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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震:航天,是最让我振奋的事业

2022-03-16 20:4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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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郝志舟 中国青年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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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2年第5期

编者按:

直面人生的每一次潮汐,经受每一次波折的考验,在每一个社会更替周期中激流勇进......看似激荡的生命乐章,是每一位用热爱碰撞生活的人得到的铮然回响。从“隐秘的角落”到人声鼎沸的街巷,从建党百年的历史沧桑,到神舟飞天的梦圆翱翔。三尺讲台,一方天地,“凡人歌”的点滴汇聚,成就人民的史诗。

2021年12月30日晚,“请党放心 强国有我——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宣讲暨2021北京青年榜样发布”活动举行,黄震、夏芸枫等100名青年被评为2021“北京青年榜样”年度人物。

冬去春来,《中国青年》杂志为你讲述几位北京青年榜样的故事。愿你在生活奔涌的热浪中披荆斩棘,阔步向前。

2021“北京青年榜样”年度人物风采录①

黄震:航天,是最让我振奋的事业

文/本刊记者 郝志舟

他从来没有飞上过太空,但是在太空里翱翔的飞船却少不了他的“助力”:飞船停靠、手控交会对接、绕飞,月面着陆器研制、新一代载人飞船试验船等一系列重要的总体方案均出自他和同伴之手。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从加入中国载人航天工程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始终在星辰大海间游弋,因为,那里有他的担当和使命。

黄震,中国航天科技集团五院总体设计部载人航天领域副总设计师,先后参与了神舟飞船、新一代载人飞船等重大工程项目的研制和任务实施,曾获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二等奖1项,国防科技进步奖三等奖1项,获得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突出贡献者、国防科技创新团队等多项荣誉称号,为我国载人航天工程作出了突出贡献。

没见到黄震之前,很难想象,这位工作人员口中的“黄总”,这位在载人航天领域获得多项殊荣的专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黄震出生于1982年,参加工作十年即已成为副总师,会不会因为沉浸专业、不愿多言而让人难以接近?

见到黄震时,他正捧着一箱瓶装水往会议室走去。旁边的同事伸手要替他接过去,黄震却连连摇头,“不用不用,马上就到了。”一脸真诚随和的笑容,轻易就打破了所有刻板的猜想。

会议室窗户朝北,中间是一张大长桌子,桌边上散落着数十把零乱的椅子,像是刚刚结束了一次忙碌的会议。黄震有些不好意思,“有点乱,这个会议室就是我们当时集同的地方......我特别喜欢集同的那段日子。”

“集同”的意思就是集中起来、协同工作。从刚开始参加工作一直干到副总师,这里是他的主战场:“我们就是在这儿,大家都在一个屋子里(办公),谁有问题谁举手,这样效率很高,比较出活!”挤在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冲刺,热火朝天。在黄震所经历的那些日日夜夜中,这是他最为典型的工作状态。

“特别、特别爽”

黄震的人生经历并不复杂。本科在北大读物理专业,硕士阶段就读于他现在的工作单位——航天五院,2010年博士毕业后,黄震正式加入中国航天事业,相继进入神舟八号和神舟九号的任务团队,负责总体规划和方案设计。

刚到工作岗位,他就赶上了任务最忙的时候。“那时候比较惨,连续四五百天一天没休过,算一下加班时间,一个月累计能到一百七八十个小时。”工作一年半后,他就担任了载人飞船总体副主任设计师,是具有这个头衔的最年轻的工程师之一。

“那时是神舟九号,第一次做飞船交互对接,这个活就交给我了。”首次交会对接任务的工作量巨大,黄震不是新手,但他仍然觉得压力如山,因为面对的大多都是无例可循的新问题。举个例子,在地球上操作机械,比如开车,大部分时候你会有充足的反应时间。但在太空中,眨眼之间就会飞出去几公里,留给操作者的反应时间以零点几秒计。而飞行器携带的燃料是有限的,必须在燃料许可的时间内完成操作,“不能超出(燃料)限额,所以这就需要进行各种边界设计和操作。”

黄震与出征前的试验船

为了把可能性都穷尽,黄震索性每天到实验平台上自己练对接,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试图找到最优、最合理的操作方法。半年多后,他把摸索出的方法写成了一个庞大的手控交付对接方案报告,“一个很厚的报告,”黄震比画着,“把所有的技术分析全归到那一本文件里去了。”

有一件“趣事”足以说明黄震对这份工作的用心和细致。飞船在对接的时候,要瞄准十字靶标的靶心去操作。在地面上操作这是手拿把攥的事,但一旦上了太空,情况就不一样了——靶标是十字型的,太阳光线转动所产生的阴影会把靶心挡住,导致对接失去准头。“我不怕它是(处在)阴影区,纯阴影区的话开灯就行了嘛。但如果是在光照区,外面的大气光强度非常强,打灯根本没用,黑白的对比度太大了......”

怎么办?黄震想出了一个所谓的“笨”办法:画点阵图,然后对照太阳在一天中各个时间段的不同角度,用太阳高度角的方式往任何一个点阵去投影,分析各种遮挡情况进行计算。为了验证软件计算的结果,他还偷偷在家里做了很多纸壳模型,用手电筒当投影一个一个检验,“要不然几何关系转化很复杂,我有点想不明白啊。”黄震说着,大笑了起来。

神舟飞船在太空中完成对接后,黄震在复盘时将实际操作的影像与自己的方案进行了对比,“我一行一行代码编出来的东西,和天上实际拍的图像一帧一帧比,真的是一模一样。”严丝合缝,对接大获成功。那个时候,黄震的内心无比欣慰,“那感觉,就是特别、特别爽!”

如履薄冰

2020年5月,新一代载人飞船试验船开展在轨试验。这又是中国史无前例的第一次:试验舱要从高度8000公里外的轨道直接返回。之前的飞行器,大多是从400公里的高度返回,这一次,距离直接放大了20倍。返回高度越高,飞行的速度就越快,再加上体型较之前飞船大4倍左右,受热量也相应要增加4倍左右,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那一天,尽管已经做了充足的计算和准备,但黄震仍然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着陆场里来回踱步,惴惴不安:“特别担心它返回时出问题。”

试验舱在进入大气层时,舱体会被大气快速减速,也会因为摩擦而加热到2000摄氏度以上,同时由于被等离子体包围,会出现通讯中断现象,进入所谓的“黑障区”。在黑障区里,地面收不到任何遥测信号,这意味着在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穿过这个黑障区需要50秒左右的时间,黄震盯着可见光雷达上的红点,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上。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黄震咬着牙,一秒一秒地数,一秒一秒地等,怕小红点突然灭掉,更怕它变成两个小红点——那就意味着飞行器烧毁和解体。

“等过了这50秒以后,我心里就有数了,出了第一口气,最危险的时候算是过了。”但是因为热流大,试验舱还可能出现另外一种情况:虽然没有解体,但却烧成一团,那到了开伞环节,降落伞打不开......后果一样不堪设想。

最终,减速伞如期顺利开伞,三个群伞也毫无纠缠地顺利开伞,到底部气囊弹开充气的那一刻,黄震激动得无法遏抑,他高兴地大喊了起来,现场一片欢呼......

黄震(中坐者)在监控试验船返回过程

参加工作12年,中国载人航天事业蓬勃发展,黄震所处的工作环境、使用的工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在学校里所学的一些东西,包括一些优化的算法,和我们现在的(算法)比,完全是天壤之别。”技术进步了,但是黄震的“紧张”依然如故。载人航天与其他工作的最大不同就在于“人命关天”,所以,“你不能有任何一丁点的闪失,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疏忽的余地。”每一次飞向太空都是一次公开的考核,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盯着你:工作不能留有一丝一毫的隐患,细节要做到100%的认真细致,“每天都是从这样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如履薄冰。”

或许,正是这种“如履薄冰”的责任感,造就了这支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的团队,让全世界看见了中国航天的强大力量:29年间成功实施21次飞行,先后将20名航天员送入太空,用100%的成功创造了令世人惊叹的中国奇迹,创造了令人震撼的中国速度。

航天,是最让人振奋的事业

早上8:30,黄震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通常情况下,9:00开第一个会,从早到晚,每天平均有7~8个不同的讨论在等着他。给各个分系统职能部门分派工作、解决问题、反馈迭代,“中午,有的时候能捞着吃饭(时间),有时候捞不着,反正就这样一直到晚上了。”晚上,一天的会开完了,他接着处理邮件、公文、回复手机上积存的信息,“我这两年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提高效率,争取早点干完。”

方案阶段、初样阶段、正样阶段,这三个阶段加起来要六七年,之后再开始下一个循环,周而复始。黄震就是在这样的节奏下,完成了天宫一号/神舟九号、天宫一号/神舟十号交会对接任务规划,设计了全新气动外型、具备载人第二宇宙速度返回能力的返回舱,开展了月面着陆器、载人月面移动实验室等研制工作。

黄震与成功返回的试验船返回舱

要是从读研究生时算起,黄震已经在同一个地方坚守16年。

十几年的日复一日,不会枯燥吗?黄震说,一点都不。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遇到新的情况或者上新的型号,有太多东西不会,所以除了完成正常的工作,还得看大量的资料、文献,学不懂的知识。”天天学习变成一种自觉,没有人逼你,但你做的是别人没做过的东西,必须不断地奋力飞奔。

工资收入不算高,工作量却很大,大部分航天人的工作地点都在偏远的地方,黄震不介意,“航天,是一个让人很振奋的行业,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它会带给你一种强烈的探索欲,一种追求。”黄震停下来,想了想继续说道,“这种追求,往大了说是(追求)国家民族的利益,往小了说是个人(事业)追求,是个人对航天的一种向往。”

航天事业带给人的“振奋”和“追求”,带来的“刺激”足够让人兴奋,根本用不着手机、游戏这类消磨时间的工具。所以,黄震的手机里鲜有同龄人都使用的社交、视频软件,“抖音还是上个月才装的,为了给同事点赞。我自己从来不用这个。”但黄震确实“打游戏”——家里的计算机中装的是二十年前流行的“帝国时代”“红色警戒”等过时游戏,这些游戏对于他有特殊的用途:“前几年,我经常晚上12点多下班,回家后还会打一会儿游戏或者看会儿电视再睡。”不这样的话,他可能根本就没法睡觉:那些盘旋在大脑里的问题会一波又一波不断袭来,这种高强度的思考和注意力不用其他的方式分散掉,他睡不着,也睡不好,“必须得换换脑子。”

“半夜不睡觉,黄震你不要命了!”妻子常常心疼地埋怨他。黄震是家中独子,老人从外地来看他,却赶上他最忙的时候,结果老人只住了一个多星期就回去了,“早上,我一大早就走,晚上,他们睡了我还没回来,整天见不着我......”

对于日复一日的繁忙工作,黄震没有抱怨。“大家都是这么干过来的。”一年拿来当别人的两年、三年用,没日没夜地埋头苦干,提出并实践一系列新技术方法,解决大量的技术难题,圆满完成一个又一个实验飞行任务——这就是我们当代航天青年,这就是在飞天、探月乃至飞向宇宙的过程中默默无闻、拼搏耕耘的中国航天人。“我见证了中国的载人航天从跟跑到并跑再到部分领跑(的过程),我觉得,这辈子值了!”黄震的眼里,充满亮光。

《中国青年》杂志2022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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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黄震:航天,是最让我振奋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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