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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太平洋中心的岛屿群,欧洲人第一次抵达时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蒂娜·汤普森
【编者按】马克萨斯群岛位于法属波利尼西亚的一部分,是距离法属波利尼西亚的首府帕皮提最远的群岛,也是距任何大陆最远的岛屿群之一。画家高更病逝于群岛中的希瓦瓦岛上。赫尔曼·梅尔维尔的小说《泰皮》也以群岛中的努库希瓦岛为背景。早在公元前150年,马克萨斯群岛就有人居住,民族学观察和语言亲属关系表明,这些最早的原住民来自萨摩亚和汤加。
1595年,西班牙航海探险家阿尔瓦罗·德·门达尼亚·德·内拉首次发现该岛,并以当时的秘鲁总督卡涅特侯爵的称号(Marqués de Cañete)命名。他们与岛民最初的接触有好奇和友善,也充满了不信任和掠夺,本文经出版社授权摘录了《海洋的子民》一书中相关章节。
马克萨斯群岛
如果暂不考虑麦哲伦看到的那两个在当时都是无人居住的小环礁,那么第一个被欧洲人发现的波利尼西亚岛屿,便属于马克萨斯群岛。
这组位于赤道以南、秘鲁以西约四千海里的岛屿,地处波利尼西亚三角的东部边缘,独自存在于一片相对空旷的海域。 在西面和南面的几百海里之内,还可以找到邻岛,但如果从马克萨斯群岛向北或向东沿一百八十度弧线航行,数千海里范围内根本无法遇到任何陆地。
波尼西亚的岛屿形形色色,马克萨斯群岛是所谓“高岛” (High Islands)。 对外行来说,这意味着这些岛屿多山,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会从海平面升起数千英尺。但对地质学家来说,这意味着这些岛屿由火山喷发形成。
马克萨斯群岛原住民历史照片
在一个板块俯冲到另一个板块之下的地方,便会隆起一些弧状高岛。 但是中太平洋的高岛被认为是由 “热点”(Hot Spots)形成的,而这些热点,正是直接从地幔中升起的熔融岩柱。
这些岛屿通常呈链状分布,沿着西北—东南轴聚集,最古老的出现在西北端,最年轻的位列东南端,这一模式可以用太平洋板块朝西北方向的运动来解释。这种理论认为,千百万年来,岛屿形成,并随着其所在地壳的漂移不断运动,而在其身后,新的岛屿在海洋中不断崛起、上升。
典型的例子是夏威夷群岛:拥有活火山的夏威夷大岛位于岛链的东南端,这些岛屿一路往西北方向延伸,逐渐降低、下沉,最终形成一系列海底山脉。与此同时,在大岛的东南部,一座新的火山正在形成,它将在未来十万年的某个时候露出海面。
高岛的景色,有着阴阳之分。 这些火山岛几乎完全由玄武岩构成,并以相当壮观的方式遭受侵蚀,露出巨大的石条、石壁与石峰。 在迎风面,山峦从过往的空气中吸收水分,变得郁郁葱葱。而在背风面的雨影区,山峦则贫瘠干涸。也许最大的反差出现在黑暗、厚重的山脉与明亮、开阔的大海之间。摆脱了山峰阴影的覆盖,高地上杂乱的树木和藤蔓让位于一幅令人神清气爽的风景,绿草茵茵,椰子树青翠欲滴,木麻黄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尖利的山脊逐渐平坦,幻化为海岸平原。山上的瀑布形成了缓慢而平静的河流。
在潮位线上,岩石和池塘鳞次栉比,其间点缀浅色的新月形沙滩。大海一直延伸到远方,波浪无休止地扑打在礁石上,形成一排排白色碎沫,而礁石静默不动,将宛如绿松石般明亮的潟湖与颜色略显黯淡的广阔深海区隔开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马克萨斯群岛是典型的高岛,有高耸的岩石基座、奇形怪状的尖顶、深受侵蚀的裂缝和肥沃的山谷。
但在其他方面,这里与旅游手册中描绘的波利尼西亚群岛完全不同。 由于位于“洪堡冷流”的行经路线,这一洋流将冷水带向南美海岸,导致马克萨斯群岛从未出现任何珊瑚礁生态系统。
这里没有潟湖,极少存在幽静的海湾,只有一些海滩。火山岛的嶙峋粗糙一直延伸到海岸,靠海的一侧基本呈现出阴冷的垂直形态。
马克萨斯群岛还缺乏沿海平原地貌,而这正是火山岛上最容易和最自然的生存场所。任何去过夏威夷群岛的人都知道,对于一座火山岛来说,标准的旅行方法,自然是绕着海岸环岛旅行。很容易看出这一部分岛上地形有多么重要———可以让人们活动和交流,为花园、种植园和住房提供空间。 然而,在马克萨斯群岛,这一切都无从谈起;唯一可居住的土地,位于从岛中心向外辐射的山谷之中,这些山谷被群山的臂弯环绕并分隔开来。
作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左二)在马克萨斯群岛
对许多欧洲人来说,马克萨斯群岛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浪漫。这里的山峰笼罩在薄雾中,叠嶂被绿茵掩映,岛屿侧翼出人意料地从海上升起,蕴含一种令人沉思的原始之美。1888年,作家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造访此地,发现这里山川宏伟,令人望而生畏。
巨大的暗色山脊和高耸的峭壁,“在一天中的任何时候,” 他写道,“都给人带来全新的美学感受,同也让观者的内心隐约升腾起莫名的恐惧。”
不难想象,第一批波利尼西亚人到达这里时,可能也有类似的复杂印象。在太平洋上发现任何一个火山岛,都可谓是一个胜利:这意味着陆地、淡水、安全和食物来源。 但是,马克萨斯的考古遗址显示,从人类定居之初,这里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鱼钩,这也许表明,由于认识到从珊瑚较多的岛屿引进的捕鱼技术在马克萨斯群岛水深浪急的沿岸海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最初的先民可能进行了大量的实验和创新。 尽管如此,带到岛上的动物(也许除了狗)还是顺利地开枝散叶,面包果树也逐渐繁茂起来,人们得以在此繁衍生息——第一批欧洲人到达时,马克萨斯群岛的居民“密密麻麻”,他们成群结队地出来迎接这群不期而遇的陌生人。
面包果树
1595 年,西班牙人阿尔瓦拉·德·门达尼亚在带队前往所罗门群岛的途中意外发现了马克萨斯群岛。虽然可以说门达尼亚“发现”了马克萨斯群岛,但严格来讲,这并非事实。 声称欧洲探险家在太平洋上——尤其是在波利尼西亚——发现了任何东西的说法,显然是有问题的。正如为后来支持法王路易十五主张马克萨斯群岛主权的法国人所言,很难想象有人能去攫取一座已经被当地居住者占领的岛屿。 相较于占领,发现更是如此:一块已经有人居住的土地在什么意义上可以被发现?但是,在十八世纪法国人或十六世纪西班牙人的语境中,“发现”一词的含义并不是“人类历史上首次被发现” ,而更像是“ 首次让该地区以外的人了解” 。
阿尔瓦拉·德·门达尼亚·德·内拉,西班牙航海家。
这是门达尼亚第二次横渡太平洋。约三十年前,他曾率领另一支探险队寻找未知的南方大陆,成功到达所罗门群岛,然后在混乱中匆忙返回秘鲁。尽管历尽艰辛:飓风来袭,坏血病蔓延,水手抗命,食物和水一度短缺——每天只定量供给“半品脱水,一半的食物32是被碾碎的蟑螂”——但门达尼亚决心再试一次。 二十六年来,他一直缠着西班牙王室,竭力争取支持,1595年,王室终于应允。
两相比较,第二次远征比第一次更加命运多舛。从一开始,航行就显得混乱无序,充满暴力和纠纷。门达尼亚背负狂热的宗教使命,希望能够让愚昧无知的异教徒皈依上帝;他的妻子,一位不招人待见的泼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平添是非;而门达尼亚手下的许多兵士自私自利、野蛮残忍。
这位指挥官和他的任何下属,似乎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有多远,尽管至少对门达尼亚而言,他曾经去过那里。事实上,这支探险队从未抵达目的地。他们将殖民地建 立在“圣克鲁斯岛”,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充斥着抢劫、谋杀、伏击,甚至几起斩首。
门达尼亚病入膏肓,精神崩溃,“陷入了一种宗教式的麻木状态”。 他高烧不退,死时的惨状极具电影《阿基尔,上帝的愤怒》(Aguirre, the Wrath of God)的既视感。 之后,探险队解散,幸存者驶向菲律宾。
我们从门达尼亚的领航员佩德罗·费尔南德斯·德·基罗斯那里得知了上述故事,而且据他记录,探险者们从南美洲海岸出发仅仅五周后就看到了第一块陆地。
门达尼亚相信这就是他所寻找的岛屿,于是命令船员们跪下,高唱《赞美颂》 (Te Deum laudamus)以感谢上帝,让这次航行如此迅速,如此顺利。当然,这是荒谬的错觉——所罗门群岛距此尚余四千海里,至少还需五个星期的航程。但这确实说明了这些早期的欧洲航海者对太平洋的大小是何等缺乏认识,从而非常容易被误导。 最后,门达尼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经过一番反思后得出结论:这实际上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岛上居民将这里称为法图伊瓦岛(Fatu Hiva),位于马克萨斯群岛的最南端。当西班牙人逼近时,一支约有七十艘独木舟组成的船队从岸边驶出。基罗斯指出,这些船只都安装了舷外托架。这是他精心描述的一种新颖的木质结构:附着在船体两侧,“ 压” 在水面上,以防止独木舟倾覆。对许多欧洲人来说,这可谓前所未见的新事物。 其实,舷外托架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两千年的东南亚诸岛,而且是确保身长舷窄且吃水相对较浅的船只( 即独木舟) 在外海安全航行的关键创新。
安装了舷外托架的船体,可以防止倾覆。
马克萨斯岛民
每艘马克萨斯独木舟载有三至十人不等,还有更多的岛民紧紧抓住船舷,以浮在水面上随船前行———据基罗斯粗略估计,大概有四百人。 他写道,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愤怒地”划着他们的独木舟,指着陆地,发出听起来像“阿泰洛特”(Atalot)的嘶喊声。
人类学家罗伯特·萨戈斯(Robert C. Suggs)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马克萨斯群岛进行过实地调查,他认为当地人是在告诉门达尼亚,让他将船驶近海岸,这就像是一队航海者对另一队航海者提供的“ 些许友好建议”。 或者这是一种策略,以便让这些外来者前往一个可以更有效地被岛民加以控制的区域。
基罗斯写道,岛上居民几乎没有显露出紧张的神色,他们划着小船径直来到西班牙人船边,献上椰子、芭蕉、用树叶卷着的某种食物(可能是发酵的面包果糊),还有装满水的大竹节。 “他们笑容满面地看着那些船、那些人,还有那些从船上厨房里溜出来看热闹的女人。”其中一个岛民被说服登船,门达尼亚给他穿上衬衫,戴上帽子,这让其他人非常高兴,他们笑着向朋友喊叫。 之后,又有大约四十多位岛民爬上船,开始在船上“ 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抓住身边的一切,他们中的许多人试着抚摸船上兵士的胳膊,用手指触碰他们身上的若干部位,端详他们的胡子和面庞”。 他们似乎被欧洲人的衣服弄糊涂了,直到一些士兵放下长袜,卷起袖子,露出肌肤,然后,基罗斯写道,他们“ 安静下来,非常高兴” 。
马克萨斯群岛岛民的文身
门达尼亚和手下的一些军官向岛民分赠衬衫、帽子和小饰物,马克萨斯人将它们挂在脖子上拿走。 他们继续歌唱,大声呼喊,随着胆子越来越大,喧闹愈发过分。 这反过来又惹恼了西班牙人,他们开始示意岛民离开,但显然后者并不打算就这样告别。 相反,他们变本加厉,拿起在甲板上看到的任何东西,甚至用竹刀从作为船员伙食的熏肉上切下薄片。 最后,门达尼亚下令鸣枪。 岛民们闻声一齐跳进海里,只有一位年轻人除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或者出于固执,他仍然紧紧抓住船舷,拒绝放手,直到有一个西班牙人用剑砍了他。
这场相遇的基调瞬间改变了。一位留着长胡子的老人站在独木舟里大声嘶吼,往船只的方向投去凶狠的目光。其他岛民则吹响螺号,同时不停用木桨在独木舟的两侧拍打。有些人拿起长矛,向西班牙人挥舞,或在弹弓里套上石头,向船上弹掷。
西班牙人则把他们的火绳枪对准了岛民,但由于火药受潮,一度无法击发。基罗斯写道:“当地人如何在喧嚣和叫喊声中不断逼近,绝对算是值得一看的景象。” 最终,西班牙士兵成功开火,击中了十几位岛民,包括那位老人———他被击中额头,当场死亡。 目睹惨状,岛民立即转身逃回岸边。过了一会儿,一只载着三个人的独木舟回到西班牙人船边。 其中一人伸出一根绿色的树枝,向西班牙人发表了长篇大论;在基罗斯看来,这个人似乎在求和。西班牙人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这些岛民离开了,留下了一些椰子。
马克萨斯人和门达尼亚的邂逅充满了困惑与误解,基罗斯写道,许多“邪恶的事情”发生了,但“如果有人能让我们相互理解的话,此事也许本来可以避免”。在这一点上,欧洲人和波利尼西亚人之间的许多早期接触如出一辙:发生的一切对一方来说都是有意义的,但对另一方来说,很多事情则是难以理解且令人厌恶的,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例如,有一次,四名“非常大胆”的马克萨斯人带着船上的一条狗逃跑了。还有一次,一名西班牙士兵向几只独木舟开火,杀死了一名带着小孩的男子。 在岸上,门达尼亚下令举行天主教弥撒,岛上居民模仿陌生人跪下祈祷。两个马克萨斯人被教导如何画十字架,并念念有词(“耶稣,玛丽亚”)。欧洲人还播种玉米希望能够有所收获。门达尼亚的妻子多尼娜·伊莎贝尔(Doña Isabel)试图从 一个头发特别漂亮的土著女人头上剪下几绺头发,但因为遭到这位女士的强烈反对,被迫停止———对于岛民来说,头发是绝对禁忌,被 认为可用来行巫作蛊,因此不允许被触摸。
三名岛民遭枪杀后,尸体被吊起来示众,借此让马克萨斯人“ 意识到西班牙人能做些什么”。 门达尼亚设想建立一个殖民地,决定留下三十名男性兵士以及其中一些人的妻子。 但士兵们坚决拒绝这项任务。 他们明白,这可能会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因为当西班牙人最终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杀了二百多人,据基罗斯说,很多人都死得莫名其妙。
基罗斯为门达尼亚手下的残忍和肆无忌惮感到痛苦。 然而,在岛民身上,他发现了许多值得钦佩的东西。 事实上,正是通过基罗斯的眼睛,我们第一次看到了这个民族,他们将成为许多欧洲人心目中人类美丽顶峰的缩影。 后来一位来访者形容马克萨斯人“精美绝伦”,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 就连库克船长,一个从不夸大其词的人,都称他们“跟这片大洋抑或这个地球上任何一个民族同样优秀” 。
基罗斯写道,岛上的居民举止优雅,身材匀称,腿型健美,手指修长,眼明齿亮。 岛民的皮肤透亮,“几乎是白色的”,男人的长发蓬松,“就像女人一样”。 第一次碰到欧洲人时,这些岛民大多赤身裸体,因为他们正在游泳,面部和身体上都用基罗斯误认为是蓝色颜料的东西加以装饰。 当然,这就是文身,在波利尼西亚,这种做法相当常见——英语中的“文身” 一词来源于波利尼西亚语 “tatau”———而在马克萨斯人身上则臻于完美,每一寸肌肤,包括眼睑、舌头、手掌,甚至鼻孔的内侧,都可能被刻上精美的花纹。基罗斯发现,马克萨斯岛上的女人,有着迷人的眼睛、纤细的腰肢和漂亮的手指,甚至比以美貌著称的利马女士更加可爱。在他笔下,这里的男性岛民高大魁梧,英俊健壮。 有些人身材之高大,让西班牙人相形见绌;还有一些人居然能把腿抬到耳朵附近,给来访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面包果
从民族志的角度来说———请记住,这是对波利尼西亚社会最早的记录———基罗斯所描述的内容,虽然不多,但很有趣。 他写道,马克萨斯人豢养猪和鸡,即所谓“卡斯蒂利亚家禽”,种植芭蕉、椰子、 葫芦、坚果,以及欧洲人从未见过的植物( 他们将其描述为如男孩头部大小的绿色水果)。 这就是面包果,两个世纪后,威廉·布莱 (William Bligh)指挥的“邦蒂号”(Bounty)船员在托富阿岛哗变时,这艘船上运载的面包果也由此成为太平洋上的一个传说( 布莱当时试图把面包果秧苗带到西印度群岛,好让英国殖民者可以获得一种更为经济的方式来喂养非洲奴隶)。
岛民居住在敷设整齐石头平台的大型公共房屋里,崇拜西班牙人所说的“神谕”———一面装饰有木制雕像的围墙,当地人向其供奉食物。他们的工具大多以石头或贝壳为材质,主要武器是梭镖以及抛石器。岛民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是独木舟。 他们制造的独木舟有各种尺寸:小的装有舷外托架,可设三至十桨,大的“制作精良,长度惊人”,可以容纳三十人或更多。基罗斯写道:”他们告诉我们,如果有需要,就会乘坐这些大独木舟前往其他陆地。”
马克萨斯岛民制作的大独木舟
然而,这些陆地究竟是哪里,仍然是个谜。 一次,非常奇怪,马克萨斯人在一艘西班牙船上看到一个黑人,就朝南方打了个手势,表示“在那个方向有像他一样的人,他们去那里打过仗,对方还拿着弓箭”。 这种说法着实令人费解,但在误传误信较为普遍的那 个年代却不罕见。虽然这番话可以被理解为描述的是生活在遥远 西部岛屿上的人,但在波利尼西亚,弓从未被用作武器。马克萨斯群岛以南的地方,只有土阿莫土群岛,当然更远的地方还有复活节 岛,所有这些岛上的居民,在文化上和身体上都与马克萨斯人非常相似。他们很可能被视为敌人,但绝对不是弓箭手,也不是黑人。
然而,虽然我们不清楚基罗斯指的是哪个岛屿,但我们确实得知,在马克萨斯人的概念中,这个世界还有“其他陆地”。后来,欧洲到访者听说了“当地人认为理所应当存在,而我们却完全不知道的岛屿”。 还有报告说,在旱季,“当地人会驾乘独木舟出海寻找其他岛屿”,这或许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当库克于1775年到达马克萨斯群岛时,岛上居民想知道他是否来自“ 某个粮食供应不足的国家” 。
门达尼亚在马克萨斯群岛逗留了大约两个星期,在此期间,他发现并命名了群岛最南端的四个岛屿(第二个岛屿的北部,当时未被发现)。
他用自己的方式给四个岛屿分别起名为圣马格达莱纳 (Santa Magdalena)、圣佩德罗(San Pedro)、拉多米尼加(La Dominica)和圣克里斯蒂娜(Santa Cristina)。 这些名字现在早已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波利尼西亚原住民习惯的名字:法图伊瓦、莫奥 塔尼(Motane)、希瓦阿(Hiva Oa)和塔瓦塔(Tahuata)。
为了纪念他的赞助人,时任秘鲁总督门多萨侯爵(Marques de Mendoza),门达尼亚将整个群岛作为一个整体命名。自1595年以后,马克萨斯群岛从未被冠以其他称谓。 当然,除岛民之外———他们将所居住的岛屿统称为“特费努阿”(Te Fenua),意为“土地”;而将他们自己,特费努阿的居民,称为“特埃纳塔”(Te Enata),简单地说就是“人民”。
门达尼亚的船队终于拔锚启航后,马克萨斯群岛又一次在欧洲世界消失了近二百年。 马克萨斯群岛地图似乎从一开始就未被严谨地绘制,而且其所处位置的信息被一门心思想要在发现南方大陆的竞争中先发制人的西班牙人进一步封锁。
如果说西班牙人得出了什么结论,那就是数量众多、充满活力、长相俊美的马克萨斯人,他们饲养的猪和鸡,以及他们制造的大独木舟,证明了南部大陆的存在。 基罗斯总结,如果没有“航海技术和载重船只”,这些岛民不可能进行远距离的跨海航行。 这意味着,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一定有“其他岛屿连成岛链,或是存在一片大陆,否则,若非上帝显灵,居住在这些岛屿上的人根本无处可去”。 因此,波利尼西亚和欧洲第一次接触颇具讽刺意味:这强化了一种想象中的大陆真实存在的虚幻信念,同时掩盖了马克萨斯群岛本身更为有趣的现实。
《海洋的子民》;[美]克里斯蒂娜·汤普森著,李立丰译,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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