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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力︱寻墓“桐城三祖”:姚鼐、方苞、刘大櫆
编者按:本文为藏书家韦力对中国古代文人遗迹的实地寻访笔记“觅文记”系列最后一篇,照片由作者提供。
姚鼐
桐城三祖分别指的是方苞、刘大櫆和姚鼐。桐城派的成立,其实是到了姚鼐这里才最终形成,而他创立桐城派的主要动机之一,竟然是为了跟以戴震为首的古人经学派一较高下。
姚鼐故居位于安徽桐城市公园路10号桐城中学内,到今天桐城仍然是以文章名天下,而这里的名人故居也确实是太多。桐城中学太有名了,今天依然是安徽的名校,据说其升学率始终排在全国前列。以我个人的建议经验来说,能够进入学校是个不容易的事情,而姚鼐的旧居也就是那著名的惜抱轩,恰恰就包裹在了桐城中学校园内,其实这个关系应该反过来讲:桐城中学就是在姚鼐故居的遗址之上扩建而成者,我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说法,桐城中学的人怎么看,但我的此趟寻访却对这个学校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来到桐城时,正赶上国庆假期,校园内安安静静,但门卫依然忠于职守,我向他解释了自己来这里寻访的目的,同时又简明扼要地将姚鼐和桐城中学夸赞了几句,但门卫只是一笑,我觉得他这一笑是告诉我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言,不要搞这么多的铺垫,于是我整顿衣裳起敛容,告诉他自己想进校园内去拍照姚鼐故居的遗址,他接过了我的行程单,看了一眼,而后没再言语,向我挥了挥手,这么重要的一个学校,竟然如此顺利的走了进来,顿时令我的心情大好。
很快,我在校园内看到了吴汝纶的半身像,他是桐城中学的创始人,自然应该摆放在这里,但眼前的校园却已然整修一新,真正能看到的老建筑,似乎并不多。拍完吴汝纶的半山阁后继续在校园里逛,很快就看到一排二层的老楼房,楼前有着一棵粗壮的银杏树,我觉得这棵树从年龄上论,应该是跟姚鼐接得上,果真走到近前,看到了树下的介绍铭牌,以此证明该树确实是姚鼐手植者。我走到近前,想抚摸该树的树杆,以此来沾上姚鼐的灵气,也让自己的文章能够走天下,可惜的是这棵树被护栏围了起来,如此想来,有我这样的心态者不在少数,这才令学校采取了这种保护措施。
虽然护栏挡住了树杆,但落叶却依然能够飘散到护栏之外,我从地上捡起了几片落叶,夹在了随身的小本内。孔乙已说,窃书不算偷,由此推论起来,捡拾姚鼐手植树的落叶,就跟偷又隔了一层,但这个隔膜显然起了作用,因为落叶拾回来后,尽管我时时翻看与抚摸,结果写出来的文章,也未见高到哪里去。
看到了指示牌仅找到姚鼐故居遗址当然不能满足我的佞古之心,我必须到他的墓前瞻仰一番。姚鼐的墓位于安徽省枞阳县义津镇阮贩村,虽然从桐城县城到义津镇也就三十公里上下的路程,但因为道路比较好走,感觉上比真实的距离要近很多。这位出租司机看上去,虽然外观上没有我想象的那种桐城人的斯文,但一路上的行事,俨然有道上大哥的风范。出发前,我把单子递给他,他用眼睛瞟着上面的名字跟我说:“方以智这个我知道,吴汝纶和姚鼐两个路边有牌子,开车时路过看见过,刘大櫆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告诉他刘大櫆就是刘海峰,他马上就说,这个人听说过,他能知道这么多的历史名人,看来当地的文风还真的没有彻底割断。
姚鼐墓全景姚鼐的墓就在路边不远的一个坡上。车只能停在公路边上,我请司机在此等候,步行向坡上走去,上坡不久看到了几个简易的棚屋,棚屋之后有一片树林,姚鼐的墓就在这树林之中,墓前有一片草地,这些青草明显不是野生,而是城市内广场绿地绿化时像地毯那样铺装的,南方雨水充沛,还用这种方法来装饰墓园,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但从附近的形态来看,姚鼐墓应当是原址,旁边的望柱素而无纹,这倒跟姚鼐的锦绣文章有些不相类,但从风化程度看,至少是老物件,而碑旁的刻石,看上去也都是当年的原物,从墓碑的题款来看,这是姚鼐与夫人的合葬墓。
按说桐城派的势力一直延续到了民国,那么此派创始人的墓也应当受到太多崇敬者的朝拜,然而墓况却是眼前的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那场浩劫使之变成了今天的模样。但如今,桐城中学依然以姚鼐为号召,如果将姚鼐的墓修得更壮观点,而不是仅仅铺上块草坪这么潦草,我想那更能显现出人们对这位文章大家的尊重之情。
这边还有一个省级文保牌方苞
方苞故居位于安徽省桐城市寺巷内。
前来此地之前,我事先做过功课,网上有一篇文章称方苞的故居位于寺巷与新巷之间,老师闻我所言后,她就把我带到了新巷的巷口,原来新巷与寺巷是平行的两条巷子。进入此巷前行,看到了有一处老房子的后墙,细想刚才的方位,这堵墙应该就是刚才进去所拍的方以智故居后墙,原来两条巷子夹住的,就是方以智故居。如此说来,方以智的故居一直处在这一带,恐怕难有一个大的地方容得下方苞的故居,那方苞的故居跟方以智的故居有什么关系呢,而方以智和方苞同属“桂林方”,且网上有文称方以智是长房的,又叫“中一房”,方苞是小房的,又叫“中六房”,如此说来,方以智跟方苞关系较近,那方以智的故居是不是就是方苞的祖居呢?这个结论我还未找到相应的佐证材料。
寺巷内所见之一方以智故居院内情形两天之后,我去参观了桐城文庙,之前给我带过路的一位退休老师告诉我,虽然文庙在“文革”中被砸过,但整体情况还算保护得完好,并且里面还供着方苞的牌位,既然我不能确定方以智的故居是否跟方苞故居是一回事,那么到文庙去寻找方苞的牌位,也算是我对这位文章大家的纪念吧。
来到文庙大门口,但见新旧参半,门楼上面的“文庙”牌匾斑斑驳驳,古意十足,无意间注意到牌匾的落款竟然是赵朴初,如此说来,这也算近物。门楼两边有“桐城文庙”的文物保护标牌,门楼内首先是櫺星门,然后是泮池和小桥,再过一道门厅即是大成殿,里面正中是孔子,左侧是曾子及孟子,右侧是颜子及子思子,两侧是陪祀的仲由、卜商、有若及朱子等,左右各六位,惟独找不到我要寻找的方苞,于是走到了大成殿门外,去参观两侧的展厅,而今这里所办的展览,一边是严凤英纪念馆,另一边是书画展,同样跟方苞没有任何的关系。继续看下去,另有一排门窗紧闭的房间,门口竖着一块简单的“桐城派研究会”的牌子,原来大名鼎鼎的桐城派于今天的现实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既然方苞是桐城派的奠基人,而今我找到了这个派的研究会,也算我间接地找到了这位文章大家的遗迹吧。
桐城文庙棂星门设于文庙中的桐城派研究会刘大櫆
刘大櫆墓位于安徽省枞阳县金社乡向荣村云丰队。访罢方以智墓,而后让司机送我到云丰队。进入向荣村地界后,远远地在路边看到了一个高碑,我马上让司机停车,因为我觉得这很可能就是我要寻找的刘大櫆墓。
走近细看,此碑是新近刻制,然而制作的却颇为讲究,碑额上刻着圣旨二字,碑的两侧还刊刻着浮雕,然而细看墓碑上的字迹,却不是我所要寻找的刘大櫆,这多少让我有些失落,但碑文却有着“胡聚书”的名称,两边的对联则刻着“魂飞天外乾坤老,骨葬山头草木香”。此人名聚书,我本能地觉得他应当是一位藏书之家,只有这样的人葬于山上才能由书香化为草木香。
在墓碑上辨识出了“海峰先生”字样,而落款儿则为“姚鼐”正准备离去时,一转身又在旁边看到了一块刻满字的石刻。这通刻石很有意思,竟然是安徽省文物局给一位名叫胡德奎的回信,文中称这位胡德奎建议修复枞阳县梅子岭牌坊事。将一封信刻在石头上而后立在山野间,这种做法我在此前从未见到过,细读此文还是没能懂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奇特的方式来回信,并且为什么要把这封回给私人的信展示在公共空间。
来到了云丰队,我在此打听刘大櫆墓所在,村民马上指着水塘边的一间房子说,就在此屋的房后。沿着此人给我所指路线,我绕过水塘,看到那间房子对面是一座小山,而房后有一条登山的台阶之路。沿此上行,走出不远就看到了一座墓葬,碑文写着“刘公海峰先生”。终于找对了地方。而碑文的落款儿则为“愚侄姚鼐”。看来刘大櫆的碑也是为姚鼐所写者。此处墓丘很小,仅是用碎石叠压成半圆弧状,墓顶用水泥浇造而成,司机站在旁边说这应当是后来翻修过的,我夸赞他很聪明,仅跟我跑了一天,竟然学会了如何看新旧。
刘大魁墓由碎石叠成半圆状拍完刘大櫆墓,沿着石阶原路下山,又来到了池塘边的那处房屋。无意间注意到此屋的后墙冲着刘大櫆墓的那个方向,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看来此家人也受了风水师的指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古墓之前盖房屋呢?我只能胡乱推论:刘大櫆墓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荡然无存了,而此家人选中了这块地方的好风水并在此盖起了房,多年之后,刘大櫆的墓又被整修了出来,而此墓就处在其家的正后方,这让房屋的主人不开心,于是就悬挂了这么一块大镜子来与之抗衡。
我沿着池塘的边缘向外走时,旁边的村民问我:“是要拆房子吗?”看来他们也清楚这个问题,但至少说名山上的刘大櫆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这也就不太可能迁墓了,那唯一的办法只能等到有关部门来拆迁此房了,可惜我替村民解决不了这么重大的问题,只能笑着跟他们说,自己只是来祭拜这位前贤,拆房的事只能由当地有关部门来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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