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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到9.8，谁刷的分？

2022-05-04 19:0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毒Sir Sir电影

有人看了一部剧，想着，如果把受困的记忆切割多好，那么人生都会是幸福的。

然而——

当Sir看完这部剧，却发现，我们还是太天真。

和太多人一样，Sir之前把它当“职场剧”，推荐了它，也实在太小看了它！

没错，它就是——

人生切割术

Severance

第一季大结局播出后，Sir的心久久不能平息，忐忑似不小心拒绝了校花的表白。

眼看IMDb最后一集评分怒涨到9.8，豆瓣也从8.6涨到9.1（坦白说，Sir心里还能打更高）。

Sir决定和你们一起重新来过。

这一次，我们站在第一季的结尾，再回看一遍“办公室四人组”和整个卢蒙。

重新了解他，她，和它的故事。

（p.s.以下内容涉及重度剧透，强烈建议没看完大结局的朋友先收藏。）

（p.p.s.为免浪费大家时间，本篇分析都建立在看过本剧的基础上。假如你对本剧不甚了解，请先参阅上一篇：）

小迪·情感与觉醒

武力：★★（觉醒后★★★★★）

智力：★★★★

胆量：★★★★

被驯化程度：★★★★

Sir第一个想说的人，不是主角。

为什么？

因为Sir相信，我们如果有反抗，其动因，最初都是源于情感上的同情或冲动。

而这个人，就是情感的代表。

他体重不轻，但你得知他的能量后绝不会称之为“肥胖”，而是“壮硕”。

他用难以置信的力量与坚定，为伙伴们打开了一扇重要的“门”。

他曾经莽撞，却在经历蜕变后成了真正的英雄——

他不是雷神托尔，他是卢蒙员工，迪伦。

Sir毫不怀疑。

《人生切割术》第一季收官后，至少一半的呐喊，都是因小迪而起。

曾经宛若吉祥物的他，在关键时刻一个顶俩，为伙伴们最大限度地争取到了宝贵的觉醒时间。

可以说，没有小迪，就没有“觉醒”这回事。

而小迪这个人物身上，有鲜明的蜕变痕迹。

其蜕变的主线，是情感对规则的动摇。

第六集以前，他是四人组中被卢蒙的“规则”驯化得最完全的人。

他以收集各种小奖励为傲，以胜任工作沾沾自喜，是一个标准的热爱体制、热爱工作的螺丝钉。

他从不怀疑公司，甚至相信可怕的传言。

他反对老欧和别的部门走动，更对老欧竟然对老巴产生了“喜欢”的情感感到荒谬。

但一切都从他在家中被唤醒“强制加班”开始改变。

那天，他第一次看到，有个孩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叫他，“爸爸”。

这让他的身体里流入了从未有过的东西——

情感。

当一个螺丝钉有了情感会发生什么改变？

一个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曾经被小迪攒了一抽屉的富有诱惑力的奖励，瞬间都不香了。

就连“华夫饼派对”，都不再迷人。

要知道，那可是提供了被分离员工永远都无法真正拥有的两件事——

早餐和性爱。

换言之，是情感上的追求，全面压制了身体本能的追求。

他变了。

当他意识到情感的力量后开始有些奋不顾身。

他抓住了那个让他“紧急唤醒”的保安小哥，然后咬了他一口。

那动作，像不像他曾经偷走的卡片里抓住、按倒的整个教程？

曾经被“体制化”的他，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完全成为了过去式。

一旦心中有了生动的情感，无论刻意的美食还是纯粹的性，本质上都不过是更新鲜刺激的糖果。

那些幸福或者痛苦过的往事，如同“孩子出生的记忆”……

那才是生命中永远无法替代的珍贵。

假如规则是铁笼，那么情感就是会令之生锈动摇且无孔不入的水和空气。

情感或许无法直接撼动规则，但却可以让被困在规则与体制中的人产生反思：

我是谁？我在哪？

我为什么被困在这里？我真的出不去吗？

——而这些思考，就是牢笼变得不再坚不可摧的开始。

小赫·武力与斗争

武力：★★★★

智力：★★★

胆量：★★★★★

被驯化程度（里）：☆（半颗星）

被驯化程度（外）：★★★

第二个出场的，是“谜之新人”小赫。

最后一集里，小赫身份的揭晓也是“反转”的一大看点：

你当她是工友，谁知人家是“微服私访”的下一任老板。

但，对于用放大镜看剧的很多侦探型观众来说。

小赫的身份，或许早就心中有数。

回顾一下她刚刚出现在卢蒙的大桌子上，穿着一身什么衣服？

蓝与绿。

嗯，贯穿始终的蓝与绿。

那是与整个卢蒙的色调完美统一的颜色。

那是象征着她早就将卢蒙与自己视为一体的颜色。

因为它们都脱胎于一样共同的东西——

卢蒙公司研制的，第一个芯片的原型。

而小赫刚来公司时。

一向皮笑肉不笑的保安小哥，也焕发出了宛如粉丝被爱豆翻牌的激动：

我们听说你要来这里时

就像听到了奇迹

小赫身上体现着最为鲜明的矛盾：

“里我”和“外我”的矛盾。

里面的她坚定地要离开，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从未真正被驯化成功——

质疑规则，探寻意义，拒绝束缚。

外面的她坚定地要留下，甚至对里面的自己说出“你根本不是人无权决定离开”。

她其实是被另一种东西驯化——

家族的“荣誉”，与自己的野心。

意识到小赫代表着人生两面无法兼容的矛盾后，再来看看她做了什么。

切手指，上吊……

毫无疑问，小赫是勇敢的。

但另一方面，小赫又始终是“有勇无谋”的。

她更多的“勇”，都是冲着自己，“伤都不觉痛”。

相比之下，真正需要智谋的地方，她的贡献却并不显著。

这其实像极了一种我们都很熟悉的状态：

内耗。

被焦虑牵着鼻子，忙着和自己打架。

但别误会。

Sir并不是想说这种“有勇无谋”就是负面的。

毕竟所有的“革命”，最初都源于“鲁莽”。

而小赫，也拥有着四人组中最锋芒毕露的勇气。

第一季的最后，当里小赫在外小赫的身体中醒来，她穿着那身蓝与绿的裙子，丝毫没有犹豫，就选择了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揭发“自己”。

这恰恰是小赫令人叫好的魅力所在：

当无数人都意识到“自我才是最难战胜的”之后，她却将填装好子弹的第一枪，就对准了自己。

“自我否定”有没有好处？

所谓的“内耗”真的毫无意义吗？

Sir觉得，小赫这个角色都给出了我们一种思考和答案：

选择自己成为第一个“战争”的对象，可能是个疯子，也可能是个英雄。

毕竟，安于既得利益不敢自我打破的人，也永远不值得相信。

老欧·追问与交流

武力：★☆

智力：★★★★☆

胆量：★★★★☆

驯化程度：★★★

直到最后一集结束，Sir才明白：

原来老欧在这部剧中的担当，不仅仅是LGBT！

△ 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喜欢这段“一点都不浪漫”的爱情

截止目前，老欧是剧中一个无比特别的存在：

他是一个在努力促成“外我”与“内我”对话的人。

乍一看，老欧就是一个公司老员工该有的状态：

做事认真但不突出，熟悉规则谨慎执行，但年纪渐长，体力也不行了，上起班来还会打瞌睡……

但，真的这么简单吗？

直到拜迪神所赐，我们才看清了外面的老欧在干啥。

摇滚乐，死命地吵。

黑咖啡，玩命地喝。

懂了吧？

他是在拼命让外面的自己保持清醒。

由此达成目的：

让里面的自己瞌睡或者走神。

这根本就是一种策略。

为什么?

因为外面的老欧早已知道，打盹等“意识放松”的状态下，记忆切割芯片的效力会被影响，“里”与“外”的意识可能会发生交流。

所以老欧打瞌睡时候，会看到沥青一样浓稠的青黑色颜料。

那就是他天天听着摇滚乐狂饮黑咖啡的时候，画画的记忆啊。

而老欧画中永恒的主题，也信息量巨大。

黑暗中长长的走廊，只有向下标识的电梯。

那是（疑似）小马的妻子小珍最后消失时走进的地方。

老欧曾经去过那里吗？

为什么外面的他还保留着这份记忆？

再回想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细节。

剧中老欧说自己干了三年。

但在官方开设的领英账号上，介绍老欧时说，他已经来到公司九年了。

所以，他的记忆被做过什么？

外面的老欧真的很忙。

他除了画画，还要经常去查找资料。

所以他保存着联系其他卢蒙员工的记录，和做过标注的地图。

是为了正义的揭露？

还是为了噩梦的复仇？

甚至，别急着站队。

回忆一下在卢蒙做心理咨询时，给里老欧讲述的外老欧的事：

“疯子”这个说法，应该有所指。

毕竟，她当初说的其他话，后来都证实在某种意义上全部是真实的。

再回想一下小马妹妹和小马的对话——

老欧，会不会就是那个心理治疗师？

他是在刻意接近小马吗？

同一次咨询中说的“曾帮人搬起重物”又是什么？

别着急。

第二季播出前，让老欧再飞一会儿。

小马·认知与成长

武力：★★★

智力：★★★

胆量：★★★

驯化程度：★★★

小马啊小马。

第一集时，我们还因为你在车里哭着想老婆的样子心疼不已。

想不到如今九集过去，大家已经开始为你下一季和三个妹子里的哪一个组cp争执不休了……

作为第一主角，小马提供给我们的是一个相对最完整的视角。

起初，他因为丧妻之痛决心接受分离手术，成为卢蒙员工。

注意工作牌上和驾照上的签名，完全是不同的笔迹——

那象征着他曾经非常相信，把自己分为两半会比较快乐。

与其他很多人不同的是。

小马并不是有意识送另一个自己去“受苦”。

他以为在忘记妻子的那八个小时里，那个“里我”能够真正轻松和快乐。

但随着剧情的推进，他也开始慢慢意识到自己如同鸵鸟般的怯懦。

他从未解决悲伤，他只是在逃避。

而逃避，是比面对更加糟糕的决定。

正如妹妹所说：

最终，想清楚的外小马做出了决定：

辞去工作，面对现实。

但。

围绕着小马的，远比他想象得要复杂。

首先，便是一个他绝不会拒绝，甚至明知再危险也要奔赴卢蒙的理由——

他的挚爱，妻子小珍，明明已经在车祸死去。

但最后他居然发现，她却在卢蒙中扮演着“咨询师”凯西的角色。

第一季的最后，当他举着她的照片，喊出那句“她还活着!”

多少人和Sir一样，眼睛已经湿了？

其次，不得不提一下（动机不明的）cp头子——

小马的银发女上司，老柯。

不知为何，她一直在执着地嗑这对“双双失去记忆的夫妻”。

甚至丧心病狂地潜入小马家地下室，从小珍的遗物里偷了一支蜡烛。

然后在安排小马去小珍那做咨询的时候，想办法点上了这根蜡烛。

再回到第一集。

小马和老欧去迎接快要醒来的小赫时，镜头拉近垃圾桶，上面印着一句话：

所以，出了车祸的小珍，是被他们“回收再利用”的吗？

老柯其实是为了帮助小珍吗？

一切暂未可知。

同样谜一样的，还有马克的妹夫。

他外表看起来像另一个吉祥物，但总是神神叨叨。

再想想他那本被“外小马”所看不上，却被“里小马”奉为圭臬的书。

Sir赌五毛钱。

这家伙，绝不简单。

有着这么强烈的感情需求和这么多的未解之谜。

未来小马的路，恐怕会更加曲折。

但不要紧，无论是里小马还是外小马，他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马了。

卢蒙家族·整个世界的“爹”

武力：？？？

智力：至少★★★★★★★★★★（不用数了，10颗）

胆量：★★★★★

被驯化程度：扯犊子驯化，老子要当全世界的爹

当Sir还把《人生切割术》当成一部职场剧的时候，曾经产生过非常天真的想法：

有这技术，为啥还让员工下午五点就下班？

后来发现，可真是太年轻。

卢蒙的野心，绝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那些自愿接受分离手术的员工。

证据一：

根本没有所谓的“退休”。

老欧的柏拉图恋人老巴，“退休”回到了家中，和家里的老头儿卿卿我我。

可他从此摆脱卢蒙了吗？

控制室里他的名字，依然亮着灯。

卢蒙依然捏着那个随时可以把他“叫回”的哨子。

证据二：

存在不知情情况下被做过分离手术的人。

在小马妹夫的崇拜者中，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妹子。

她曾经给小马说：

“要不要看看我头上被小鸟啄的伤口？”

再联想到小马妹妹曾经说那个妹子“嘴里没有东西却在咀嚼”——

这不就是牛羊的反刍吗？

联想到健脑会的人说“他们现在试图在孩子身上进行分离”。

再联想到卢蒙里那些“还没准备好”的小羊。

Sir只说一种猜想：

卢蒙会不会偷偷在进行实验，把人和羊的记忆互换？

证据三：

记忆分离手术不仅仅能做到空间上的分割，还能做到时间上控制。

还记得那个和小马妹妹一起待产过的阔太太吗？

分娩前夕，她温柔地告诉小马妹妹自己准备叫孩子阿威。

但生完孩子她却仿佛不认识小马妹妹，并且警惕地说自己孩子叫小布。

第九集晚宴上，这位富太太更是面对“小赫”表现出感谢：

是记忆分离，让她免去了怀孕和分娩的痛苦。

创造出一个“怨种”，随时替你承担痛苦。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样的技术假如被“推广”，会是怎样可怕的结局？

证据四：

卢蒙想要控制全世界。

而且，它们至少已经做到控制“基尔市”了。

整座城市用第一任CEO命名，银行的名字用第三任CEO命名，被奖励的餐厅用第六任CEO命名……

再来一个很多剧迷都发现了的，令人细思极恐的推论。

最后一集。

最令人寒毛直竖的角色，是他——

一会儿说是小赫的爸爸。

一会儿又说是小赫的爷爷。

又或者，“都是”。

联想到片头那个被抓着的“多爪怪物”。

再结合“蓝绿的小芯片”……

记忆移植不是梦。

在爷爷死亡前，通过把记忆移到爸爸脑中，达成爷爷的“永生”。

而那，或许也正是“让幼虫吃掉并取代自己”恐怖传言的来由。

再大胆一点。

会不会脑海中那个她爷爷，不仅仅是她爷爷呢？

从基尔·伊根开始，八位历任的伊根家族CEO中，究竟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甚至会不会，现在基尔，就在小赫面前的这颗头颅之中？

再联想一下“世界都将是基尔的孩子”……

后背发凉。

而什么是他们对待“孩子”的方式？

你可以看到，卢蒙的员工都经常被一些玩具般的东西所鼓动着。

像个完全在奖惩机制被滥用的环境下长大的小孩。

甚至可以说得更残忍一点。

回到第一集里小赫刚来时候脱口而出的问题——

我是牲畜吗？

这究竟是她太焦虑，还是“卢蒙继承人”外小赫的潜意识推动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品，你细细品。

弦外之音

那么问题来了，这就是一部员工觉醒反抗资本家的剧吗？

有些话，不能多说，但也不能不说。

比如，剧的开头，卢蒙公司的建筑风格，你想到了什么？

是的，前苏联时代的美学特征，但随即，内部：

又是苹果等科技公司引以为傲的简约风格。

这意味着什么？

再看卢蒙公司控制员工的手段。

等级森严。

——最简单粗暴的控制手段，你不能有任何逾越行为，甚至未经允许连走廊都不可以去。

话术洗脑。

——有点像早年的行为社会学，通过反复诵读忏悔文字，以达到内心的认同，改变自己。

禁止学习外来知识。

——知识是危险的，公司之外的知识都是洪水猛兽，你不可以读书，法规以外的书都是违禁品。

禁止理解工作意义。

——使人进入一种原始思维体系的盲线，没有人知道，包括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

谎言欺骗。

——虚假宣传，挑拨离间，通过官方制造谎言，以挑起部门间的矛盾，使之无法自发团结。

幸福宣传。

——姿态上的欺骗，各种小奖励给人以生活在幸福中的错觉。

心理控制。

——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冷酷加上心理学的运用，各种手段让员工服从安排。

造神运动。

——塑造一个个克里斯玛型的领袖，把公司领导人变为一个个新的神。

……

是的，这些熟悉的手段，其实就是一种极权控制的手段，搭配上《1984》，妥妥的未来版老大哥瞅着你。

但。

《人生切割术》的好并不仅仅在于它的反乌托邦叙事，正如上面所说，它搭配了一套现代的审美。

这相当于什么呢？当科技与政治手段完美结合起来，它便创造了一套更为无孔不入的体制。

在这个体制中，觉醒这件事，几乎没有可能。

赫胥黎、奥威尔的底子，《黑镜》、《西部世界》的方法，甚至更进一步，它并不仅仅只是呈现它，而是把目光放到背后，那一个个个人身上，讲他们的困惑，以及如何觉醒。

剧中的一个重要道具，也就是妹夫的那本书，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这句话，值得复诵上百次……

写到这里，不知道你有没有起了一身冷汗。

而Sir最大的感受，是爽。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值得细品、耐得住放大镜去看的好剧。

篇幅限制，还有好多细节来不及跟你们分享。

（欢迎评论区高手“毒粉”留言！）

它也启发了Sir的思考：

被规则“驯化”，或者被情绪左右的我们，真的“完蛋”了吗？

我们时常厌倦规则——“工作十年，眼睛里的光都没了。”

我们也时常痛恨情绪——“愤怒是魔鬼，别被懒惰和悲伤支配。”

但Sir相信你一定懂。

无论那个屈居于规则，也摸索着规则前进的“内我”。

还是那个会被情感左右，会因情绪而脆弱的“外我”。

只要你未曾放弃自己。

只要你多追问一句，“为什么”？

只要你敢于发声敢于抗争。

最终，那两个不完美但同样真实的“内我”与“外我”，势必如同片头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兄弟——

被看见，被接纳，被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