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衡城市研究｜用大数据给家电小城画个像

顺德是著名的家电之都，这里有“美的”、“格兰仕”、“万家乐”、“容声”、“海信科龙” 等品牌，占据中国家电制造的半壁江山。

近年来，中国实体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制造业重镇面临一系列转型发展挑战。同时，在珠三角一体化及广佛同城化加快发展的背景下，珠三角各城市及周边地区纷纷抢占先机，加快布局，竞争态势强化。

近年来，顺德将北部片区打造，作为整合要素、提升区域竞争力的抓手。顺德北部片区位于广佛核心区，为各大交通走廊汇合处，是承接广佛核心区辐射的关键节点，战略地位突出，是未来一个时期内顺德重点发展的地区。

清华同衡规划院技术创新中心的项目《基于大数据的顺德北部人口分布及流动研究》，使用大数据分析，综合考察了顺德这个制造业重镇在新形势下的城市发展特征。研究以顺德北部片区为重点，全面刻画了全市城市功能配置现状，及其对周边优势资源的吸纳能力，以人为核心，从城市联系、职住特征和场所使用状况的角度，描述顺德城市发展现状。

研究从人流、资本流两条线索展开。对人流的研究，从城镇间联系及城市地位入手，通过整体人群流动及与关键节点（广州南站、广州大学城）的人流流动，切入人口分布、通勤行为及场所承担的城市功能，研究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去那儿干什么；并针对特定的场所及人群，进行更细致的使用状况及行为画像。对资本流的研究，从城市间的企业相互投资情况入手，挖掘顺德与珠三角城市间的经济联系与关联程度，以此分析产业的发展特点及变化趋势。

区域联系与城市地位研究

随着《珠三角全域规划》、 《珠江三角洲地区改革发展规划纲要》、《广佛同城化发展规划》以及《广佛肇经济圈发展规划》深入实施，要素和资源将在多个城市间自由流动，经济社会的发展将更紧密融合。

那么，对顺德这样在大城市群内部的小城市，城市的地位和与周边大城市的关联，特点如何？

首先通过手机数据，研究人口流动特点。人口流动，目的可以是通勤、商务、休闲娱乐、探亲访友等，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两地之间的关联活跃度。我们从珠三角、广佛、顺德内部三大片区、顺德内部各镇街等四个层次，由上而下，逐层探析。

珠三角层次： 从珠三角各区县工作日的平均出行联系图可发现，珠三角城市群中联系最为紧密的是广州市和深圳市内部的各区县，划分为出行联系强度第一梯队。而第二梯队的分别是深圳与周边城市东莞及惠州、广州与周边城市佛山、佛山市内区县、及中山与南北向城市间的联系。在城市联系角度，以深圳为中心的深莞惠经济圈已初见雏形；广佛肇经济圈中广佛一体化趋势明显，但与肇庆的联系有待加强；珠中江经济圈联系目前相对较弱。

区位上，顺德处于广佛肇、珠中江经济圈交界；从城市联系上，顺德北、东、南三向的联系均处于珠三角第二梯队，分别对应广佛肇、珠中江经济圈。可以说，顺德是连接广佛肇、珠中江经济圈的关键节点。

广佛层次：顺德与佛山主城区南海和禅城均有非常紧密的联系，而对于广州，仅与临近的番禺区有相对较强的联系，与广州主城四区的联系均非常弱；对比南海区，南海区因地缘优势，与广州荔湾区（位于广州主城区）、番禺区均有较强的联系。

广佛工作日平均出行联系图

顺德是连接广佛肇、珠中江经济圈的关键节点。但顺德仅与周边城市联系较强，特别是在广佛同城化的趋势下，其与广州主城区相对较远的距离，使其目前联系较弱，并受到来自佛山主城区-南海区较强的竞争。

顺德内部三大片区层次：顺德三大片区对外联系各有特点，北部片区往北连接佛山主城区特征明显，东部片区往南连接中山、往西连接西南片区特征明显，而西南片区则专注于区内-东部片区联系，可见北部片区作为顺德的先行部队融入广佛“强中心”的战略地位。

三大片区对外联系（西南）

广州地铁7号线建设开通，大大提升广州与顺德北部片区的交通便利度，尤其是关键节点广州大学城和广州南站。目前情况中，广州南站作为珠三角的重大交通枢纽，承担与珠三角之外城市联系的职能，在广州南站与顺德联系中，仍以总部集聚区及中心城区为主，较多体现商务往来目的，北部片区在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需重视与广州南站联系轴线的配套建设。

顺德各镇街层次： 同样，各镇街间的出行联系均体现邻近联系的特征，有些以通勤往来为主、有些以休闲娱乐往来为主、有些则由于产业联系而有较多商务往来。可以看到，镇街间联系强度最大的，分别是中山与容桂、乐从与禅城。我们在实地访谈中，也验证了这二者之间存在非常强的联系。

乐从镇与禅城区仅一河之隔，地理邻近，交通便利，禅城优质的教育、医疗资源及发达的商业服务业，吸引众多乐从本地人及商务人员去禅城居住、消费、休闲等，而乐从发达的商贸服务业及相对较低的房价，同样对禅城有较大吸引力。访谈中谈到，大良虽为顺德的中心，但除非公务往来等，乐从人较少去大良。

容桂是顺德工业发展较早的镇街，是“格兰仕”、“万家乐”、“容声”等品牌的所在地，近年来随着土地资源紧缺，许多企业从容桂迁至中山，尤其是相对欠发达的中山北部三镇，部分企业总部留在容桂，已在容桂定居的产业工人或技术员工等未随工厂搬迁而迁居中山，造成两地较多的商务办公、通勤往来，此外，容桂相对较发达的商业服务业和相对宜居的居住环境同样对中山北部三镇人群有较大吸引力，例如购物、休闲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勒流与其周边各镇街均有一定量且相对均匀的出行联系。勒流位于顺德区的中心，其本身长条形及无明显镇中心的结构，加上其主导产业为五金，为机械、家电等众多产业的原材料，因此能与众多镇街均保持一定量的出行联系。

（最小一个等级出行联系量的联系已去除）

城市投融资联系研究

近年来，受到整体宏观经济形势影响，顺德投融资强度大幅减弱，资本关联局限在周边区县及部分短期资金回报率高的行业。从历年资本透出和吸收的数据看，2012年之后，顺德资本联系强度呈现减弱态势，由资本投出型逐渐转变为资本吸收型。而城市资本总投出量更大幅缩水，导致整体上城市资本总吸收量小于城市资本总投出量。

顺德资本投出、吸收比较分析

顺德城市资本对顺德的投出量在2012年之后大幅度缩水，对顺德以外区域的投出量保持小幅度增长，导致2014年顺德城市资本对外投出量首次赶超城市资本对内投出量。

近年来，顺德城市资本投出量呈现流向顺德周边区域的整体趋势，行业集中在商务服务业、货币金融业、房地产业等短期资金回报率高的行业。

对外投出量主要流向周边的高明、南海、禅城区。高明区占比为20%，说明顺德对外投出资本的地区集中度不高。对外投出量流向主要流向商务服务业，货币金融业和房地产业。商务服务业占比为24%，说明顺德对外投出资本的行业集中度不高。

顺德本地缺乏良好的投融资渠道。现有的渠道平台资金回报周期长，收益慢，导致顺德城市资本倾向于选择顺德以外区域的商务服务业、货币金融业、房地产等。后者资金回报周期短、回报率高。

顺德城市资本吸收量主要来源于顺德本地投资。外部投资数额小，变化幅度不明显。从地域上来看，外部投资主要来源于周边鹤山，南海，蓬江，高明。从投资行业来看，外部投资主要流向商务服务业，房地产业和货币金融业。商务服务业占比为61%，即顺德外部投资的行业集中度很高。在广佛一体化背景下，顺德正在大力提升城市配套服务环境。外部投资资本对商务服务业的高集中度正是抓住顺德第三产业优化提升的契机。

总的来看，在当前，顺德投融资强度大幅度减弱，资本关联局限性强。因此，顺德需加强资金调控政策，刺激市场资本流动，拓展更多的投融资渠道平台增强其资本吸引力，助力自身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也需要增强资本辐射力，拓展与珠三角城市群其他潜力型城市的产业合作关系。

人口空间分布与流动特征

顺德区作为街镇经济发达的全国百强区县状元，遍地都是专业市场、工厂厂房、企业总部。顺德的人口集聚和产业的集聚互相呼应。各个镇街都有产业园区，形成了村镇、工厂、农田相邻交错的用地布局。

在沿两条国道分布的产业集群地和勒流的中心区，就是顺德人口的主要集聚带。通过实时集聚人口计算，顺德区的中心城区（大良街道和容桂街道）集聚的人口只占全区人口的22%，体现了集聚度偏低、中心性不突出的特点。

整体人口分布图

在顺德整体和街镇层面，职住情况相对平衡，意味着人们居住地和就业地距离很近，不需要远距离通勤上下班；并且各个街镇外出和外来就业的人口数相对较少，外出和外来就业率也相应较低。事实上，在调研中，我们发现，大部分工人也都住在园区的宿舍，或集体合租居住在厂区附近的村庄，通勤路途很短。这个意义上说，这样园区密集的地区，实现了一种本地化的职住平衡。

人口分布多中心、职住均衡的空间模式，与北京那样的大城市的居住-就业分离的模式完全不同。从人口空间集聚热力图看，北京的昼夜人口分布犹如钟摆，工作日的上班时间，中关村、金融街和CBD等主要就业中心集聚大量人口，而晚上下班时间，人们就回到回龙观、天通苑、黄渠、常营等超大型居住区。

北京人口昼夜分布

我们进一步通过人口活动特征对城市空间进行了分类，挖掘了空间的实际使用情况。得出的主要结论是，除了就业用地有明显大规模的集聚特点，其他各类用地均在区内空间呈高度混合分布。这在地理学理论中被称为Desakota模式。

工业建筑和居住建筑的交错图景

这是在城乡二元管理体制下，顺德以及珠三角诸多城市的普遍面貌。传统村镇和农耕空间基底上，多种要素相互组合、流动、激烈作用，利益主体相互博弈，形成所谓村镇城混合区。其背后体现出宽松政策对顺德及珠三角工业化与城镇化改革开放以来的迅速发展做出的重要贡献。

早期乡镇企业迅猛发展时，工业发展对土地的利用沿袭农业生产的模式，就地建设、就近发展，这一发展模式沿袭下来，导致目前人口通勤特点是居民就近居住、就近就业、就近消费，这种以村为单元的低水平职住平衡、功能混合抑制了内生需求，镇（街道）发展难以形成强大合力，且中心城区中心性不突出，缺乏对周边区域强有力的非就业功能吸引点。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顺德人口集聚沿着东（105国道）、西（325国道）两条国道，这两条国道同时也是顺德对外货流、物流经过通道，多方来源的交通流汇集，易造成较大交通压力。

在当前全球经济转型及新型城镇化的背景下，城市发展需要新的发展动力，完善宜居的生产生活空间是其转型发展的方向。另一方面，村镇城混合区域以外来务工人员为主、以村为单元的低水平职住平衡抑制内生需求，也影响政府资源投入及设施配置的具体成效。这种村镇城混杂带来的发展问题亟需解决。

设施使用评估及人群行为画像

在微观的设施层面，大数据能帮助我们评估设施的使用情况，并对访问的人群进行行为画像。在这次顺德的研究中，我们就通过大数据观察了陈村花卉世界和碧桂园小区两个具有典型代表的用地，来发现不一样的故事。

典型商业服务设施使用状况：陈村花卉世界

顺德区的陈村镇被誉为“千年花乡”。1998年建成的陈村花卉世界，是顺德人将花卉产业做到极致的突出代表。陈村花卉世界吸引了海内外400多家专业公司进驻经营。当前，花卉市场开始从花卉批发零售向农业休闲体验升级。不少佛山和广州的市民周末驱车前来购买花卉，并进行各种农业和园艺相关的休闲娱乐活动。

通过人口分时曲线，我们发现陈村花卉世界的人流量如下图所示。早8点开始人流急速增加，最高峰在中午14点左右，18点后开始急速减少。周末人流较工作日明显更多，而周六比周日人流量更大，体现了花卉世界周末休闲娱乐集聚地的典型特征。

陈村花卉世界人口分时曲线

进一步分析人群来源地，可发现陈村花卉世界吸引的人群范围较广，除顺德区本地人群以外，佛山和广州主城区的人群也前来观光购物。

典型人群画像：碧桂园和美的总部人员活动分析

碧桂园与美的为北滘（广州大学城卫星城的重点实施地）两大千亿级企业，对北滘的经济贡献非常大。尽管目前劳动力和土地在顺德已不具有优势，而两大企业总部却仍扎根北滘，可见当地发展环境良好。

在未来北滘的发展中，碧桂园与美的仍是其重点支持对象。当今对人才的竞争日益激烈，需要政府和企业合作，加大对人才的吸引力度。

对人群的居住、就业及日常休闲行为等精细刻画，是为其提供差异化服务的基础。我们选择三类职业人群：管理人员、技术研发人员及产业工人。因此，本部分以碧桂园及美的为重点分析对象。

美的企业总部

从总部大楼人口分时曲线可见，碧桂园和美的总部的就业人员工作时间均为早9点至晚6点，中午有小段午休时间，二者均在早晨9点有明显的人流高峰，附近可能存在交通拥堵点，导致过境人流计算入内。对比二者的工作日、周六、周日的人口数，可推测，碧桂园总部大楼的员工为五天工作制，美的总部大楼员工为六天工作制。此外，可以发现碧桂园总部大楼的人口数在中午13点和14点有明显波谷，而美的无波谷，可推测碧桂园总部大楼中午外出就餐人员多，而美的总部大楼内部有员工食堂，无需外出就餐。

从人口分布看，碧桂园居住区的居住人口在镇内主要就业地是碧桂园总部和美的总部，广州番禺区及广州主城区同样分别占有较大的比例，分别是24%和16.4%，可见碧桂园小区对高收入人群有较大吸引力，并且辐射范围大。

美的总部、美的工业城西区及美的全球创新中心分别代表美的不同职业的员工。总体上，这三类员工的居住地都在北滘镇内、工作地周边。美的总部的工作人口，对应的居住小区主要有南源花园、广厦花园、美的海岸花园等；美的工业城西区、美的全球创新中心的工作人口，对应居住小区有海盼·嘉苑、南源花园、利福花园、广厦花园等，及周边村居。实地访谈中得知，居住小区周边配套有齐全的餐饮、购物、幼儿园、公园等场所，一定程度上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但高端消费与娱乐、较好的教育、医疗等设施则非常缺乏，成为美的吸引或留住人才较大的制约因素。

对顺德来说，利用好大学城卫星城建设的机遇，优化服务设施配置，进一步提升产业环境，吸引人才及外部资源进入，非常重要。陈村花卉世界体现观光、购物等特征，独特的景观能吸引广州主城区等更大范围的人群，这一特色可强化；美的总部的就业人员目前能在居住范围内实现较便利的购物、休闲、娱乐等活动，而高端综合性消费、医疗、教育等，则因与广州、佛山交通联系便利，而被后者吸引。今后如何提升对人群的吸引力，是顺德发展面临的重点问题。

小结

大数据透析城市各种真实要素的流动。人和资本的流动与集聚，一定程度上反映城市间的联系、城市功能的配置。有必要运用基于人的大数据技术，深入挖掘人的活动特征和投融资结构进行深入挖掘，精准分析人、物、资本在城市空间的集聚和流转。

小城顺德，曾在改革开放的时代巨变中站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前端，引领了一代家电产业集群的兴起。基于大数据的城市分析手段，或可为城市发展提供新的视角和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