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渐远：电商大佬的二线时代

作者 | 鲍叁  楚青舟

编辑 | 奥尔加

这两天，电商大佬们新闻不断。

4月24日下午消息，张勇卸任天猫、淘宝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戴珊接任。随后，时隔两年，诉刘强东案也再传最新动态，将在美国举行公开听证会，时间在4月25日。

“时代是一浪推一浪，很难相信30年后中国电商还是现在这些大佬。”黄峥在2016年接受采访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如今，电商前浪们似乎都在加速向后退去。

互联网大佬退休也早已不是新鲜事，继阿里巴巴、拼多多之后，京东也迎来新任CEO。短短三年内，三大电商巨头的创始人已全部卸任CEO一职，完成了权力的交割。

有人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田园生活，有人是重拾科研梦想探索未来的可能性，有人名为隐退实则坐镇幕后掌控全局……这些互联网大佬们曾经叱咤风云，一言一行影响着商界格局，如今谢幕而去，也令人无限感慨。

而更令人好奇的是，在大佬们的二线时代，波涛汹涌的互联网浪潮将奔涌向何方。

马云：换一个江湖

2019年在阿里巴巴成立20周年时，马云宣布辞去集团董事局主席之位，把权力交给张勇。

彼时马云坦言：“除了继续担任阿里合伙人和为合伙人组织机制做努力和贡献外，希望回归教育……教育、公益、环保，这些我一直在做，我觉得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而更早的2013年，马云就把阿里巴巴集团CEO的权杖交给了张勇，逐渐淡出一线管理工作。

随着近两年反垄断成为中国互联网监管的重要方向，马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次数更少了——除了阿里内部活动外，参加的都是与乡村教育、农业相关的活动。

2021年9月，马云现身浙江嘉兴平湖参观了农业大棚，考察了阿里的数字农业基地；2022年1月10日，马云现身海南五指山市一所学校，同全国多个省市的100位老师连线交流。

纵然已经退休，但通过阿里巴巴特有的“合伙人制度”，马云的董事会席位还仍然存在，对于阿里的发展方向仍有拍板决策权。

不过，马云的退休生活一点也不太平，甚至掀起了滔天巨浪。

2019年，马云发表“996是福报”、“向社会输送人才”等言论，惹得年轻人反感。2020年，马云在外滩炮轰中国金融监管规则，一夜之间跌落神坛，被人批评为“只知道赚钱的资本家”，万亿规模的蚂蚁上市被紧急叫停，面临可能被分拆的命运。

随之而来，蒋凡“桃色事件”、阿里女员工“虚报性侵事件”，更是多次将阿里推向风口浪尖，被有关部门点名批评涉嫌操纵舆论。2021年，阿里营收增速下降至10%，创下历史新低，股票市值一度蒸发了3万亿。也是这一年，阿里因垄断经营被罚款182亿。

而阿里的日子则显得愈发困难，淘宝、天猫的流量枯竭，市场份额也在被拼多多、抖音电商等竞争对手不断蚕食。今年年初阿里高层再次大调整，蒋凡被“流放”到海外业务，国内业务交给了阿里老人戴珊。

马云最近一次重要的公开露面是在去年5月，他现身“阿里日”集体婚礼，身穿蓝色t恤、米色长裤的马云引发了新人们的欢呼。他还通过主持人表示，会给报名集体婚礼的1500多对新人每对送上一瓶阿里巴巴的周年纪念酒。

显然，马云的出现是为了给艰难时局中的阿里人振奋士气。这可能是眼下阿里最稀缺的东西。

曾经，马云在不同场合都有提及，在阿里拥有百亿美元身价，自己一点都不快乐，最快乐的还是当初一个月领91块钱工资当老师的时光。但退休三年有余，马老师仍未能如愿回归讲台，平凡地做一个乡村教师。

黄峥：事了拂衣去

“辞任董事长后，希望能结合个人终身兴趣，致力于食品科学和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为十年后的拼多多探索高速高质量纵深发展的新空间。”2020年，黄峥宣布退休时表示要“去摸一摸10年后路上的石头”，便翩然离去。

“我们的财富只是社会让我们替他们保管而已，如果你真的认为这些钱就是自己的话，那么麻烦就来了。”比起马云“对钱不感兴趣”，黄峥更是践行了“钱是工具，不是目的”的理念。

在黄峥所发表的《把“资本主义”倒过来》文章中，讲述了他26岁时陪同师傅段永平和巴菲特吃饭，被股神“钱先积累然后再分配”的智慧所折服的故事。

师傅段永平退休时是41岁，正是步步高如日中天之际，VCD销量登上全国第一。当拼多多活跃用户数、总营收、增长速度等多项业务指标创历史新高，甚至超越了阿里巴巴成为中国电商用户规模最大的平台，黄峥同样选择了退休，在最辉煌的时刻急流勇退。

离开黄峥的一年多，拼多多开始面临营收、用户增长乏力的困境。在2021年四季度，拼多多股价大跌，知名投资机构高瓴在去年第四季度减持了九成以上的拼多多股票，而喜马拉雅资本则直接清仓。

没有“垂帘听政”，黄峥离去时就已经卸任了拼多多所有的管理职位，把权力交给拼多多CEO陈磊和COO阿布，自己不再过问拼多多的日常经营管理，甚至主动放弃了1∶10的超级投票权——当然，黄峥依然持有拼多多28.9%的股份，是拼多多最大股东。

也就是说，看起来拂袖而去的黄峥其实来去自如，当拼多多面临困境时，他重返业务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之前陆奇“空降”百度，仅483天便突然宣布卸任，一度退居的李彦宏不得不重归一线，和妻子马东敏一道担起改革重任，带领百度继续“决胜AI时代”。

另一个有趣的事实是，退休的互联网大佬们似乎都对生命科学领域有着偏爱。

黄峥拿出1亿美元设立繁星科学基金；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卸任CEO，表示希望将更多时间参与到“脑科学”研究中去；搜狗创始人兼CEO王小川退休时发表内部信表示“希望能为生命科学和医学发展尽一份力”。

另外，百度公司创始人李彦宏也表示对生命科学感兴趣，并在2020年成立了生命科学平台公司“百图生科”；盛大网络创始人陈天桥早在2016年就出资10亿美元成立脑科学研院，并计划每年在脑科学领域投入1亿美金。

而被誉为“硅谷钢铁侠”的马斯克对于生命科学更是极度狂热。2016年，马斯克成立脑机接口公司Neuralink，其终极目标是实现数字化永生，意识可以下载、存储在芯片中，换个年轻的躯体重新“读取”即可，意识永存。

功成名就后，回归到对生命本质的拷问与探究，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中国当前的创业投资方向，也在从to C互联网向硬科技转型，押注生命科学的背后，或许是互联网大佬们又在豪赌另一个新时代。

刘强东：卸任不弃权

“我相信 65 岁之前应该不会退休。”在 2018 年初举行的达沃斯论坛上，刘强东言语间充满豪情壮志，丝毫没有 “退居幕后” 的迹象。对于京东的大小事务，刘强东一直是亲力亲为，外界也普遍认为京东没有“二把手”。

不料“明尼苏达事件”让刘强东名誉扫地，京东股价大幅震荡，一度创下上市以来最低点。正值壮年、抱负不凡的老刘，也不得不低调行事，选择暂避风头。

而他和京东上下也意识到，把创始人个人和公司品牌剥离开来，才是对企业最好的保护。其后，京东循序渐进，开始了为期几年的高层权力交接。

2018 年京东年中战略会上，京东集团 CMO徐雷开始兼任京东商城轮值 CEO，向刘强东汇报。之后，京东在对外宣传中渐渐抹去 “轮值” 一词，直至京东商城升级，徐雷正式成为京东零售集团 CEO，这一次，更是升任京东集团CEO。

事实上，刘强东只是退居幕后，从来没有打算与自己创立的京东彻底脱钩。

根据港交所的数据，刘强东依然手握京东集团13.9%的股权和76.9%的投票权，保留“最关键”的京东集团董事会主席职位，也会继续出席京东最重要的管理会议，比如每月一次的SEC（战略执行委员会）会议，每季度的经营分析会等，并没有彻底远离公司业务。

徐雷能够坐稳“二号位”，也离不开刘强东一句“谁不服徐雷，就是不服我”的力挺。此番徐雷出任京东集团CEO后，依旧要“向刘强东汇报”。

在京东饱含信息量的官方公告中，“长期战略设计、重大战略决策部署”指刘强东依然掌握决策权，“年轻领军人才培养”指向人事任免权，而“乡村振兴事业”意味着继续和阿里、拼多多、美团等豪强厮杀。

“很多人都认为老刘很强势，觉得如果有事儿需要帮忙，找我底下的高管没有意义，找到我就能搞定。”刘强东自己在接受财经作家吴晓波的采访时曾亲口说。

刘强东没有离开京东，京东也离不开刘强东。可以预见，徐雷只是被“扶正”，而权威不容挑战，核心权力依然牢牢掌握在老刘的铁腕中。

如今，互联网江湖只剩下腾讯马化腾、百度李彦宏、网易丁磊、美团王兴、小米雷军等老炮依然活跃在一线，担任公司的董事长、CEO，掌管集团的日常运营。甚至劳模如雷军，还宣布了自己下个阶段的新目标：all in造车。

这些长期扛着企业大旗的一把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企业的盛衰成败。伫马山巅，回首创业路，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让出至高的铁王座。

互联网大佬“黄金时代”的落幕

与大佬们纷纷退居二线并行的背景是，国内互联网监管日趋严格，商业垄断、平台二选一、大数据杀熟等互联网次生危害成倍放大，时刻面临监管重锤。互联网大公司追求垄断的超额利润变得愈发艰难。

一言以蔽之，如今的互联网发展，早已过了厮杀登顶、快意恩仇、乱世出英雄的时代，而进入立规矩、讲制度的新阶段。

由于互联网企业大多有着相对完善的公司治理结构和运作机制，即使创始人退居幕后，公司还是能沿着既定的轨道稳步前进。昔日“二把手”们接过实权，需要的是掌舵巨轮不去触碰暗礁，在大变局中找到符合国家需求的发展道路。

没有他们的时代，只有时代的他们。

互联网大佬们逐一离去，或许宣告着黄金时代已然落下帷幕，而在新的时代中一切还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