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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记者卡帕作品来华展出:拍过台儿庄大捷和诺曼底登陆

“中国军网”微信公众号
2017-09-04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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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曼底登陆》  罗伯特·卡帕 摄

近日,一场“聚焦与失焦——罗伯特•卡帕影响回顾展”正在深圳大学美术馆展出,展览将持续到9月10日,这是卡帕作品在中国的首次回顾展。《演讲中的托洛茨基》《倒下的士兵》《诺曼底登陆》《少年士兵》等近百幅经典原作尽皆参展。

罗伯特·卡帕是谁?

他说过:“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靠得不够近。”

他拍过:《倒下的士兵》。

《倒下的士兵》  罗伯特·卡帕 摄

他是世界摄影史上不容忽视的传奇,他的名字是战地记者的代名词,他的很多作品成了举世公认的经典。

这些震撼人心的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战场上的卡帕经历了哪些难以想象的考验?面对炮火和死亡他会恐惧吗?让我们尽可能地走近他。

罗伯特·卡帕

卡帕个子不高,皮肤稍黑,有浓密的眉毛和一双漂亮的手。1913年10月22日,他出生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出生时一只手有6个手指,这让他的母亲确信卡帕是个特别的孩子。他的父母都是贫穷的犹太人,父亲是个沉迷赌博的浪荡子,母亲是饱经风霜的农夫的女儿,两人结婚后开了一家小小的裁缝店,全靠母亲辛苦维持。

卡帕小时候不叫卡帕,他叫安德雷·弗里德曼,一个欧洲味儿十足的名字。少年安德雷算不得学校里的好学生,功课一般,喜欢追求女孩子,浪漫又富有冒险精神。安德雷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就是在动荡中度过的, 18岁时因被怀疑为左派分子而遭到逮捕,在警察局被暴打了一顿。之后他便逃离了祖国去到德国政治学院学习政治学。为了赚取生活费,他还在一家通讯社做助理。那家通讯社聚集了很多有名望的摄影师,安德雷在这里获得了最初的摄影训练。

卡帕在德国政治学院的学生证。

1933年希特勒上台,安德雷为了躲避法西斯的迫害辗转流浪到巴黎。在这里,他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格尔达·塔罗。塔罗比安德雷年长两岁,漂亮又头脑活络,出生于书香门第,通晓5国语言。两人同为流浪到巴黎的犹太人,很快坠入了爱河。也是在巴黎,他改名为罗伯特·卡帕。

塔罗和卡帕,1935年

1936年夏,西班牙发生佛朗哥暴动。卡帕和塔罗当即决定前往西班牙,他们联系了各家杂志社的编辑,最终在法国杂志《视觉》(VU)那里获得了战地记者的工作。这一年,卡帕22岁,他从没上过战场,也没摸过步枪。

8月初,他们动身前往巴塞罗那。可是飞机在飞越比利牛斯山后忽然出了事故,不得不在巴塞罗那郊外的一个田野里强行着陆,飞机被撞得七零八落。他和塔罗惊恐万分地从飞机里爬出来,却惊奇地发现没一个人受伤。这个“不幸”又“幸运”的开头似乎预示着两人在西班牙的不同遭际。

穿梭在西班牙的战场上,他们遇到了白求恩,还遇到了海明威,卡帕认海明威做了自己的干爹。最重要的是,卡帕拍到了那张著名的《倒下的士兵》照片,一举成名。

在科尔多瓦前线,一个西班牙共和军战士右手握枪正顺着山坡往下跑,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战士向后仰去,紧握枪的手已经松开,下一秒就会重重地跌在草地上。画面在此定格。它毫不迟疑地捕捉到了惨剧发生的瞬间,残酷又带着英雄主义的悲情,对战争和死亡赤裸裸的揭露冲破了人们心底最后一道防线。毫无疑问,照片一经发表便引起轰动,22岁的卡帕也成为了著名的战地摄影师。

照片中倒地的西班牙战士名叫费德里格·巴罗尔·加西亚,是一个24岁的磨坊工人。根据卡帕1947年的回忆:

当时,他跟约20名士兵在一个战壕里,叛军的机关枪就架在远处,这群拥护共和政府的战士年轻狂热但没有军事经验,他们反复向机枪哨位发起冲锋,叛军机关枪响起来,一茬一茬像割草似的,这些战士一批一批倒下。到第4次的时候,卡帕小心翼翼地把相机举过头顶,甚至都不敢朝外看一眼,机关枪再次响起时他按下了快门。

他把胶卷送回了巴黎,根本不知道自己拍到了什么。之后他继续在西班牙呆了3个月,回到法国后才知道,他已经是一位著名的摄影家了。

塔罗,1936年卡帕摄于西班牙

塔罗却没有这么幸运。在西班牙战场的硝烟中她迅速成长为一名专业的战地摄影师,开始脱离卡帕独立拍摄。1937年7月25日,就在塔罗计划回巴黎的前一天,她在前线被坦克剐蹭身受重伤,在送往医院后身亡。

1938年在中国,他拍摄了台儿庄战役

来中国他学会的第一句话是“不要看”,他把宋美龄给的鸡尾酒泼到了盆景里,他见证了“台儿庄大捷”,却没能拍到胜利的场面。

《汉口的年轻女兵》  罗伯特·卡帕 摄

塔罗死后,卡帕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蹶不振。他开始酗酒甚至厌世。塔罗生前曾和卡帕约定来一趟中国,拍摄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当时,荷兰导演尤里斯·伊文斯(Joris Ivens)正在筹备拍摄纪录片《四万万人民》,他就邀请好友卡帕一同参与进来。卡帕接受了邀请,怀揣着塔罗的照片踏上了来中国的路途。

卡帕在中国的新闻通行证,他的中文名字是“贾白”
蒋介石召开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一次会议。  罗伯特·卡帕 摄
宋美龄。  罗伯特·卡帕 摄

1938年春天,他们首先来到了武汉——当时的临时政府所在地,见到了蒋介石和宋美龄。在这次会面中,卡帕为蒋介石夫妇拍摄了很多照片,随后都被发表在美国《生活》(LIfe)周刊上。伊文斯在回忆录中写道:“蒋介石的头脑和姿态都是典型的军人”,而宋美龄则是“一个妩媚动人、精力充沛的妇女”。纪录片的拍摄工作受到宋美龄的严格限制,他们的剧本、拍摄内容都要经过审查和批准,摄制组的行程也被限定在汉口范围内。他们甚至被禁止拍摄大炮的特写镜头,而这只是1933年造的一种德国火炮,谁都认识,根本不算什么军事机密。

伊文斯希望能到延安拍摄毛泽东武装力量的情况,被宋美龄拒绝了。卡帕曾对一个朋友说:“蒋夫人是严格意义上的清教循道宗信徒,但泡得一手致命的马爹利酒。”为了保持清醒他还会把宋美龄给的鸡尾酒泼到盆景里去。

台儿庄。  罗伯特·卡帕 摄

身为战地记者,卡帕无法满足于每天在汉口打转。经过一个月的争取,他们终于获得了去往前线拍摄台儿庄战役的机会。等满怀期待地赶到徐州,摄制组再次被泼了冷水——他们依旧无法到前线拍摄决战场面。卡帕学会了他来到中国的第一句汉语——不要看(bu yao kan)。没有拍到决战场面,卡帕尽可能地找补,沿途所见所闻和战后的断壁残垣都被他收入了镜头。

他关于台儿庄大捷的报道刊登在美国1938年5月23日的《生活》杂志上:“历史上作为转折点的小城的名字有很多——滑铁卢、葛底斯堡、凡尔登……今天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名字——台儿庄……一次胜利使台儿庄成为中国最知名的村庄。”

河南郑州。  罗伯特·卡帕 摄

广州,日军空袭后救助伤员。  罗伯特·卡帕 摄

《少年士兵》  罗伯特·卡帕 摄
《雪中玩耍的孩子》  罗伯特·卡帕 摄

在中国8个月时间里,他还拍摄了河南的花园口决堤、“4·29”武汉大空战、日军轰炸广州……尽管没能去成延安,但是他见到了周恩来,拍摄了那张著名的周恩来倚门而立的照片。

周恩来1938年在汉口。  罗伯特·卡帕 摄

1944年,他是第一个登上诺曼底的记者

战地记者的赌注是他的生命,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整晚捶打着胸口,水手长以为他害怕了不敢下去,哐当一脚把他踹进了海里。

1944年6月6日,诺曼底登陆当天的卡帕。

二战全面爆发后,这个永远停不下来的“冒险者”再次登上开往战场的轮船,这一年,他刚刚30岁。

诺曼底登陆之前,几百名战地记者中只有几十个被选中跟随首批进攻部队,他们中有4个摄影记者,卡帕是其中之一。

出发之前,卡帕专门去博柏利(Burberry)买了一件昂贵的英军专用雨衣,在登喜路(Dunhill)买了一个银质口袋酒瓶。不过,雨衣后来被他当成负担扔在了冰冷的海水里。

卡帕登上了美国U.S.S.追逐号,在距离法国海岸10英里时,他将和士兵一起登上登陆艇。选择登陆艇时他犹豫了一下:B连比较安全,E连能拍到最好的报道,选哪个?

他后来在自传中说,“能够自由选择进攻地点,并被允许做一个懦夫且不被处决,这是对战地记者的折磨。战地记者的赌注——他的生命——就在他自己的手里,他可以把它押在这匹马或那匹马上,也可以在最后一刻把赌注放回口袋里。我是个赌徒。所以我决定跟随E连冲在第一批进攻。”

1944年6月6日凌晨,冲锋的时刻终于到来了。4点钟,卡帕和士兵们一起在甲板上集合,静穆地等待着第一抹阳光,像一种神圣的祈祷仪式。每个人都在想着些什么,卡帕的脑子里是绿色的田野、粉色的云彩、吃草的羊群,所有最简单最美好的时光,还有拍到今天最好的照片。

太阳升起来了,他们登上了登陆艇,往滩头阵地驶去。登陆艇碰上法国的土地时,卡帕从防水油布里拿出了他的康泰时相机(德国相机Contax)。海滩冒着灰色的烟雾,士兵们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手里握着随时可以射击的步枪,在进攻障碍中蹚水前进。这是最好的拍照时刻,卡帕在跳板上停了下准备拍他关于诺曼底登陆第一张真正的照片。谁知水手长以为他是害怕了不敢下去,对着后背哐当一脚把卡帕踹进了海水里……

《诺曼底登陆》  罗伯特·卡帕 摄

水冰凉,子弹噼里啪啦打在他周围砸出一个个漩涡,他冲向最近的障碍物,躲在后面拍下了一连串的照片,光线很暗,但灰扑扑的天空和水面反而营造出一种紧张压抑的效果。海水灌到他的裤子里,他深吸口气鼓了鼓勇气,在不断扫射的子弹中寻找着下一个藏身点。正好一辆坦克从水里冒了出来,他穿过漂浮的尸体冲到坦克旁边,拍了几张照片,壮起胆子向海滩做最后冲刺。剩下的25码被德国人的子弹和炮弹锁得密不透风,最后,靠着人体掩护他终于到达了海滩,跌跌撞撞地扑倒在法国的土地上。他拿出第二架康泰时相机头也不抬地开始拍照,镜头里是湿透的靴子、涨绿的脸、浓烟和烧坏的坦克。迫击炮弹打过来,卡帕只顾疯狂地一张接一张地拍,不敢把眼睛从康泰时的取景器上移开,直到相机卡住——胶卷用完了。他颤抖着双手去包里拿新的胶卷,还没等放进照相机,手上的水已经把胶卷弄坏了。

卡帕已经筋疲力竭了。

停止了拍照,恐惧开始在他身上蔓延,从脚趾到发尖震颤着他的身体……身边的人都一动不动地躺着,海滩上的死尸随着潮水翻腾,一艘登陆艇朝着炮火驶了过来,卡帕已经来不及思考,站起来跨进海水,向那艘船奔去。海水漫到了他的脖子,他把相机高高举起来,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逃跑。他想再回到海滩但真的害怕,于是自我开解:“我只是到船上去擦干净手。”

他没有再回去,而是昏倒在了船上。醒来后,船已经在开回英国的路上了。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整晚捶打着胸口。早上回到韦茅斯港,卡帕才知道,他是唯一一名登上奥马哈海滩的摄影记者。

《诺曼底登陆》  罗伯特·卡帕 摄

7天后,卡帕才知道他在海滩拍摄的照片是关于这场进攻最好的报道。遗憾的是,当胶卷送到伦敦,那个激动的暗房助手在烘干底片时调高了温度,导致底片因感光乳剂熔化而损坏。总共106张底片只有8张被救了回来,这8张照片因受热也变得模糊。

而今回望,很多人对诺曼底登陆的视觉记忆,源头或许都是这组照片。

在卡帕看来,随着巴黎的解放,他的摄影艺术也难以再有超越了:“再也不会有那些在北非沙漠和意大利山脉里的美国步兵;再也不会有登陆诺曼底海滩这样的进攻了;再也没有能同解放巴黎相媲美的解放了。……从现在起我将不断拍摄同样的照片。每一个匍匐的士兵,每一辆开动的坦克,或者是疯狂挥舞手臂的人群,都将是我以前在别处拍过的照片的翻版。”

巴黎解放  罗伯特·卡帕 摄

尽管如此,战场依旧对卡帕有着致命的吸引力。1954年,卡帕再次接受《生活》杂志委托,赴越南进行为期30天的印支战争报道。5月25日,他跟随法军执行一项任务,行进的部队不时被地雷和子弹阻断,卡帕就趁着战争停歇间隙跳下吉普车拍照。身为一个经历过5次大型战争的专业战地记者,卡帕明白这里的危险,可是如果有一张必须要靠冒险才能拍到的好照片摆在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去涉这个险。

下午,卡帕的照片拍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想再往前探探。他离开公路,去拍摄一队士兵在草丛中前进的场景。忽然一声巨响,吉普车上的记者同行骂道:“他妈的!又让这小子拍到好照片了!”可是,这次踩到地雷的是卡帕。他的康泰时相机紧握在左手中,左腿已经飞出了一英尺远。卡帕的生命定格在41岁。

越南,草丛中前进的士兵。  罗伯特·卡帕 摄

在卡帕去世63年后的今天,他的近百幅经典作品终于第一次以回顾展的方式集中来到中国。

策展人单增辉说:“卡帕之所以成为卡帕,不完全只是因为影像,而是他对于人、事物,以及背后人类命运的关注。”

策展人理查德·维兰认为,卡帕影像中的巨大力量来自于他独特的人格。他富有魅力,慷慨大方,机敏过人的同时又非常风趣。他与那个时代的众多大师是至交好友:海明威、毕加索、马蒂斯……奥斯卡影后英格丽·褒曼甚至曾主动向他求婚。

这次展览,卡帕这些朋友与爱人的肖像作品将以专门的篇章展出。

一批珍贵的纪录片、采访音频和当年刊登卡帕作品的原版《生活》杂志等,也首度在国内展出。

● 5期刊载了卡帕作品的原版《生活》杂志;

● 在中国拍摄的纪录片《四万万人民》;

● 一部首度在国内公开放映的关于诺曼底登陆的珍贵纪录片;

● 一部穿插了卡帕的玛格南摄影师好友、亲人、拍摄对象访谈的纪录片《罗伯特·卡帕:战地摄影记者的传奇一生》;

● 现存唯一一段卡帕的采访录音,卡帕在录音中主动提到了《倒下的士兵》的拍摄过程。

这些资料呈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幽默风趣、喜欢打扑克和漂亮女人的活生生的人,让你看到这个战地摄影师的另一面。 

(原题为《传奇战地记者卡帕作品来华展出:那些震撼人心的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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