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书欧洲｜给书拴铁链子的图书馆

谁说偷书不算偷！偷书者会受到诅咒，比如完成于十二世纪的德国、今收藏于大英图书馆的《阿恩斯坦圣经》中便写道：“如果有人拿走这本书，让他去死吧——让他掉进锅里被油炸——让他生病发烧——让他被车撞伤——然后被绞死。阿门！”（《阿恩斯坦圣经》，大英图书馆MS. Harley 2798，fol. 235v）。然而，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诅咒的力量，于是，有人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那就是给书拴上铁链子。这样做既不影响人们看书，也确保了书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地待在图书馆里。铁链式图书馆由此诞生。这类图书馆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特别普遍。如今，全世界只有几个铁链式图书馆幸存下来。位于英格兰的赫里福德大教堂的铁链式图书馆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4月春花烂漫，我决定一探究竟。

赫里福德大教堂

铁链式图书馆入口

我想象着在阴黑潮湿的教堂里，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气味，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照进来，古老的书架上色彩斑斓，继续守护着几个世纪的秘密。而实际上，我到了现场后发现，赫里福德大教堂的铁链式图书馆整洁而明亮。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为了更好地保护这些古籍，约26年前，铁链式图书馆就被整体移置到这处为它量身打造的房间里了，并与闻名世界的赫里福德地图“做邻居”。1996年5月3日，英国女王为这座图书馆开馆。该馆目前藏有约1500本书，其中包括229本中世纪的手抄本，并有80多本12世纪的书。馆内的重要藏书包括1679年被查封的圣方济书院的部分藏书、赫里福德大教堂牧师合唱团图书馆的藏书，和赫里福德诸圣教堂铁链式图书馆的藏书等。

赫里福德大教堂图书馆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1世纪初。1055年，一场关于地界的冲突将教堂毁坏，当时只有一本书幸存下来，这本书是“赫里福德福音”，它可能也是现存最古老的在威尔士制作的书籍。12世纪，人们对赫里福德大教堂进行重建的同时，也重建了图书馆，因为图书馆一向是教堂发展成为当地学习中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582年，英国女王委员会发现这座图书馆处于被忽视的状态，决定对其进行保护。1590年，该图书馆从回廊搬到了大教堂的女子礼拜堂。到1597年，所有书籍都被拴上了铁链子。根据大教堂的记录，铁链式图书馆的建造日期大约在1611年。此举倡导者是教堂牧师托马斯·桑顿（Thomas Thornton，1541-1629），桑顿是牛津基督教堂的牧师，同时也是赫里福德大教堂图书馆的馆长。桑顿对牛津大学的汉弗莱公爵图书馆很熟悉，并极有可能参与了1610年开始的对该图书馆的翻修工作。他坚持认为赫里福德大教堂图书馆应该“不亚于牛津的图书馆”。锁链式图书馆一直设置在大教堂的女子礼拜堂中，直到1841年教堂东端进行翻新。

我发现，和通常的图书馆陈列不同的是：这些书的书边朝外，书脊朝内，而铁链子的一端固定在书封靠近书边处，一端固定在书架的铁杆上。工作人员解释，这样把书拿下来看时，铁链子不会乱缠在一起。因为有了锁链的束缚，书始终只能在书架附近“活动”，也就是说，读者必须在书架附近看这些书。除此之外，即便将书从书架上拿下来，也需要图书管理员用钥匙打开书架一端的锁。看来，借铁链书读真不是一件易事呢。我很好奇，在看不到书脊，不知道书名的情况下，借书人如何找到想看的书？我这才注意到每个书架一端都有目录。工作人员解释，通常图书管理员对书的位置了如指掌，问他们就可以呢。

铁链式图书馆内部

铁链一端固定在书封上

密密麻麻的铁链书

铁链另一端固定在书架的铁杆上

书架目录

工作人员为参观者讲解如何看铁链书

很多人第一次接触铁链书大概是通过电视剧《权力的游戏》。在第七季第一集中，胖胖的山姆来到学城，他每天整理图书，打扫卫生，并私自阅读禁书……趁此机会，大家得以窥探七国学士们的最高领导机构的图书馆，而图书馆中的一组镜头便是铁链书。这似乎在传达这样一个信息：掌握着权力的人掌握着图书，也就是知识，而只有少数有特权的人士才能获得这些知识。这不禁让我想到那句永远不过时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当你掌握知识时，你就会变得强大。好吧，去看书吧。铁链可以防止人们偷书，但防止不了一代代人掌握书中的知识。

（崔莹：记者、纪录片导演、专栏作家，爱丁堡大学博士，热爱行走和文学，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老插画书，出版有《英国插画师》《英国插画书拾珍》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