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产统一登记制实施3年，看先行者江浙两省实施进展如何

“我对下面的负责人说，再苦一年就好了，坚持！万事开头难。”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近日在江苏、浙江两省采访不动产统一登记实施进展情况时，江苏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魏红军感叹说，“这件事确实不容易！”

2014年，是全国不动产统一登记制度拉开序幕之年。

当时，全国不动产统一登记工作第一次部际联席会议上，部际联席会议召集人、国土资源部部长姜大明给这项工作列了时间表：3年左右，不动产统一登记制度将全面建立；4年左右，统一的不动产登记信息管理基础平台将开始运行。

如今，3年多时间过去了，作为实施这项工作先行者的江苏、浙江推进得怎么样？澎湃新闻记者日前在江浙两省进行了调研。

从多头管理到机构统一

不动产统一登记制度，是贯彻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完善产权保护制度”、“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健全自然资源资产制度”等精神的要求，对于进一步健全现代产权制度，提高政府治理效率和水平具有重要意义。

不动产统一登记制度的核心是“四统一”，即登记机构、登记簿册、登记依据和信息平台四个方面做到统一。

其主要工作是将原本散落在房管局、国土局、农业局、林业局等不同部门，对房产、农地、林地、滩涂等不同性质实施不动产登记的职能，最终归结到“一个部门”、“一张证”。

其中，登记机构统一是基础，即将“九龙治水”变为“一个部门”，由国土资源部门负责指导监督。

江苏省国土资源厅相关负责人对澎湃新闻介绍，2015年9月底前，江苏全省13个设区市、97个县区的不动产登记职责全部整合到位。同年11月底前，省、市、县三级不动产登记机构全部设立，在全国（除直辖市外）率先完成省市县三级不动产登记职责和机构整合。

在实现形式上，国土部门下设不动产登记局，负责统一管理原本分在国土、房管、林业等多部门的不动产登记工作，经办机构为不动产登记中心。

下辖地区则可以在此框架下自主决定机构整合形式。如江苏的盐城、常州、徐州等市，还将房产交易也整合到登记机构，打造“登记交易一体化”。

实际上，机构整合并非易事。“常听到有地方在整合几个部门上‘打架’。”国土资源部相关负责人对澎湃新闻说，“有些利，有些部门不愿意放”。

举例来说，在此项改革之前，我国绝大多数地区私人产权是由房产登记证和土地登记证两份证件来体现，两个证件由政府的两个部门分别颁发，并各自向登记者收费。但改革后，两证合一，其中一个部门的登记权被取消或缩小，由这种登记权所派生的诸如收费等既得利益也就被触及。

“从多头分散登记到统一登记，必然涉及不同登记部门的信息系统、登记程序、登记范围、登记效力等的整合，各部门有各自的利益归属，要统一就涉及法律制度、人员安置以及背后的部门利益分割等难题。”南方某城市负责人曾对媒体表示。

“外界有反馈说，之前，很少听说国土局求人，但为了不动产登记，国土局负责人要登门涉及到的各个部门，有时低声下气。”江苏省国土资源厅一位负责人说。

江苏盐城东台市国土资源局主任科员何永胜，参与了东台不动产统一登记改革的过程。为了说服某部门负责人同意整合机构，“每天早上8点，就去他办公室，待了一周，后来就同意了。”他对澎湃新闻记者回忆说。

“这事得靠领导重视，自己主动，就像催人家交东西，得不停推动，同时向上级反馈进程。”何永胜说。

据介绍，江苏盐城成立了不动产统一登记工作联席会议，由副市长召集，相关部门一把手组成，负责协调相关部门工作，研究解决登记推进中的问题。

“四个一”

机构整合可以让老百姓少跑几个部门，而“四个一”则可以让老百姓少跑几趟政府、少转几个窗口。

不仅江浙，全国启动不动产统一登记的多数城市都确立了“四个一”的操作模式：跑一个窗口、一次性申请、一次性递交材料、一次性收费。

这是支撑机构整合的配套举措。

整合不是表面，而是内在。“不仅仅是各个部门集中到一个场所，而是真正把流程融合起来。”江苏东台市副市长陈晓俊对澎湃新闻表示。

此前，办理土地使用权或房屋所有权转移登记，要先在一个窗口办登记，要去另一个窗口缴地税，材料要复印两份。“往返多次、递交的材料多份”，群众反映强烈。

“四个一”实行后，所有材料由窗口人员一次性收齐，各部门在后台内部传递，联动审核、审批。原来多个窗口跑多次，变为1个窗口跑1次，申报材料从原来提交多套变为提交1套，办理时间平均缩短50%以上。

18日下午2点，浙江宁波市政务服务中心的不动产登记大厅里，郑茹艳女士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就办完了自己购买房屋的不动产登记手续，她只要回家等待，新证在7天内就会寄送到家。

“真是太方便了，甚至交税的额度都是办事人员查好后告诉我的。前几年我卖过一套房子，办理过户手续时住建、国土、税务局各跑了一趟，前前后后办下来经历了近1个月，中介费还花了不少，可是这次办理我都是自己操作，相当于省了好几万的中介费。”郑茹艳告诉澎湃新闻。

澎湃新闻记者调查了解到，在江苏、浙江的多个乡镇，都设立了登记综合窗口。通过在窗口扫描材料，传输到市一级登记中心，由各部门联合审批，老百姓便不用多次往返市区和乡镇就能办理登记。

流程上的简化需要背后统一的数据信息平台支撑，这也是各个地区正在做的事情。不过难度不小，数据整合要靠第三方专业公司，“人员、资金，都是问题。”何永胜说。

“多年形成的体制下来，这不能怪谁。但老百姓的需求不会等，它倒逼我们去思考在现行体制下怎么优化流程。”魏红军说，“四个一”也好，机构整合也好，都是规避了顶层设计（多头管理）的不完美。

历史遗留问题

三年的不动产统一登记体系建设，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改革，也免不了去面对一些棘手的难题——因长期的产权分散登记，造成了大量历史遗留问题。

浙江省国土资源厅不动产登记局副局长钱影告诉澎湃新闻，房地权利不一致、房地空间不相符，相关部门在处理这些问题时常面临“两难”处境。

江苏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魏红军告诉澎湃新闻，过去一年，江苏的信访种类里，有关不动产登记的信访数量占比第一，涉6万多人。“国土局长成了被告，这不是我们做得不好，而是很多事后都牵涉到历史遗留问题。”

对此，江浙两地已初步建立起一些应对机制。

以浙江宁波为例，其在不动产登记工作中建立了五级处理机制，层层递进，由简单的复杂，由基层到高层，逐级解决群众遇到的“历史难题”。

这5级分别为：大厅值班处理机制、业务问题会商机制、与市级横向部门及市国土局内部有关职能处室和分局协商处理机制、提请市国土局局长办公会讨论解决机制、提请市政府讨论解决机制。——该机制涉及了业务登记大厅、分管业务处室部门、市一级职能单位，最终到市政府层面。

澎湃新闻记者看到，在宁波政务服务中心不动产登记大厅中，有一间“总值班室”，值班室内的一个记录本上记录着群众反映的不动产登记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历史遗留问题。

“来访人蒋伟反映其不动产已抵押给银行，但是房产证、土地证丢失，目前无法还清贷款，要求办理补证手续”；

“来访人施祖青出售位于云石街两间房产，该房系1996年房改房一次性购入，现要求按一套房产出售”……

7月18日当天的总值班长，宁波市国土局信息数据处处长方向明告诉澎湃新闻，市民来访的问题每一个都要有记录，主管部门会定期检查，而问题也有规定的解决期限，“我们的职责就是协调，尽力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