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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上海女导演黄蜀芹:我愿意为每个层次的观众拍片

2022-05-05 09:5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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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张骏马 抛开书本

四月的上海城,春光明媚,春花似锦,然而街道上却鲜有行乐之人,公共空间沉寂在难得的安静之中。

谷雨之后,微风传来一则令人心痛的消息:

4月21日晚,著名导演黄蜀芹因病在沪离世,享年83岁。

对于丧事安排,其子郑大圣表示:特殊时期,一切从简,暂不安排悼念活动。

消息公布之后,多位影人在社交平台上表示悼念,上海国际电影节官方则表示会在第二十五届上影节上放映其代表作。

文:张骏马

责编:刘小黛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黄蜀芹导演生前即是一个不事声张的人,她曾多次在采访中表露出自己内敛与安然的性格。

在生前最后一次访谈中,她向石川直言道:“我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争不吵。

事情来了,人家都往前拱,我是往后缩。和别人不闹矛盾。”

黄蜀芹(左)、黄海芹(中)姐妹和父亲黄佐临

1947年,8岁的黄蜀芹在桑弧导演的电影《不了情》中客串了一个“缺牙龙”女孩。

虽然和刘琼、陈燕燕等当时的大牌明星合作,但是这次触电的经历对于黄蜀芹来说并不十分愉快——生性内向的她对镜头避犹不及,更别提进行哭笑自如的表演了。

黄蜀芹(右)在《不了情》中饰演夏亭亭

然而,出生在文艺世家的她终没抵挡住电影的魔力,在高中毕业后全力考取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回忆起自己的求学时光,黄蜀芹同样把姿态摆得很低:“我那会儿就总觉得自己特笨,话也不会说,还要演小品,真的够呛。”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班主任田风老师曾在同学们面前断言她日后能成为“大导演”。

在北电读书时期的黄蜀芹

“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黄蜀芹是个内向的人,但也是内秀之人,在安静和沉默中蕴蓄着强大的力量。

演员郭凯敏在《青春万岁》和《童年的朋友》两部影片中和黄蜀芹导演有过合作,她在回忆那段经历时说:“黄蜀芹导演性格中有一种坚定的力量,对于一名女导演来说,这种力量也是意志力的体现。”

另一位演员于慧则表示:“她(黄蜀芹)是我合作过的脾气最好的女导演,虽然说戏的时候声音不大,但非常有分量,非常有震慑力。”

黄蜀芹拍摄毕业作品《搭桥的人》

1964年,黄蜀芹被分配到上海电影制片厂工作,但是很快就因“文革”运动而失去拍片的机会。

直到1978年,她才在谢晋导演的《啊!摇篮》剧组中第一次接触到电影拍摄的实际工作。与此同时,对于厂里交代一些拍片任务,她也积极地去筹备和完成。

经过《当代人》(1982)、《青春万岁》(1983)和《童年的朋友》(1984)等影片的积累,黄蜀芹已然具备较为成熟的独立拍片能力。

拍完商业片《超国界行动》(1986)后,黄蜀芹没有立即进入下一阶段的工作,而是反观自己的内心深处,静静地思考真正想拍摄的影片。

其后,受到蒋子龙的文字和郑长符画作的启发,河北梆子名伶裴艳玲女扮男装、人扮鬼相的形象深深印在黄蜀芹的脑海中,被誉为中国第一部“女性电影”的影片——《人·鬼·情》(1987)于是应运而生。

影片的主角秋芸是位以扮演钟馗而蜚声海内外的女性戏曲演员。

最初,她之所以会选择扮演男角,是为了追求自身的纯粹价值,拒绝成为她母亲一般的“堕落女戏子”的悲剧命运。

她一次又一次地用男性脸谱来隐藏自己清秀的面容,借助服装造型掩饰自己纤弱的身躯,并接连在舞台上演绎男性的勇武和担当——赵云、诸葛亮以及关羽。

然而这个现代的“花木兰”在脱冠卸髯之后,却难以逃离自己的女性命运和作为女性的社会身份,假扮男性的形象并没有让她在男性话语体系中获得表达权,甚或加重了她的自我认同危机。

社会大众对于一个成功女性的期待是:既要事业有成,也要家庭美满。

但是,在扮演男性的这条道路上,秋芸的个人感情始终无处寄寓,且正是她的男角身份消解着她女性主体的位置。

无论是父亲和张老师,都为了成全秋芸的事业而无视或者说剥夺了她作为女儿和爱人的幸福,致使秋芸不得不自行扮演一个拯救者,在虚幻和迷蒙中实现自我的成全。

于是我们看到,影片以人、鬼的镜像对视为起首,后通过八场半虚半实的后台戏串联起现实和舞台,将秋芸的人生历程和“钟馗嫁妹”的故事编织在一起。

钟馗——这个相貌丑陋但是心系妹妹幸福的鬼/神,在“黑丝绒”的写意空间中成为一个多义的能指,寄托着秋芸所有的完满与不完满,表达她内心的挣扎、迷惘和悲凉。

黄蜀芹导演在这部影片中并没有刻意强调所谓的女性主义,她只是有一种意识,希望通过电影去表达自己对于女性世界的独特感受,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呈现女性在成长过程中遭遇的难题与危机。

影片最终并没有为秋芸提供切实的拯救方案,或许,正如戴锦华所指出的:“真正的女性的自我拯救便存在于撕破历史话语、呈现真实的女性记忆的过程之中。”

女性的书写和讲述即成为女性主义的方法与路径。

黄蜀芹(右)在《人·鬼·情》拍摄现场

在创作过程中,黄蜀芹导演坚持以心为眼,诚心诚意地探求世间的真善美。她曾在访谈中说:“我愿意为每个层次的观众拍片……

我希望给市民拍,也希望给知识分子拍,希望给有阅历的人拍,也希望给年轻人拍……都希望。”

她导演的电视剧《围城》(1990)已经播出三十多年,至今没有翻拍版,且豆瓣评分稳居9.3分。

而它之所以会成为经典,除了原作的坚实基础和专业的制作班底外,黄蜀芹的高标准、严要求无疑也是重要原因。

黄蜀芹坐在轮椅上拍摄《围城》

虽然因意外受伤而不得不坐在轮椅上导片,但黄蜀芹从演员选角到制作都没有半点马虎。

一方面,剧组集结了陈道明、英达、吕丽萍和葛优等众多实力派演员,且有文艺界名人吴贻弓、沙叶新和英若诚等助阵;

另一方面,《围城》全程采用双机位的电影化拍摄方式,平均每10天拍一集,短短十集共耗时一百多天。

为了客观真实地还原小说世界,黄蜀芹甚至找遍了20世纪30年代的各种交通工具。

黄蜀芹(左)在《围城》拍摄现场

剧作播出前,黄蜀芹曾担心有些学究气和文化性的东西不会为观众所喜欢。

但当《围城》在复旦大学进行首映时,教室的走廊和后排都站满了人。

正式播出之后更是好评如潮,接连获得第十届“飞天奖”长篇电视剧二等奖和首届国际电视节金熊奖等荣誉,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

此后,黄蜀芹在影片《画魂》(1994)中用影像书写民国传奇女画家潘玉良的一生;

在沪语电视剧《孽债》(1994)中聚焦知青返乡后的都市日常生活;

在电影《我也有爸爸》(1996)中以孩子的视角再现白血病患者的处境;

在《嗨!弗兰克》(2002)中通过中国老太太的异乡见闻展现中美文化差异……

《黄蜀芹》的传记作者张仲年曾说:“她(黄蜀芹)以宝贵的生命历程用影像书写了对理想的追怀、对现实的关注、真诚为百姓代言。”

黄蜀芹导演努力保持自己作为知识分子的良知与温度,不断用真诚的作品来亲近观众,传递各个阶层的心声与呼唤。

在此意义上,她的作品如同她的话语和品行——温润却不失风骨,从容却有蓬勃之力。

作者|张骏马

艺术学院编外人员

原标题:《悼念上海女导演黄蜀芹:我愿意为每个层次的观众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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