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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叶瑞琨先生丨空山孤叶 追忆落人海

2022-04-26 13:1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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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谢礼恒 崔婷

这个春天,我们听到了很多不幸的事。前不久,电影人雅克·贝汉和黄蜀芹相继去世,而昨天,我们又得知了下面这个悲伤的消息——

叶瑞琨(1954-2022)

成都画院专职画家,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成都画院原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画学会理事、四川省中国画学会常务副会长叶瑞琨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22年4月25日19时13分在华西医院逝世,享年68岁。

| 2017年 刘海韵摄

我永远记得这张照片,在成都画院的第二进院子里,他坐下来,天气冷,当时叶老穿了件浅色的外套,镜头里不合适,我顺势就把我的黑色羽绒服脱下给他穿上,海韵隔着相机说了一句:一下子就对了。五年过去了。

“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

懂得绘画的人,用独特的视角看世界。风土雷电,日月星辰,深山绿林,滔天碧海。每一处,都是眼中的构图,手里的色彩。川派画家,是一个独立而独特的群体。蜀中的山水,民风,赋予他们毫尖的灵动。

兜兜转转间,我与艺术家叶瑞琨已相识好多年,他是我的“老师”,虽然我不画画,当年他甚至带着我和助手张涵一同去拜访艺术家,坐下来,或者帮我引见一下,随后很客气地让走,他是一个儒雅的艺术家,一位雅士,一个可以在公开场合真诚提出建议甚至是批评的人,他是一位智者,人品艺品俱佳的艺者,他甚至是我的老乡。他给我无数次拉起家常,经常说“……是,是的,你要注意身体,你太瘦了,永远要记得身体的重要,无论是写还是画,无论是早或者晚。”我每次都应承,每次都继续问继续记继续写继续再打扰他。

我为叶先生拍了几期视频,写过数篇采访稿,最近一次是我做“艺术野疯狂”艺术家的书房系列,第一位联系的艺术家就是叶先生,宝墩书房的视频合作团队都安排好了,突然遇到上一波疫情,缓下来,再次约他时已是一个月以后,又正好碰到叶先生聚星城家里的地板打蜡,他说家里乱,要不再等三天……这一等,就已是错过。

我欠叶先生一次长长的访谈。这是永远的遗憾。

三生刻了不少叶先生的作品(竹刻臂搁)。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完全不可能。他刻了全套,一边说一边又拿出刻刀,准备深宵续奏。徐淳媛女士打来电话,一边问一边哭,说不相信也不敢给父亲徐恒瑜先生说,我都只能说节哀忍悲。今晚的朋友圈像是泪海,我来不及写这些文字,就慌忙翻出之前写过的稿子,拍过的视频,不计其数地发到朋友圈。我记得在江南忆,在画院的银杏树下,在海报3800米高的川藏线上,在海螺沟,与叶老都有过多次交流,我们从不提他的生病,从不提那些和悲伤有关的话题。但今晚,无关的都与我们有关了。收录那些访谈的书名为《何不怜取眼前人》。

空山孤叶,追忆落人海。

叶先生是对我有深刻影响的人,他的离去,让我倍感悲痛,不觉间回想起第一次与他的深聊是在他家对面的一个旅舍咖啡馆,很朴素的一杯茶,我们就聊了四个小时,那是数年前的夏天,他讲起在岁月艺术馆举办展览要展出的都江堰风光作品系列,还有他的下乡生涯,自己的家庭与情感,我们谈到高居翰谈到江岸送别谈到隔江山色,更谈到青春时代的故园风雨……他的确也算是最忍得住情的画家之一了。

58:36

点击视频观看:瀞园雅集 · 叶瑞琨开门画展

后来,再次见到画家叶瑞琨时,夏蝉已上枝头。他踱着小步推开合院的门,笑盈盈的走向画室。

在这个山风灌堂的绝妙之处,叶瑞琨的存在使其有了一股子墨香,不夸张的说,画,是有香气的,绘画最是芳香。

“文化艺术,是向内的,是人与大自然沟通过后,在内心中产生的一种‘理’”。学会与自然沟通,懂得用心灵倾听,还原艺术本真,是叶瑞琨创作的本源。人与自然,共行共存,在叶瑞琨眼中,世间万物皆为道。

我还是说一下叶瑞琨的往事吧:

叶瑞琨生于1954年的成都,当过知青,做过工人,甚至还当过“半天”的解放军,随后进入成都画院成为一名专职画家,绘画这条路,一走就是四十几年。“我们那个时候画画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成为一个大画家”,他慢悠悠地说。“那个时候的画并没有市场,但笔墨确最是干净”。

他的作品图式极多,透过不同的景象,作画时不同时候的心象也呼之欲出。与笔下风光一样,奇绝拗险、清幽淡雅、清雄奔放、迷离浑然,不一而足。更多时候,他在寻求一种契合,而非谁是谁的衬托。

后来又多次在成都画院那金黄的银杏树下聊及他的旧作新貌、写生收获、金碧山水、八荒空遐——几十年来,他每年都坚持外出写生,足迹遍及世界许多地方。写生使其保持对自然与人文的丰富感受,正如古人所言“搜尽奇峰打草稿”,他把这些写生所得都融入到了创作之中。

叶瑞琨并不是一个自然主义者,写生不是照相机式的描摹对象,而是通过笔墨与自然沟通。在他的绘画中,也可以看到他“赤壁赋”、“东坡四韵”这样的作品。这些作品是其通过研读与意会古人词义,与古人交流,并神游于古人的世界。

看着他的东坡四韵、金碧山水、孤独行旅,或许能感受到更多他的坚守中国文化、力求开新。

| 巫峡今日愁云垂

| 蜀山幽居

叶瑞琨曾说过,“中国绘画在宋之后,已进入了很主观的创作,特别是苏轼提出文人画之理论后,中国画家已经在与大自然的沟通中找到了多种符号来表现画家的情感。中国绘画有很多启迪、引导、暗示的元素,类似佛教中所谓的‘禅宗’——不说破,不道明,让观者自己去体会、感悟,这样得到的喜悦和老师讲明白后得到的喜悦,是完全不同的。中国的文化往往就是这样,给你一个暗示来刺激你深层的潜在意识,让其‘自觉'。”

极具代表的那批金碧山水,没有时序,不在客体,春山夏云秋树冬雪,都融到一个画面里。正如佛教所说,任何你看得到的都是虚幻,内心的世界才是真实,“中国人在表现艺术时,主观情感是因为中国文化这几千年来追求庄严之精神促成的。这批画既有文化含义,要有文人画之气韵,又要有工匠画深入刻画内心世界之技巧。”

这些画作回应了苏轼的幽深疑问。也是叶瑞琨对苏轼内心世界的试探、触碰与揉搓,那是内心生命体验的一种打通与共鸣。11世纪,那个慷慨收留了苏轼的黄州,实际上还是一片萧索之地,要不是他找到东边那片坡地并成功种下养活自己的第一口粮食,苏轼还是苏轼,“东坡”就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 坐看云起时

叶瑞琨说他读到了苏东坡在黄州幽暗岁月里的乐观与沉着,那不是对成熟岁月的圆滑,而是一种接纳。黑暗与苦难,不是在旦夕之间可以扫除的,在消失之前,他要接纳它们,承认它们的存在,甚至学会与它们共处。

于是,叶瑞琨用一种苏轼竭力想抛却的金碧辉煌的方式来创作、回应岁月的技艺与遗忘的本能。照例是用那些缤纷鲜艳的矿物颜料,为了某些丰富效果的处理,他偶尔不得不掺加一些化学颜料,极致地富丽堂皇地从过去古旧光华里对宫殿的描绘转向了草房。他把草房画进金碧山水,恰好是现代感受跟文人画气息融合与萃取后的通俗表达:这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山水,而是每个人心里的理想状态与生命空间。

| 桃花源

| 仍天上云卷云舒

| 观自在

以文人画的精神来画金碧山水,或者说以金碧山水的方式来画文人精神。从苏东坡开始的这1100年,芸芸众生里的国画家基本上是在追求寥寥几笔的自由状态下的绘画。“但似乎没有人真正研究过这种东西,就盲目把它否认了,所以就没有人画。现在我们提倡文化复兴,金碧山水这块瑰宝不应该丢失。”

从叶瑞琨作品里能够摸到陶渊明的身影、王维的身影、周敦颐的身影、苏东坡的身影……不过他对苏东坡的格外偏爱,让人印象深刻。黄州之远,让苏东坡彻底成为一个寂寞中的孤独者,这是他的身份,但回头来看,这也是他最为豁达,悠远的时期。“前后赤壁赋”这两件作品,叶瑞琨甚至没有在画面上画出一笔水,反而是空的、静的,“我就是想表现出苏东坡内心的雄浑和沉寂,还有宁静的心性。”中国文化中,所谓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者静,智者动……”一旦画面上画了这水,画有了显像的“动感”,苏东坡的心境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所以他一笔水都没画,一直于静态中表现苏东坡的精神。当苏轼面对一片荒坡,每天思索“戴月荷锄几时归”,不再如刚到黄州时夜夜梦回朝廷岁月上的朝阕霓影后,苏轼的精神半径才开始真正延伸,这画面上无“水”之时,苏轼的心境才能如“水”平静。

|《前赤壁游》金笺设色 160cmx34.5cm 2018年

|《后赤壁游》金笺设色 160cmx34.5cm 2018年

“苏轼在去黄州之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一旦到了黄州,游了赤壁,他终于成了一个哲人,他的个体文化里终于体现出哲学。”叶瑞琨也用了纯水墨的方式向苏轼致敬。“所谓‘蜀学’,就是从苏东坡始,文史哲、儒释道融会贯通。我是四川人,恰恰受到这蜀学的影响。能体会苏轼内心的那种单纯。”

在叶瑞琨看来,纯水墨与金碧山水可以并行不悖。“从哲学观念讲,就是物极必反。画到最繁复,就是最简时。这次展览作品,用色十分简单,虽然变化万千,但是在一个调子里的变化。上色是用水墨之精神、颜色来涂抹,达到的诗意与纯水墨是一致的。水墨画就像佛教里说的‘顿悟’,用了学养与修为的积累,画的时候偶然得之,金碧山水则像佛教里说的‘渐悟’,要通过无数次的涂抹、填画,逐渐达到那种单纯的高度。”

色彩丰富到极致,单纯就呈现了。

“用很淡的、慢慢的颜色涂上去,心境是平和的,颜色会随着你的心境变化。”

| 东坡词意

作家张炜曾说过,“陶苏二人都是出入丛林(指官场丛林)之人,都是深处绝境之人,都是痛不欲生之人,都是矛盾重重之人,都是爱酒、爱诗、爱书、爱友人、爱自然之人。”苏东坡在黄州一遍遍抄写《归去来兮辞》,那好像是他在书写自己的前世——他在词里说:“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而叶瑞琨爱极了苏东坡和陶渊明。

| 《夜宿羌寨》,纸本水墨,84cm x 96cm,1987年

| 《天地悠》叶瑞琨作品

| 《峨眉山九洞》叶瑞琨作品

| 《梦回米亚罗》叶瑞琨作品

“中国绘画是在中国文化的一种文化形式。并不是单纯的绘画,反映出来的有哲学思想、世界观和他本人的学养,所以中国画家往往应该在书法、篆刻、诗歌上都有很高的造诣。否则就是一个匠人,不是一个文化人。一个画家的自我定位,首先是一个文化人。”透过叶瑞琨的作品,常常会看到他在画面上题有长跋或是诗句。

诗意的适当创作,诗画的精确结合,具有一种感怀之情,仿佛唤起观者对以往经历的重新认知。当绘画在诗歌的提炼中获得一种回应和浪漫的思考能力,能以简洁而又深远的形象唤起强烈的情感之时,意味深长的联想和感动就出现了。“诗歌是精神最单纯的表现。”

| 摄影:刘墨

叶瑞琨治印多年。“印实际是取信于人,契约、字据上盖一章印,表示承诺,以前《礼记》有‘货贿用玺’的说法,表示一种诚信。后来印章的不断发展,形成了艺术,变化无穷。所谓分朱布白,小小印章里面,有宽博之气息流动。‘印’首先文要好,次是要有书法的气息,再要有刀法之痕迹,三方面完美融合,才能体现出治印之修养。印的难度最大——在很小的方寸空间,将印刻得宽大、朴厚……我治印主要追求方正,方正谓之骨,体现最本质的文气,大巧若拙……”

| 叶瑞琨篆刻《大慈悲》

| 叶瑞琨篆刻《独而正》

我曾记得,叶瑞琨在《砚边随想》中写到:绘画是画家游离现实和理想的精神状态……一个画家能够在缤纷的世界中抽象出简淡的图示,说明这个画家在面对自然时,已经不被表象之呈现所束缚,完全能主观地表达出自己对自然的认识,并以单纯的笔墨安排出虚无中的真实。绘画如打仗——章法是战略,画法是战术。战略是画什么,战术是怎么画,二者契合方可。

“很多人觉得这是一个流星的时代,其实不是,流星永远有,恒星确是必须有的”。

我想他虽然永远地去寻找那个逃跑了的苏东坡,但他的作品、他的精神却像恒星那样静静闪烁着。

(图文均由原创方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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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纪念叶瑞琨先生丨空山孤叶 追忆落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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