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背景下俄罗斯油气产业何去何从？

俄罗斯是全球油气市场“千万桶俱乐部”的四大玩家之一。近年，俄罗斯年产石油5.3亿吨左右（折合1060万桶/日）、年产天然气6000亿方左右，分别占全球的11%和15%；每年出口2.5亿吨原油（折合500万桶/日，若包括260万桶/日左右的油品出口，则俄罗斯的日出口量达到750万桶/日）、2200亿方左右的天然气，分别占全球跨境贸易量的12%和17%左右，分别位列全球第二大石油出口国和第一大天然气出口国。俄罗斯在全球油气市场和供需格局中的重要地位可见一斑。

顺便说一句，上述“千万桶俱乐部”的四大玩家分别指美国、沙特、俄罗斯和中国。之所以说是“千万桶”，是指前三者的石油日产量均在千万桶以上，而中国的日进口量在千万桶以上。这四大玩家一定程度上主导了全球油气市场格局和走向。

随着此次俄乌冲突持续发酵，美西方发起俄罗斯史无前例的全面、严苛制裁，这比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后美欧对俄罗斯施加的制裁力度更大、氛围更广、惩罚更重。俄罗斯的油气产业和企业一直是美西方制裁的重点领域。新的地缘政治冲突背景下，外界对俄罗斯油气产业总体状况、各大油气产区和油气基础设施状况、以及俄罗斯与欧洲的天然气合作概况更加关注。

如何探寻俄罗斯的油气产业状况？鉴于俄罗斯专家学者对本国油气产业的解读大多为俄文资料，传播力有限，且准确度、可信度不高。故美欧学者的英文资料和书籍是我们掌握俄罗斯油气产业动向的重要渠道。也许以下几本近年出版的英文书可以帮助我们管中窥豹。

一、《天然气桥：重塑欧洲能源新格局》（The Bridge：Natural Gas in a Redivided Europe）

该书作者是国际知名的俄罗斯能源研究专家、美国乔治城大学政府系资深教授塞恩·古斯塔夫森（Thane Gustafson）老先生，英文原版于2020年面世。塞恩老先生还曾担任IHSMarkit（埃信华迈公司，现为全球标普S&P Global）的高级副总裁，经常出现在剑桥能源周年会（CERAWeek）上，侃侃而谈俄罗斯的油气产业和俄欧能源合作。清泉曾有幸与塞恩老先生碰过几次面，但其晦涩难懂的英语发音使得我望而却步，没有上前向他请教。其实人家讲得没问题，主要是咱水平比较洼。塞恩老先生倾其一生都在研究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用尽其在乔治城大学政府系近40年的时光。

该书在2021年有了中文译本，石油工业出版社出版，上述是译者起的中文书名，该书英文书名直译为“桥：欧洲再分裂背景下的天然气产业”。

一位著名的俄罗斯能源专家认为，尽管欧洲存在地缘政治竞争，但天然气和基于天然气的交易将欧洲各国团结在共同的利益上。柏林墙倒塌和苏联解体三十年后，西方进入东西方紧张关系加剧的新阶段。任何关于现代俄罗斯融入世界经济并与重新统一的欧洲结成和平伙伴关系的愿景都突然消失了。这就是当下俄乌冲突的前奏。两种对立的叙述试图解释欧洲的战略未来，一种是地缘政治的，一种是经济的，而且都集中在同一种资源——天然气上。

在《The Bridge》一书中，塞恩老先生认为，吸引媒体最大研究的地缘政治竞争必须与多种商业利益和经济意识形态的差异一起看待。凭借连接欧洲和俄罗斯的密集管道网络，天然气是通过共同利益将地区联系起来的桥梁。该书通过几个国家（前苏联、俄罗斯、乌克兰、英国、德国、荷兰和挪威）在本国、本地区和国际天然气贸易与交易中的角色扮演，来追踪天然气的经济和政治作用，详细介绍了这座“桥”的历史和可能的未来。正如古斯塔夫森所说，我们有理由保持乐观，但“天然气桥”能否最终经受住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和环境挑战还有待观察。

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老先生的担忧，“天然气桥”根本架不住地缘政治的冲突。天然气桥象征全球化、跨国合作与互利共赢，而这已经彻彻底底地让位于国家安全、意识形态和地缘政治博弈。

二、《财富轮转：俄罗斯石油和权力的争斗》（Wheel of Fortune: The Battle for Oil and Power in Russia） 

该书是赛恩老先生的又一力作，2017年出版。该书被《外交事务》杂志评为年度分析东欧和前苏联地区事务的最佳书籍。 

该书认为，俄罗斯石油工业——它与沙特阿拉伯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和出口国竞争，提供了全球近 12% 的供应——正面临着越来越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给俄罗斯经济和全球带来冲击波。《财富之轮》（中译该书名是《财富轮转》）对俄罗斯石油产业——这个至关重要的行业从前苏联的最后几年到不确定的未来提供了一种专业且权威的解读。 

通过该书，赛恩老先生追踪了俄罗斯石油工业、政治和经济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展示了利益如何超越国际能源安全，包括俄罗斯不稳定的潜在威胁。清泉在2019年通读全书后，顿感热血沸腾，该书上演了俄罗斯石油产业的“豪门恩怨”，总导演是普京。最精彩的一章是普京与俄罗斯前首富、石油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争斗。该书堪称俄罗斯石油权力场上的“终极大戏”，演绎了石油权力争夺的“血雨腥风”，也描绘了俄罗斯石油界的“江湖黑暗”。当然也不乏专业，其中对俄罗斯现有大型油田的情况进行了“大百科全书”式的解读，并按照褐色油田、灰色油田、绿色油田进行了分类解读。 

 “很少有人比古斯塔夫森研究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时间更长或更广泛的政治视野。结果就是这本极好的书，它不仅是自苏联解体以来该行业引人入胜、微妙的历史，也是过去几年出版的关于俄罗斯政治和经济的最具启发性的著作。” ——罗伯特·莱格沃尔德，《外交事务》 

 “自前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石油工业的历史就是这个国家本身的历史。没有比塞恩·古斯塔夫森更好的向导了。” ——尼尔·巴克利，《金融时报》 

三、《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富矿还是诅咒？》（Russia's Oil and Natural Gas: Bonanza or Curse?） 

这该书出版于2006年，是一本经过编辑的合集，汇集了来自俄罗斯、日本、西欧和美国的知名专家，提供了有关俄罗斯碳氢化合物（油气）行业、其规模、经济意义和税收的数据。 

此外，该书分析了油气企业在俄罗斯1998年后经济繁荣中的作用，提请注意向俄罗斯汇款对原材料出口收益的贡献。在国际政治经济方面，该书指出，今天的俄罗斯凭借其大量的能源出口，有助于解决困扰许多国家的国内能源短缺问题。通过这种方式，俄罗斯目前是世界稳定和能源进口国福利的主要贡献者。 

四、《真相时刻：乌克兰冲突——对欧洲能源安全的影响和美国陆军的教训》（The Hour of Truth: TheConflict in Ukraine – Implications for Europe’s Energy Security and the Lessonsfor the U.S. Army） 

该书出版于2016年，作者Ariel Cohen博士是国际知名的能源政策专家，尤其关注俄罗斯/欧亚大陆、东欧和中欧以及中东。他是全球安全分析研究所（IAGS）能源、自然资源和地缘政治中心（CENRG）的主任。该机构长期专注于能源、地缘政治和安全以及自然资源和增长之间关系的研究。作者还担任大西洋理事会全球能源中心高级研究员。 

该书重点描述苏联解体后的25年时间里，俄罗斯与中东欧国家之间的多起天然气争端，暴露了欧洲对俄罗斯管道天然气战略依赖的“硬伤”。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表明，欧洲迫切需要提高其天然气供应的安全性。该书认为，美国对欧洲的经济稳定和增长很感兴趣，因为欧盟（EU）是其主要和最大的经济伙伴。美国和欧盟享有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和投资关系，不应受到破坏性、反现状的力量的破坏。 

该书进一步认为，美国在欧洲的能源独立进程中拥有重大经济、政治和安全利益。而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破坏了欧洲的团结，削弱了美国在与俄罗斯关系中的主要盟友。美国在欧洲的武装部队，尤其是美国陆军，可以而且应该在促进能源安全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这种参与包括：提高态势感知；部署到敏感地区；加强培训活动，包括与美国在中欧和东欧的盟友进行的培训活动。 

显然，该书作者Ariel Cohen对美国政策制定者具有显著的影响力，当下俄乌局势的现状似乎验证了作者在该书中倡导的主张。 

五、《俄罗斯能源链：从西伯利亚到乌克兰再到欧盟的技术政治重塑》（Russian Energy Chains: The Remaking of Technopolitics from Siberiato Ukraine to the European Union） 

该书出版于2021年，是一本较新的书。作者玛格丽塔·巴尔马塞达（Margarita Balmaceda）是塞顿霍尔大学外交和国际关系学教授，也是哈佛乌克兰研究所和哈佛大学戴维斯俄罗斯和欧亚研究中心的研究员。 

本书认为，俄罗斯利用其巨大的能源资源来对抗乌克兰等后苏联国家被广泛认为是一种威胁。然而，如果不了解俄罗斯能源所代表的供应链、价值链，我们就无法理解这种危险。从与腐败相关的利润到运输费收入再到补贴价格，供应链沿线各国的许多利益相关者都从参与俄罗斯能源出口中受益。要了解俄罗斯在该地区的能源实力，有必要着眼于整个价值链——包括生产、加工、运输和营销——以及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到地区寡头再到欧盟的所有国内外参与者监管机构。 

该书罕见地以供应链视角，介绍了俄罗斯三大化石燃料出口——天然气、石油和煤炭——从西伯利亚的生产到通过乌克兰的运输到德国的最终使用过程，以揭示化石能源作为威胁和机遇之间的“动态砝码”。作者揭示了从1991年独立到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期间，这种“动态砝码”如何成为后苏联国家政治发展的关键驱动力。作者分析了不同类型能源的物理特性如何通过塑造它们如何被运输、分发，甚至被盗，影响着它们的使用方式——不仅在技术上，而且在政治上。该书既是对跨越大陆的三种化石燃料旅程的地缘政治游记，也是对技术在化石燃料政治和经济中的作用的精辟分析，提供了思考欧亚大陆及其他地区能源的新方法。 

六、《俄罗斯石油：过去、现在和未来》（Oil of Russia: Past, Present & Future） 

该书出版于2011年，由书中主要人物之一——俄罗斯卢克石油公司总裁 Vagit Alekperov （阿列克佩罗夫）所著。卢克公司是俄罗斯最大的私人石油公司。该书介绍了俄罗斯石油工业的详细历史。该书分为三章，第一章题为《俄罗斯帝国的黑金》，包括从古代到 1917 年底俄罗斯石油工业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草图。 

第二章《苏维埃土地上的石油》重点介绍了1918-1991年间苏联石油工业的各个发展阶段。 

第三章《新俄罗斯的石油》分析了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工业的现状，描述了从苏联时代经济管理的威权行政体制向自由市场体制的转变。这包括密切关注市场转型初期行业中发生的私有化进程，以及随后创建俄罗斯垂直整合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 

当然，上述6本书不足以概括俄罗斯油气产业的全貌。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俄罗斯油气产业的“韧性”很强，再低的油价，俄罗斯的油气企业仍在活着；再激烈的地缘政治博弈，俄罗斯的油气产业仍然不倒；再残酷的内部斗争和清洗，俄罗斯的油气产业仍具有生命力。关键在于俄罗斯油气分布的“点多面广”，在于俄罗斯油气田“老、中、少”并存，更在于俄罗斯拥有一批高素质的现场作业工程师、地质师和项目管理人员，是他们，在关键时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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