宋翎毛小品。画面中有一只母鸡,相对五只小鸡雏来说体型巨大。五只小鸡雏聚在母鸡周围,随母鸡在地里觅食,姿态各异。母鸡雪白的羽毛蓬松亮丽,目光中充满着慈爱,小鸡则稚嫩怯弱,依偎在母亲的羽翼保护下。母鸡俯身,神情爱怜。每只鸡的造型准确,比例匀称,尤其母鸡松弛着的羽毛,正低头啄地呼啸的神态及前面四只小鸡摇摇摆摆前来的状态,和母鸡后伸颈欲出之雏,呈现出初绽出壳的娇弱之态,生动传神、惟妙惟肖,充分展现了宋人写实的功力。最精妙的是作者对母鸡眼睛的处理,把留白的位置留在眼珠的最前面,使其俯身之姿更加强烈。这大概也是明代成化帝在欣赏宋画《子母鸡图》时,会被感动的部分原因,留下题诗:“南牖喁喁自别群,草根土窟力能分。偎窼伏子无昏昼, 覆体呼儿伴日曛。 养就翎毛凭饮啄,卫防雏稚总功勋。 披图见尔频堪羡,德企慈乌与世闻。”全诗将母鸡对于小鸡的疼爱之情写得淋漓尽致。笔致轻盈,铁画银钩,隐约有章草笔意,增加了趣味。

清   八大山人《母子图》

清八大山人《母子图》画于庚子秋月,即1660年,山人46岁,正当盛年。这是八大作品中凸显的平淡天真风格的创作。作为艺术大家,构思不同凡响。一块巨石,有倾斜之势,以此衬托母鸡和雏鸡的“渺小”。大笔勾勒,轻擦见枯,浓淡对比明显。母鸡安卧,四只小鸡极为欢快地走来走去,母鸡用深墨重笔,雏鸡是淡墨,形成鲜明对比,享受母子团聚的欢乐。

记得鲁迅先生说过:“即使天才,在生下来的时候的第一声啼哭,也和平常的儿童的一样,决不会就是一首好诗。”父母最愿意听到的“歌声”,无疑是宝宝娩出后那一声响亮的啼哭。人们用“呱呱坠地”来形容孩子的出生,自婴儿出生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都亮了!哪怕是贵为帝室,也会珍视这份最初的天伦之乐。《汉宫春晓图》是仇英杰作。他以春日晨曦中的汉代宫廷为题,以长卷的形式描绘后宫佳丽百态,画中后妃、宫娥、皇子、画师凡一百一十五人,衣着鲜丽,姿态各异,既无所事事又忙忙碌碌。除却各仕女群像之外,亦融入各种文人式的休闲活动,如弹唱、围炉、下棋、读书、观画、图像、戏婴、挥扇等。仇英的审美观念和趣味受了当时文人的影响,主观意趣与自然之境相结合,画面背景有高台楼阁、绿树丛林、潺潺流水、鸟语花香等,整体渲染出娴雅幽然的境界, 处处显示着人们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人文思想,鼎盛与繁华象征的“汉宫”,引人产生无限遐想的“春晓”。

明   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   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仿周昉《戏婴图》绢本为宋人临本,技法设色均有周昉风格,保留了五代到北宋期间人物画的很多特征。图绘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写照。五个女子与七个幼孩嬉戏、为幼孩洗浴、穿衣的生活场景。上方是两女子在给孩童洗澡和洗头,澡盆中一裸身的小孩学着用小手擦洗头颈,盆后站着的一顽童似乎正欲戏惹他。图右是一个女子在与两个孩童游戏,一孩子坐着,伸展双手想从女子手中接什么,而另一孩子则放弃正在玩的玩具,匍匐着伸出一手,意欲争夺。图左的两个女子正在给孩子穿衣。三组图各行其事,却又相互呼应,每一组的大人和孩子的组合又各具特色,尤其是孩子,或站,或坐,或匍匐,或趴于背上,萌态尽显。

宋   佚名 仿周昉《戏婴图》  现藏美国大都会博物馆

普通人家,则更为珍视和享受到这份难得的舔犊之情。宋佚名《浴婴图》描绘的正是这个场景。图外“周文矩”款字,系后添,此作当为宋人作品。画面共三个妇人,四个小孩,当中摆一长形浴盆。古人相信,沐浴可以把水滋生万物的力量传递给婴儿,让其健康成长,由此而言,洗澡具有礼仪性甚至是宗教性的内涵。如果仔细看,三位女性在穿着打扮和姿态上有明显区分。无论是衣着、发式还是姿势,画中间蹲在浴盆旁给小朋友洗澡的女性,和画右边给另一个小朋友穿衣服或脱衣服的女性是一组。她们的衣裙都是白、青两种颜色,都梳着类似唐代堕马髻一样的发型,而且都蹲在地上。画面设色淡雅明快,气氛温馨和谐,妇人的神情慈祥、婴儿的天真无邪,无不充满了浓郁的人情和现实意义。

明 尤求《戏婴图》

尤求工写山水,兼人物,学刘楹年、钱舜举而精妙不及。兼长仕女,继仇英后名气最大的人物画家,尤擅白描。《戏婴图》是尤求在端午之日创作的,虽然是《戏婴图》,但主要是模拟宋代院体画,带有古典气质,以仕女画像的技法来精营谋划,故而呈现唯美风格。图中的母亲端庄温和,手中托住婴儿,身体弯曲倾斜,以适应小孩的姿势。三个小孩的年龄有一丝落差,一立一趴一抱,形成组合对比,构思巧妙。因为是端午时节,故背景设色多为此际风景。着装艳丽,色彩对比强烈,动静相宜。

清 冷枚《婴戏图》

焦秉贞弟子冷枚善画人物、界画,尤精仕女,工丽妍雅,笔墨洁净,色彩韶秀,画法兼工带写,点缀屋宇器皿,笔极精细,头发和衣襟的钩画生动有致。冷枚也吸收了一些西洋的画法,诸如写生画的透视、远近、明暗、对比等画法。《婴戏图》色调不同意态迥异,在技法上因为吸收了西洋画技法,故有照片之功效。母亲端庄慈祥,两小儿各在一侧,神态不同,母亲深情凝望,一脸爱意。

不能不说,一个“戏”字,最为传神,辛弃疾就有“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名句,更见生活情趣。

丰子恺曾撰《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坐在我家老屋的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上,眼睛里发出严肃的光辉,口角上表出慈爱的笑容。我三十岁时,弃职归家,读书著述奉母,母亲还是每天坐在西北角里的八仙椅子上,眼睛里发出严肃的光辉,口角上表出慈爱的笑容。只是她的头发已由灰白渐渐转成银白了。”丰子恺画笔下的母亲,则雍容恬静,温婉慈祥,给人以一种亲切的感动。《小弟弟睡着了》绘画带有漫画性质,这四幅画是组合性质,带有电影场景再现的功能,将一个孩童的天真无邪,对母亲的依恋刻画得淋漓尽致。母亲对于自己孩子提出的要求,会尽最大可能给予满足。母子亲昵,折射出人世间的温情。

当代   丰子恺《小弟弟睡着了》

当代黄胄《育婴图》充满现代生活情趣。黄胄成长于充满崇高理想与英雄主义的激情年代。多年来寄身部队与边防地区的生活阅历,孕育了他激昂浪漫的艺术气质。从此作画风来看,应该是少数民族女子,隐约感觉到草原风情。黄胄在漫长的采风过程中有很多类似创作。色彩的运用具有独特之处。黄胄的人物画设色大胆,泼墨的沉着与色彩的艳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色衬墨,墨托色,响亮而协调。他不但吸收了西洋画用色的调子,而且大胆采用了民间色彩的处理办法,仍不失中国水墨画的风韵。两个花瓶,一只小猫,一个陀螺,散落的小花,看似随意的安排,却将孩子无忧无虑,充满童真的世界完美呈现出来。

当代   黄胄《育婴图》

至此可以看出,中国书画中的母亲、母爱主题,是一个丰富的系列,见证了中国画既写意又写实、既写心又写形、既写我又写他、既写趣又写味的特点。中国画的写生、写实,不应该被认为是很特殊的一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强调和实施的中心。自清代以来,中国画吸收学习某些西画传统的基础之上,在人物造型和表现上体现出更多的写实影响。随着时代的变化,中国画创作并不局限于表现特定题材,而是逐步扩展到更加全面、广阔的方向,内容和主题的变化则不可避免的影响到技法,多元的选择会突破既有的法度,推陈出新。可以说,中国画尤其是人物画最能顺应于时代发展,表现新生活、新现象,体现新风貌、新成就,这也就是今天能够看到历代关于母亲、母爱不同风格的作品原因。当精选成一个系列,不但主题凸显,也可以看出时代变化的烙印。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母爱是人类最伟大、最无私的情感,每个人成长的每一步,都凝聚着母亲无数的心血与无尽的关爱。品读古书画,通过一幅幅传世绘画作品中的动人情景,领略和感受到伟大、质朴、真切、深沉的母爱。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责任编辑:钱雪儿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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