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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谙风情,怎讲杭州故事?
所谓“风情”,便是风土人情,是这一方土地的独特文化韵味。从《茶人三部曲》到《西湖十景》,王旭烽的小说总是充满着这种浓厚的江南风情,杭州风情。
从宏观的历史文化、地域文化,到微观的茶文化、越剧文化、古琴文化、佛教文化、金鱼文化、基督教文化等等。王旭烽总能写出独具江南风情的小说。这些小说的情节、人物,只属于江南,只属于杭州。没有一点对江南文化和杭州文化的了解,恐怕很难领会这些小说的精髓。
具体到小说《柳浪闻莺》,越剧、杭扇就是浸润始终的江南风情。因为有越剧和杭扇作为背景,这个爱情故事就只能发生在杭州。在大银幕上演绎这样一个杭州故事,你必须对越剧和杭扇有非常深刻的了解。
于是,我不得不想到电影《舞台姐妹》和《霸王别姬》。这两部电影和《柳浪闻莺》非常像,拿来比较很正常。导演谢晋和陈凯歌对越剧和京剧的了解,是创作拍摄这两部电影的基础。一对舞台姐妹和一对舞台兄弟的故事,让观众认识了越剧和京剧,喜欢上了越剧和京剧。相形之下,《柳浪闻莺》导演戴玮此前拍摄的多是电视综艺节目和西藏题材的电影,对《柳浪闻莺》所涉及的越剧和杭扇知之不多。所以,电影中关于越剧和杭扇的展示就显得比较肤浅,从而影响到电影人物的生动性和电影主题的深刻性。
越剧是中国第二大剧种,长于抒情,以唱为主,优美动听,真切动人,唯美典雅,极具江南灵秀之气。与京剧的男扮女装相反,越剧则在发展中形成了女扮男装的演艺流派。京剧的男花旦和越剧的女小生成为中国戏曲舞台上最经典的艺术形象。
小说《柳浪闻莺》讲的就是女小生垂髫、女花旦银心与扇画师工欲善的爱情故事。故事主要依托的是越剧《梁祝》的情节。这本是一个非常适合展开情感纠葛的框架:戏里,祝英台女扮男装与梁山伯称兄道弟;戏外,垂髫也是女扮男装,演绎梁山伯的感情纠纷。两位女演员都是女扮男装,便引出了关于女小生性别定位的话题。
在看片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到,电影《柳浪闻莺》的导演戴玮在借鉴《霸王别姬》(对比上面两张图就可以明显看出来)。虽说《霸王别姬》里男旦与武生的感情与《柳浪闻莺》里女小生与女花旦的感情颇有相似之处,但男女有别,剧种有别,两部戏更是大相径庭。如何融汇戏里戏外的情节,推动剧情的发展,实在考验导演的智慧。
《梁祝》是最能体现越剧风采的经典剧目,又是发生在柳浪闻莺附近的爱情故事。《梁祝》的剧情与垂髫和银心的友谊最终走到尽头的结局暗合。但是,可能因为对《梁祝》以及越剧了解程度不够的缘故,电影《柳浪闻莺》中采用的《梁祝》唱段不够贴近剧情和人物情感发展。不如《霸王别姬》里戏里戏外契合得那么紧密,最终在舞台上走向高潮。《柳浪闻莺》里,戏里和戏外始终有些游离。
杭扇是《柳浪闻莺》中另一个重要的地域文化背景。小说和电影中贯穿始终的那把桃花扇,是推动剧情的一个重要道具。但是,电影《柳浪闻莺》却没有把文章做够。小说中写道,桃花扇上临的是吴昌硕的画,柳如是的诗。我一位有心的朋友立刻便看出其中奥妙:由此可以照见工欲善的心思,怀才又不顺,落寞又矜傲。你看我卖扇为生,俗如桃花,却自有风骨,不是俗人。
可惜,电影导演戴玮却缺了这样敏锐的眼光,没有看出这把桃花扇的奥妙,未能在这把扇子上做足文章,进一步揭示工欲善的性格以及后来结局的必然性。
除了这把桃花扇,柳洲扇庄满屋的扇子都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我唯一还有印象的,就是那把晃了一晃的瞧郎扇。和丝绸、绿茶并称为“杭州三绝”的杭扇,终究还是未能为这个爱情故事增添独特的文化背景。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要说,让一位哈尔滨姑娘和一位青岛小伙来演绎杭州故事,实在是勉为其难的。这话有一定道理。对文化,尤其是地域文化的了解,与时间成正比,但也未必尽然。一个现成的例子是:就在几个月前,90后山西女孩邵艺辉,自编自导了一部纯正上海风味的《爱情神话》。不仅票房大卖,收获2.6亿元,还赢得以“排外”著称的上海人的一致好评。可见,外地人也可以拍得出本地风情,就看你有没有心。有心,不懂你可以去弄懂。无心,那就只能蜻蜓点水,依样画葫芦了。
每一个城市,每一方土地,都有自己独特的风土人情。好作家能写出这种风情下的鲜活故事。如莫言写高密,贾平凹写秦岭,王安忆写上海,叶兆言写南京,王旭烽写杭州。改编他们的小说,先要熟悉他们所写的风情。不然,你拍不出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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