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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凝视虫的时刻|身边的动物
2016年,湖北簰洲湾,洪水掠过之处。本文图片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周平浪 图
即使在这个人类主导的世界,虫子也有足够丰盈的缝隙,能够生生不息繁衍下去,乃至建构自己的理想社会。比如最常见的蚂蚁。在分解和利用那些人类遗下的巨大残屑的过程中,它们依靠分子的气味,同时精确领会彼此的角色与情境:是异性相吸还是照料子代,是正在觅食还是驯养,是进行争斗还是发出警报。这些精妙而默契的合作或对抗,发生在人类视而不见的垃圾桶边、行道树下,甚至是水沟和地缝里。在群体的等级和分工之下,成员共建家园的内在基础,正是这一份毫无保留的彼此相知。
2012年,缅甸。
信息的无障碍传递,甚至发生在代际之间。蚁群遗传信息中的空间密码,生物学家也没能充分破解。哪怕上一年的茂密树丛和杂草早已消失,周边环境天翻地覆,但对某些蚂蚁种群而言,即使所有成员都已是全新的生命,这群蚂蚁还是会在一年中的同个时段跋涉而来,在刚铺设的柏油马路上空盘旋,进行繁殖后代的仪式,仿佛记取某种祖先命定的时空。
2021年初,瞿秋石在巴西柔术道场。
而人类社会少不了误解与挂碍。瞿秋石说起自己的中学时代,每当与家人、同学之间生出烦恼时,她就会在放学路上停下,观看脚边那些爬来爬去的虫子。“虫子看上去非常脆弱,很容易被弄死,所以需要保护,能激发人的力量。”她在乡间的草堆里长大,从小就会爬树,伴随左右的是蜻蜓、蝴蝶和蚂蚱。
左:2016年,上海;右:2018年,伦敦。
2011年7月,广州。
独自低头走路,才会遇见虫子。她如今也时而走路发呆,停下弯腰掏泥巴,与那些细小的生命共情。这使得手上生出很厚的茧,摸起来似乎踏实,但也像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孤独。
面无表情的虫子,却能相知无碍,这本身就令人羡慕。但要知道,在生物学意义上,虫子们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它们生命太短暂,容不下任何冗余和迟滞,必须尽情劳作、繁殖与生死。
左:2011年,广州;右:2020年,上海。
瞿秋石从2018年开始练巴西柔术。一开始觉得打架很酷,后来过关发带,越发好玩,欲罢不能。她说,打拳需要考虑方法和部署,但也得依靠身体记忆,如果脑子到了,身体却没到,是没有用的。
这大概就和虫子一样,需要瞬间做出反应。
不断进行练习,就是与自己的身体对话。她说起,花数年时间练一个动作,可能会所向披靡。但无论场上练得多么精妙,动作多么炉火纯青,身体都会衰老。拳怕少壮。顶峰的那一刻起,就会往下跌。一分钟可以出多少拳,是会呈指数下跌的。运动是锻炼,也是损耗。
2017年,途经延安的蜂农。
而昆虫来不及衰老,只会多次再生——先是成为蛹,然后破茧而出,最后张开翅膀。这消耗自身的蜕变,也只是高潮之前的序章。它们一生都在冲刺。
而这奋不顾身的美,对应着一个乌托邦社会。这是人类所不能也无法复制的。人类只能去占住驯养者的位置,令这完美社会为人所用,让人也能分享它们的蜜汁。
左:2020年,上海;右:2020年,台州。
但社会性昆虫的群体内部也会发生冲突。比如,有卵巢的工蚁,也会争夺蚁后地位,无非是凭借本能,试图留存遗传信息。这类动态平衡指向共同的目标,让生命竭尽自身的意义,也就实现了群体的使命——一个世代相继的社会化集群。要知道,超过一半的成活的社会性昆虫,仅仅是由占2%的物种组成。
2017年5月,朔州。
道德或是情感,对虫子毫无意义。生而为人,才为此烦恼。
在练习巴西柔术之前,瞿秋石也曾试过跑步和游泳。她发现,相比独自沉潜在一项单调的任务之中,自己还是喜欢能够与人互动的运动,可以躲闪腾挪,预判对手的反应。而在道场的垫子上,人们可以就像虫子那样滚来滚去,只有肢体紧密相交,心思毫无羁绊——哪怕仅仅是装作毫无羁绊。
2017年1月,松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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