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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香港书展,“流行”才是主题
从宾馆出来,突然下起大雨,拖着一箱书,立刻尴尬在原地,突然想起前两日在雨夜里狼狈的自己,我于香港的一瞥,恰好来雨去雨。
香港谚语叫,“出入经风雨,是个大发利是的吉兆”。这样的巧合多少缓解了我第一次参加香港书展的不适。
香港书展一瞥书展的举办地香港国际会议展览中心,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在博览道一号,一个在港湾道,但后者实在是很坑,若果你沿着人群一路回溯,想要找到“龙尾”,那么抱歉,你突然就会看到一座横跨主干道的天桥,而入口则在车来车往的对面。幸好,我第一天选择了博览道,除了参观书展之外还转了一圈湾仔码头——不是卖水饺的那个——还可以跟巨大的紫荆花和卡通玩偶合影,虽然我并不会去做这件事。而第二天,我便没有这么好运了。所以,一周的香港书展,我只参加了两天,严格说,其实是一天半。因此,这趟经历,连一眼都不能算,至多是一瞥,四舍五入。
匆匆一瞥而过的三楼书展书展的上午票是十港币,对比上海书展的票价,香港以汇率获胜,但是请放心,不久之后,它就会以五步一岗的小食店扳回一城,然后再以书价遥遥领先,怪不得香港的男女老少们会这么熟练地拖着旅行箱逛书展,在内地打八折只是减掉了零头,而香港则减出了一杯星巴克。如果这样算的话,那我此次的香港之行,赚到了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早餐咖啡。
大众书局的英语分区今年香港书展的主题是“山水·人文·情怀”,但这个主题止限于三层的展览,而一层的主题则是“畅销·流行·英语”。整个书展最国际化的部分无疑就是处于展厅中部的,巨大面积的外版书销售区,以大众书局和商务印书馆各自的外版书为主,还有牛津与学术专业图书中心。之所以这么详细地介绍外版书,是因为我的英语实在太差,看到Mencius恐怕会以为是老外梦西施,所以就不要在这篇文章中丢丑了。不过说实在的,若是一个人愿意专程为了去书展买书而飞一趟香港,那这里恐怕就是最值回票价的地方。因为除此以外,畅销和流行才是主流。
内地的几家图书公司挤在最右侧的一线,空间逼仄,书更逼仄,来自一省之内大大小小的出版社,参差错杂地相依相偎,仿如难兄难弟。
倒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聪明,以集团名义申请了一个很小的展台,旗下的好书一本一本干干净净地摆着,自成一统。然后再数过来就是香港三联、商务、中华三家的主展台,三家加起来怕是占了整个展厅的四分之一,而聚集起来的人潮大抵也对得起这样的声势,畅销文学、现代文学、翻译文学、青少年文学、儿童文学的展台四周围满了看书买书的男女老幼。
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的展台这样的火热场景,恐怕不止旁边的内地展商眼热,不远处港中大、港城大两家大学出版社看着自己形成的大空洞,大约也会对三兄弟欣羡不已。但我暗自揣度,仅以数量计算当日的销售冠军,恐怕还是以天地图书为最,为追剧的鄧鄧买两本亦舒,是我这两天唯一的排队经历,前面刚付完帐,后面的队伍又比原来更成长许多。真是谢天谢地鄧鄧并没有看时尚杂志的习惯,看看订阅ELLE领取奖品的队伍,弯弯绕绕几圈,从心底里感到绝望。
大排长龙的杂志订阅区再过去似乎基本是店商的展区,以大众书局为首,MetroBooks、榆林等等一众书店依次摆开。只是我既对香港的书铺业并不熟悉,他们所售卖的书也与之前几家出版商大同小异,因此也便没有了叙述的心情。毕竟,“流行”才是主题。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
不过,到底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以为“流行”就是这时代的最高级,早已明白了流行只能算是相对,畅销才是绝对的道理。前者就好像是商业规则里的推销——这个好呀这个好——只有“营销”才是王道,对“不可不知”“一读便知”“别人不会告诉你”的需求才是图书的最高形式。
书展里的信用卡推销开发“需要”,是这时代商业的不换秘籍,所以换个角度来讲,畅销书才是窥见一时一地人民需求的最佳管道,譬如内地畅销的三宝“成功·远方·要开心”(我一直想说毒鸡汤算不算一宝,但回过来想想,你我饮毒大抵也只是图一乐尔),从中大约也就可以瞥见现代城市青年的喜好与现实困境。
香港书展的展区标识所以,港人的消闲热点究竟为何?凭着我一瞥的印象,除了一贯的成功与远方,此时此地的人们大约最需要的就是“香港不高兴”。既然是一瞥,自然很难作数,何况是通过畅销读物?只是相比传授知识的书籍、大讲道理的鸡汤,畅销书总有那么一种能力将潜藏在心底的某种情绪,以你所希望的方式引导出来,仿佛神话故事中的点金石。将潜藏在心、无以名状的焦虑情绪,“点”成一具体的、包含对象的“不开心”,由此人们在文字与图片构筑的拟像中,获得暂时的疏解。我不开心,因为没有找对方法;我不开心,其实是因为“某种原因”。香港书展的好处是,这两种疏解方式任君拣择;坏处是,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选择空间。
台湾独立书店文化协会展台相比之下,倒是蜷缩在展厅深处的几家台湾出版社,更令人眼前一亮——一开始,我倒颇同情这与内地展商相似的境遇,直到进了三楼展厅才大呼上当,台大、商周以及台湾的独立出版联盟共享三层三分之一的空间,虽与佛教、基督教相关的参展方共处一室,却也因此相比楼下的读书共和国多了一份清净和安宁,总算是可以停下脚步,静下心来,认真地挑选几本好书。
是夜整理书箱,手机上三万加的步数其实并没有换来太多的收获,一本金耀基的《中国的现代转向》,一本徐学庸的《古希腊正义观》,一本贝克威尔的小说《我们在存在主义咖啡馆》,此三本书大致涵盖了我个人的阅读兴趣,且略过不提。另两部,理查德·梅比的《植物的心机》与简·莫里斯(Jane Moriis)的《香港:大英帝国的终章》,却是为应和此次书展而收入的珍藏,简单地翻阅之下却意外的精彩,故此一荐。
香港三联书店一溜的八折标签虽则没有在书展中坚持到十点闭馆,但自觉收获不足,继续又在湾仔区兜兜逛逛了几家书店:香港三联、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尽管不如其他人的路线那般文艺清新,却终于见识了香港出版业的繁荣与品质。无奈囊中羞涩,只得抱憾而归,于是又忽然怀念起香港书展上巨大的八折标语,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买书、看书的乐趣,到底还是在书店,而非书展。返程的飞机在刺破雨云之后,终于迎来澄澈晴空,落日在贝克威尔的字行里撒上一片金黄。
果然是“出入经风雨”,大發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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