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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科技改变的田园牧歌
之所以被命为套,是取黄河流经之形势。清道光年间怀远知县何丙勋,在其所作《河套图考》中如此描述,“入内地迂回二千余里,环抱河以南之地,故名曰河套”,也就是说在5000多公里的黄河,“几”字形的上半部即为河套。黄河在河套平原展现出母亲般的宽厚仁慈:水流平稳,土地肥饶,可耕可牧可桑可渔。所以才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之说。因此,每当西北遭遇大饥馑,河套就会成为整个西北饥民的逃难地。同时,河套属中温带的气候,适宜发展牧业,中原王朝如果没有西域和河西走廊控制权,那河套就是最近、最重要的养马地。这个区域大致处于北纬40-50°,全球处于同一纬度的有,新西兰、荷兰、美国明尼苏达州,这些区域都是全球重要的大牧场。
河套平原正是中国的乳业重地,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号称中国乳都,充足阳光和季风气候,同属于“黄金奶源产地”。由于全球气候变暖,降雨时空分布不均衡,人口较快增长,人为干扰,以及投入不足等原因,内蒙古草原“三化”严重。据本世纪初草原普查显示,草原“三化”面积7.02亿亩,占总面积的62%。改善草原生态是促进畜牧业生产方式转变的重要措施,农业发达国家如美国、加拿大等均通过采用禁牧、休牧、轮牧措施,彻底扭转了草原退化的状况,使草原处于良性循环。目前禁牧和草畜平衡政策已经成为内蒙古保护草原的一项重要措施,禁牧区大部分分布在西部地区,在中东部有少量分布,全区禁牧区面积共4亿亩。
52岁的赵福祥从半农半牧的乌兰察布老家来到呼和浩特一家牧场,老家的环境与南沟村相似,也是靠天吃饭。七八年前村子变成了一座大理石矿,田不能种了,牛羊也不能放了,老赵只有离开。赵福祥打工的牧场在呼和浩特和林格尔新区,在内蒙古自治区成立70周年大庆前,这个新区被升格为国家级新区。新区附近长满了高高壮壮玉米,可以为牧场提供青储。牧场有4000多头奶牛,占地635亩,如果是放牧,这点面积远远不够,因为每饲养一头奶牛,需要配备3至5亩地种植青储等,才能基本实现草料自足。这里没有草场,只有一个个“车间”似的牛舍,其制式犹如高高大大的厂房,每个大房子长约70米左右,高5米左右。设有牛床、食槽、饲料通道、清粪通道休息室等,还有户外活动的“操场”。这里的草料加工、运输都是机械化。在牛舍里,奶牛们在栏杆内的干沙上有自己的牛床,干沙区外一步是水泥地面的排泄区,令人称奇的是,干沙上干干净净,奶牛便溺会主动到排泄区。陪同牧场总监冯铁柱介绍说,奶牛的智商相当于4岁孩子。尤为有趣的是牛之间也有自己的等级,即便置身工业化的车间,也不影响牛群出现头牛和贵族,那些靠近门口更通风凉快的“床位”,就属于高阶牛的领地。
在牧场一色的黑白花奶牛中,有一种数量不多,体型俊俏的暗黄色奶牛,冯铁柱说这是娟姗牛,乳质浓厚,乳脂、乳蛋白含量均明显高于普通奶牛,优质乳蛋白含量达3.5%以上,但产奶量较低。不过由于这种牛的存在,牧场的牛奶的乳蛋白含量可以有效提高。
在密闭的挤奶区,可以看到畜牧业和工业化的深度融合。待产奶的奶牛并排站在产奶操作台上,挤奶工用护具,手套把全身包裹起来,由于各工作台上有高压灭菌液喷管,牛奶管道等,显得管线密布,和真正的车间流水线毫无二致。挤奶工先为奶牛乳房消毒,再用专用的卷纸拭擦干净,然后挤掉头三把奶,再用纸巾擦一遍,然后套上吸奶器。整个过程流水线操作,效率很高。
为保证每个挤奶工严格按工作流程操作,冯铁柱说每批奶都被检,打分靠后的小组会受到处罚。在挤奶车间外面有几辆低温奶罐车在待命,这种车的体型和油罐车相似。这里挤出的牛奶,要在数小时内运送同在林格尔新区的牛奶生产车间。
奶牛的主粮是干苜蓿和青储的玉米秸秆。苜蓿从美国进口,玉米秸秆从当地收储,精料是从甘肃采购的燕麦。中国牛奶的成本在全球属于最高的,根据国际牧场联盟的数据,2017年6月中国的生鲜乳每公斤价格为3.42元,而美国、欧盟等地区的每公斤生鲜乳价格为2.5元左右。
“中国没有几块美洲那样的大牧场,只能用集中饲养的方式来办牧场,我们的成本比欧洲、澳洲、美洲都要高。”中国的草原生态都很脆弱,已经无法承担大规模的放牧活动,对于牛的生活质量来说,集中饲养甚至比放养更为舒适。更重要的是,规模化牧场都有自己的信息采集系统,每头牛都有自己的信息库,每一个牧舍的牛都不一样,根据产奶量和生产性,对每一头牛做精细化管理。
虽然绿草如茵的田园牧歌以及奶牛散养的方式正在消失,但牛奶工业化的生产方式,保证了牛奶的质量和产量。
不过即便河套平原背靠黄河,但依然降雨稀少,依然是生态脆弱的地带,那么在一个牧草不能自给的地方发展牧业意义何在?全球化的今天,靠贸易难道不能解决中国的牛奶需求吗?
冯铁柱的解释是,奶牛在零下十度以下会有冷应急,在二十二度以上会有热应急。而和林格尔气候独特,夏天不太热,冬天不太冷,适合奶牛养殖。此外,营养更为丰富的低温奶,需要保存在4摄氏度,保质期只有7天,所以要想拥有高质量的牛奶,只有国内生产。
而且生活在这一区域的赵福祥们也需要这样一个现代化的牧场,赵福祥对现状非常满意,“包吃住每月收入三、四千元,每天就是打扫卫生、喂喂牛,工作强度不大。比在老家好多了。”靠这里的收入,老赵把儿子供到天津一所大学去读书。这个牧场共有工人86人,其中一半是来自周边的农牧民。随着奶牛散养方式的消失,牧民不得不离开草场,走进质量更可控的工业化牧场。
离这里两三小时车程之外,是今年7月刚刚进入全球乳业十强,蒙牛的生产车间。这里已经成为当地热门的旅游景点,好奇的人们,透过玻璃走廊,打量着高度自动化的生产车间,车间里管道密布,极具科技冲击感,已经实现了高度自动化,这个年产量达54万吨的车间,只需要生产工人200多人。从鲜奶进厂,到成为成品打包装箱,在7小时内就可以完成。
对于保护生态平衡的初衷来讲,水也是重要的一环。只要是工业生产,就有废水的产生。为保持生产管道、存储罐等所有生产流程的清洁,用各种配比的清洗液,除去残余乳液,这样一来产生了生产废水。在这样一个环境脆弱带上,水从来都是大事。在蒙牛的废水处理厂,最后经过处理的中水水质清澈,经现场检测达综排一级。蒙牛集团健康安全环保部负责人王浩杰介绍,“北纬四十五度是黄金的奶源带,这里很适合生产牛奶,虽然这里背靠黄河,但毕竟在胡焕庸线上,为节约用水,我们做水处理和水循环的投入相对南方水资源非常充沛的地方,投入要高很多。”
离开蒙牛的车间,驱车个把小时,就可以看到逶迤而行的黄河,黄河水宽阔而缓慢,河两岸青草依依,似乎依然是那古老的田园牧歌。北方的可见度极高,远处,似乎是那天际边,缓缓而行的火车清晰可见,再远处是那巨大的城市带,一个个高大的烟囱刺破苍穹。当工业化乃至自动化渗透了这塞外边地时,生产方式必然向更高阶进化,田园牧歌自然成了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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