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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如何过好这一生,你心里有数吗
首次看到《我的前半生》的片段,是在今年6月的上海电视节上。在各大影视公司展区闲逛时,我看到了新丽的展厅正在滚动播放《我的前半生》的视频。
瞄了两眼之后,我就站在那儿看完了这二十多分钟的片花。当时觉得:哎哟,这才是成年男女谈恋爱的样子嘛,有事儿说事儿,拒绝和分手都克制理性,哪怕心都碎成八瓣儿了,也要维持表面的体面和尊严。张开鼻孔大喊大叫要死要活还得逼老天应景的下个滂沱大雨啥的,那是十几岁孩子的套路了。为啥呢?年纪小才在爱情里无所畏惧,因为一无所有。年纪大了,得到越多,感受过越多,越是患得患失,一旦面临感情,那股子谨慎劲儿,恨不得人退一步,我退十步,无他,自尊心罢了。
“自尊心在爱情里,是最无用的东西。”这是一位觉得自己要因为放不下自尊而孤独终老的朋友落寞所言。可是没办法,大家都知道,爱情说没就没,爱情没了的时候,自尊是撑住我们不至破碎于人前的唯一铠甲。
所以袁泉饰演的唐晶是这部剧里,我最喜欢的人物之一。
她自尊自强,坚持原则,同时也因为太过强大的自尊,无法在感情中示弱,这部戏里的所有女性,都展现出过“泼妇”的一面,撕破脸的一面,她不会,她永远理性、坚强,永远能自己搞定一切的样子。实际上也会不安,也会怀疑,但她不屑于表现出来,因为这不体面。她活得很独立自由,但也是被束缚得最深的人,时时刻刻以精英的标准要求自己,给自己压力,也给别人压力。她和贺涵,没有罗子君这一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两个自尊心极强的聪明人,永远不会靠得太近,他们会是最了解彼此的战友、伙伴,但不会是亲密的爱人。因为最亲密的爱人,总是要互相袒露自己的软弱和不堪的,接受了这些,关系才是松弛的,能自由呼吸的。
最后一集里,唐晶说:“我现在自由了,不用再努力活成他喜欢的样子,或者我以为的他喜欢的样子。”这话听着是松了口气,其实多心酸。言下之意,惋惜的是力用错了方向,如果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我也是可以去努力做到的。
爱情里,唐晶不是不愿意讨好和放下身段的,只是对方看不明白,而既然对方看不明白,那就只能礼貌地告诉对方,“你永远不会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多爱你的人”,然后优雅转身。袁泉在这个角色里,展现出了惊人的角色驾驭能力。以往文艺女神范儿被她收敛起来,干练冷静的职场精英诠释得很有说服力。
最惊艳的是贺涵向唐晶求婚时,袁泉那一瞬间明亮得如星辰般的眼睛,不需要语言,那种幸福的光芒,已经证明了她的爱情。
吴越饰演的凌玲则是最善于示弱的人,她知道示弱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从一开始跟陈俊生纠缠时,她善于以退为进,为对方考虑,委曲求全的姿态,总是能让男人心软的。她也是个工作独立,脑子清楚的现代女性,但那是事业上,感情上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并能放下身段和自尊去要。
哪怕看上去不那么洒脱,不那么好看,也知道盘算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又该舍弃什么去换取。某种程度上这是功利,但谁也不能既要便宜又要牌坊,舍了那些道德底线、他人评价,换得自己的爱情、后半生的安稳,对于她来说也算求仁得仁。
而自尊是什么?能给生活带来什么?对她来说,心里想要什么,身体就去找寻,找到了,抢过来,守住,至于这其中的苦涩,选了这条路,能背得起随之而来的后果,那别人怎么说又如何呢?
她不是道德楷模,不是正面典范,但这个人物被塑造得很真实,真实得有些残酷,我们的生活中并不缺乏这样的女性,她们大多是无情的掠夺者,也是疯狂的赌徒,但除此之外,总有些其他更深更广的东西,还值得我们放下贴标签的冲动和谴责的本能,去看一看,想一想。
这部剧里最让人难忘的女性,是许娣饰演的上海阿姨薛甄珠女士。
薛女士刚出场时,那股子嫌贫爱富、张牙舞爪的模样,大概是所有观众的笑料或噩梦;薛女士人生谢幕时,大概许多人心里只剩下酸楚和不舍了。薛女士看上去活得“不要面孔”,但你们想想亦舒说的即使输了也姿态好看的人,有谁像薛女士这么没文化,有谁过过薛女士这种苦日子。
编剧好的地方在于,没有用太多笔墨,已经勾勒出了薛女士前半生的历史:没受过什么教育,没什么一技之长,普普通通劳动妇女,一个人带大两个女儿。
即使在现在,单亲妈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谈几十年前,若不是这种寸土必争、锱铢必较、拉得下脸的性格,怕是熬不过那些艰难的岁月。
她爱化妆打扮,烧得一手好菜,能歌善舞,也许在少女时代,她漂亮过,轻狂过,被人疼过,一身傲气。
很多如她这样的中老年女性,在生活的重压和日常的琐碎面前,被那些难以堂而皇之称之为痛苦的痛苦,一点点压弯了腰,摧折了容颜,一辈子就结束了。但薛女士不服,她要活得漂亮,还要女儿们活得漂亮。她最不在乎那些无谓的自尊和体面,她要实惠。她爱钱,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崇拜,但这崇拜的底下,是因为她的一生在不断地教育她:没钱的日子有多难,有多受限。
她羡慕唐晶,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其实她羡慕的是唐晶这一代事业女性,人生有那么多选择。
但她也爱身边的人,爱自己,为了这一点儿爱,她也可以不图钱,不图享受,不图别人的理解和尊重,只要那一点儿温存。
“这个不行,再找一个。”薛女士这话,不仅是指感情,也指人生:总能绝处逢生的,只要你还能往前冲,只要你还活着。
薛女士的一生,算得上求而不得的一生了吧。你可以鄙视她的三观,但她这份顽强的生命力和鲜活的欲望,不得不叫人佩服。比起这几位,罗子君和贺涵,脸谱化得太多了,后半部分两个人的人设更是崩得吓人。一位老阿姨这样表达对这种人设崩塌的不满:“罗子君真的想拒绝贺涵啦?真的拒绝还老找人家帮忙,老在人家面前哭鼻子呀?小姐妹的男人凑过来,给他一耳光呀。”真是说出了群众的心声。
而贺涵,这位高大上的精英男士确实存在,但一面临感情就理性全无造成巨大工作失误,这真的是编剧YY了。
现实中,对于大部分三十多的男性,尤其是事业有成的男性来说,爱情在生活中的比重,真的是比较小的。但是没办法,毕竟全世界的言情故事都是要降低角色智商的,不然进行不下去。
说到这里,就想起亦舒原著里,独立的唐晶,独立的子君,她们比电视剧里更体面、克制、理性,但最后都把爱情作为后半生的归宿,对于子君来说,经济独立、生活自由都不如婚姻能填补她的不安和孤独。而亦舒的故事里,女主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嫁了翟有道这样的如意郎君,过上阔绰而浪漫的日子,内核归根结底还是玛丽苏的。反而是电视剧,最后谁也别“王子公主携手一生”,各自拼搏,各自安好,到算是跟上了点时代。
然而时代再怎么变,玛丽苏仍然有市场。像我这么爱唐晶,也会忍不住yy接下来她会遇到一个老谭,事业爱情全都有。
有人说,听了那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为什么?因为那些是别人的道理,别人的人生感悟,不是你自己的。电视剧也好,小说也罢,不管三观正不正,都不必太当回事,你自己清楚该以怎样的姿态走过这一生就好啦。
最后吐槽一下:剧里的上海只有冬天,剧里的上海只有两家咨询公司,还在一幢楼里,剧里的滨江一号和公安大楼的房子差价只有一百多万……
这绝对是平行世界里的上海,吐槽完毕。【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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