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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英雄堕入灰色地带,主题曲要怎么写?
1940年代,漫改超级英雄首次登上电视屏幕时,人们对“超人”本能反应是:“快抬头看天!一只大鸟!一架飞机!”超人的原型是“大力水手”(Popeye the Sailor Man),一个吃了菠菜就力大无穷的魔鬼筋肉人,他的真实身份则是拥有外星血统的记者克拉克·肯特。1950年代,观众第一次在彩色屏幕上看见超人的鲜艳色彩。铜管乐队谱写的《超人进行曲》光辉灿烂,作曲者之一就是《大力水手》的作曲家萨米·提姆伯格(Sammy Timberg)。
《超人》
1978年,华纳兄弟请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为《超人》电影配乐,看中的是他此前两部配乐作品《大白鲨》(Jaws, 1975)和《星球大战》(Star Wars, 1977)的风格。威廉姆斯把剧场中的恢弘音乐搬进电影院,在影史上开了风气之先。他雇用伦敦交响乐团演奏《超人进行曲》,一举奠定超级英雄宇宙的音乐基调。
该宇宙是个特殊的存在。除了它,很少有电影能够承受住如此排山倒海的音墙。《超人进行曲》如同地平线上升起的火红太阳,和英雄对正义和真理的追求互相辉映。
随着超级英雄的世界不断壮大,反英雄、血统可疑的英雄、陷入自我认知障碍的英雄、邪恶与光明交织的英雄也越来越多。他们的崛起把“超人”衬托成无聊的象征。非黑即白成为过去,英雄集体将进入灰色地带。不再单纯的观众,欢迎他们从神界堕入半神半人,甚至马人般狂野、邪恶的存在。
《X特遣队:全员集结》
《X特遣队:全员集结》(The Suicide Squad, 2021)的作曲者约翰·墨菲(John Murphy)的任务,是为一群不那么高尚的英雄写主题曲。“他们不像超人或神奇女侠那么纯净。他们的小心思可多了。这些人不是天生当英雄的命,只是误打误撞投入命运的落网。”
英雄的进化为影视原声的世界拓展边界。迈克尔·吉亚奇诺(Michael Giacchino)把《新蝙蝠侠》(The Batman, 2022)的原声写成一部泥泞的组曲,为罗伯特·帕丁森扮演的忧郁英雄裹上黑暗的披风。《暗夜博士:莫比亚斯》(Morbius , 2022)的作曲家乔恩·艾卡斯特兰德(Jon Ekstrand)为主角写下扇着恐怖羽翼的弦乐,以契合杰瑞德·莱托(Jared Leto)扮演的黑暗英雄——一个变成吸血鬼的生化学家。“这支主题曲有魔鬼的音符,超级英雄的暗示。”
汉斯·季默(Hans Zimmer)在新千年后为《蝙蝠侠:黑暗骑士》(The Dark Knight)系列写的音乐“尽量避免欢乐”。他在古典音乐的骨架里安了一颗朋克的心脏。这颗心脏自从目睹父母被杀的场景,就永远无法平和地跳动。
《蝙蝠侠:黑暗骑士》
反英雄们将继续前赴后继地现身大小荧幕上。“巨石强森”出演的《黑亚当》(Black Adam, 2022),下半年将以近乎上帝的强大力量登陆院线。《洛基》(Loki, 2022)的主题曲诱人而放荡,闪着歌剧的光泽。被身份危机折磨的“月光骑士”(Moon Knight, 2022),佩戴一支强烈挤压心脏的交响歌剧作名牌。
最好的超级英雄主题曲将成为角色的标记,就像超人的短裤一样无法脱掉。比如汉斯·季默(Hans Zimmer)的《神奇女侠》(Wonder Woman)主题曲,电声大提琴在管弦乐队和鼓的海洋中披荆斩棘,成为亚马逊女英雄的桂冠。亚伦·史维斯查(Alan Silvestri)的《复仇者联盟》(Avengers)主题曲,在交响乐的轰隆中回归英雄的纯真年代。
丹尼·埃尔夫曼(Danny Elfman)是超级英雄电影原声的老将。他写过1989年的《蝙蝠侠》(Batman)和1992年的《蝙蝠侠归来》(Batman Returns),以及一系列漫威影视剧。“一部好的超级音乐原声作品,应该有非常明确的音乐个性。超级英雄影视剧中,相较于用音乐反映情绪、氛围,这里的音乐应该更紧密地围绕人物。”
1989年的蝙蝠侠主题曲由弦乐和铜管编织而成。埃尔夫曼用了进行曲的器乐,但没有完全保留进行曲的结构。早年的超级英雄主题曲常有军乐的强烈意志,似乎已无退路,战争势不可挡。埃尔夫曼在《蝙蝠侠》的音乐中保留了这种特质,再注入迫切和狂躁的气质。尽管他用到神圣的法国号,阴沉的长号才是主角。
《蝙蝠侠归来》
反英雄们的登场并未完全改变主题曲的成色。铜管和行进军鼓始终是主角。丹尼·埃尔夫曼在《奇异博士2:疯狂多元宇宙》(Doctor Strange in the Multiverse of Madness, 2022)中仍沿用这些乐器,但他设法令阳刚的音色沾染战栗的气息。“观众会爱上这个走入歧途的反叛者。我想让他的歌拥有令人心碎,产生同情的力量。”他没有把《奇异博士》的主题曲变成达斯·维达式的黑暗之歌。“正相反,它温柔又黑暗。”
很多作曲家认为,这一路音乐的祖师爷是德国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Richard Wagner)。《洛基》的作曲家娜塔莉·霍尔特(Natlie Holt)追溯到更早。“如果我们去看人类早期时候乐器的使用,会发现他们用牛角制成的乐器呼唤牛群。士兵在行军途中呼喊特殊的口号以鼓舞士气。在电影诞生前的很久以来,人们使用铜管乐器作为战争的号角。我们一直都很清楚铜管乐器对精神的效力。弦乐通常被用来讲故事。它们更私密内向,与深层的情绪有关。”
超级英雄题材很受流媒体平台的欢迎。忽然之间,观众发现电视剧中里也开始出现影院式的音乐。和毁灭的本性、悲剧的命运搏斗的洛基,陷入自由意志的谎言。娜塔莉·霍尔特希望洛基之歌丰盛、华丽,带点邪气。“洛基是个坏家伙。”
《洛基》
霍尔特是《神秘博士》(Doctor Who)的粉丝,她从这部超级长寿剧的配乐风格中汲取灵感。“1971年我看到了《发条橙》(Clockwork Orange),看得我脑花四溅。古典音乐与合成器的结合装饰着这个无与伦比的暴力故事。”再揉入一点莫扎特,一点斯堪的纳维亚民谣,一点带有预言气息和科幻色彩的电子琴……这一切重叠在一起,映出一个她心中的洛基。
希尔杜·古拉多蒂尔(Hildur Guðnadóttir)用弦乐为《小丑》(2019)绘出阴郁脆弱的内心。尽管小丑不是一个超级英雄,他和他们同在一个好坏间界限模糊的宇宙,因此与他们共享弦乐和低沉鼓声的主题曲。大提琴的旋律简单,在乐队的声音中游走,直到被乐队的声音湮没,象征角色终于孤悬于人世。
《小丑》
为超级英雄影视剧配乐的每一位作曲家,心里都装着这个宇宙的历史。他们知道,每一个角色都活了很多年,以后还将继续活在屏幕上。一个今天打酱油的小角色,也许十年后会是一部电影的主角。一代代编剧和导演参与到角色的塑造中,留下个人和时代的印记。有人更大胆,想颠覆一个角色,扩张英雄宇宙。有的比较传统,让超人仍旧穿那身打扮,上天入地拯救地球。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主题曲,作曲家的职责是聆听过去,切莫远离,用新的音乐元素丰富角色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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