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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莫兰迪的瓶瓶罐罐与基里科的“地理传记”在上海对话

澎湃新闻记者 陆斯嘉 实习生 朱恬骅
2017-06-17 19:58
来源:澎湃新闻
艺术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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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一场有关意大利20世纪现代主义绘画先驱的特展“基里科&莫兰迪——意大利现代艺术的光芒”在上海艺仓美术馆开幕。“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近距离观看两位创作风格及个性迥异的艺术家作品的首次对话。

此次展览展品包括基里科《一条街的神秘与忧郁》、莫兰迪《静物》等共141件油画、版画、雕塑,及戏剧舞台设计和服装造型设计等作品。策展人认为,当代中国艺术家常常处在对“前卫”的焦虑之中,唯恐自己成为“落后”和“保守”;而这种焦虑的最终归宿通常是迷茫。基里科和莫兰迪的回归内心之路实则提供了极有教益的参照。

“基里科&莫兰迪——意大利现代艺术的光芒”展品开箱现场

提起20世纪意大利的著名画家乔治·莫兰迪(Giorgio Morandi ,1890-1964),人们通常想到的是他笔下沉静的瓶瓶罐罐。这位与三个妹妹以半隐居的方式生活在博洛尼亚小山村格里扎纳(Grizzana)且一生未婚的艺术家以其孤寂与简净产生了巨大影响。

莫兰迪《静物》

比莫兰迪早两年出生的乔治·德·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 , 1888-1978),同样是20世纪著名的意大利艺术家,开创了“形而上”艺术运动。作为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的精神引导者,基里科影响过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i)、乔治·莫兰迪,以及安迪·沃霍尔等许多艺术家,基里科跌宕回返的艺术旅程以及横跨诗歌、戏剧、音乐的成就在1980年代的中国艺术界掀起一个高潮后,为何又像莫兰迪的“瓶子”似的退进一隅?

“反标签”的艺术家

作为两位创作风格及个性迥异的艺术家作品的首次对话,基里科与莫兰迪,看似行走在两个极端,却是两条曾经一度相交的平行线,照亮过意大利现代主义艺术的历程。

基里科自画像

展览联合策展人张熹对澎湃新闻说:“基里科与莫兰迪都是属于‘反标签’的艺术家。虽然基里科是‘形而上学画派’的开创者,被当时意大利艺术界的追随者奉若神明,但1920年代后,他放弃了自己早先的前卫路线,画风转向保守,并更加注重与欧洲神话、寓言等文化传统的联系。另一方面,莫兰迪尽管曾与基里科建立友谊,并短暂参与过‘形而上学画派’的活动,但很快又回归到他默默无闻的乡居生活,直至在1950年代的威尼斯和巴西圣保罗双年展上赢得名声,对极简主义甚至柯布西耶都产生了影响。他所绘画的瓶瓶罐罐、风景静物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虽然从人生经历来看,基里科可谓一路风风火火、跌宕起伏,而莫兰迪则四平八稳、不争不求,一动一静之间,二者殊途同归:在艺术的追求上,他们始终追随自己内心的要求,却因此成为了重要的艺术家。” 

基里科,“形而上”画家的自我决裂与身份重建

本次展览基里科的部分包括油画31件、雕塑5件、基里科绘本石版画两套以及参与戏剧创作的舞台设计、任务服装造型设计、蛋彩素描19件、戏服以及其他类型作品。

基里科《一条街的神秘与忧郁》

《一条街的神秘与忧郁》是这场展览中基里科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有人试图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角度看到了性暗示:“拱廊象征女性,拱廊尽头的顶部那红色的凸出象征男性”;也有人从反战角度试图解析作品:“男人的阴影可以视为战争的风险和危机,女孩则表达出民众的无助,暗巷是对民众被裹挟着推入战争的暗示。”因为这幅画最初创作于1914年,正是一战爆发。

基里科《加富尔雕像伫立于意大利广场》

这幅画的原作是基里科“形而上”画派的代表作,一度由超现实主义诗人安德烈·布勒东收藏。基里科曾谈到,这幅创作受到尼采对意大利荒漠广场描绘的启迪。画面上呈现了记忆堆砌而成的空间,弥散着延绵不尽的距离感和怅廖的氛围,非几何的透视关系令画面扭曲。

乔治·德·基里科1888年出生于希腊的沃洛斯(Volos)。1890年到1905年,迁居雅典。1906年,基里科在短暂游历了意大利米兰、威尼斯、佛罗伦萨后来到德国慕尼黑,这那里他找到了绘画的第一个参考点,哲学家兼瑞士和德国艺术史学家、画家博克林。自此,基里科自此开始关注古希腊,并大量阅读德国哲学家的作品。地中海、希腊、意大利和巴黎都是基里科的艺术与文学创作的形成基础。

基里科《古代石膏雕像与橡胶手套》

1910年3月,基里科移居佛罗伦萨,在造访圣十字广场后创作了第一幅形而上画派的绘画《一个秋天下午的谜》。1911年7月,他开启旅居巴黎的生涯,期间创作了著名的“意大利广场”系列作品。基里科的创作如同他的生活,是一部“基于地理的自传”,佛罗伦萨、巴黎、慕尼黑、雅典……各种生活场所激发他从环境中衍生出内容,并以一种个人化的方式加以阐述。在早期的作品里,“扬着汽笛的火车在围墙后的阳光里驶过,火车站墙面上的大钟凝固不动,帆船寂静在地中海上漂过,这一刻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哪怕是空气的流动也听不到,然而这一刻并不孤独,因为它充满任何可能。”基里科将这些称之为“形而上”。

基里科《考古学家们》

1909到1918年,是基里科创作的高峰,作品被公认为成就最高、最具代表性。他用清晰写实的风格、以简单的方式描绘物体,呈现出怪诞的氛围和奇怪物体的组合,画面充满了象征符号。此后,他告别了先锋道路,转向了新古典风格,沉醉于古希腊神话的重现与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

基里科《特撒列海岸》

1960至1970年代,基里科重新画了一些早期作品,把日期改到从前。这种从早期的成功中获利的“自我伪造”行为,除了引发了真伪的争论,并没有重振画家的声誉。基里科选择用这种方式报复人们对早期画作的偏爱,他甚至公开谴责被公共或私人收藏的许多被认为是他的作品是伪造的。

基里科《为贝利尼“清教徒”设计的舞台:第一幕,第三场景》

这次展出的《一条街的神秘与忧郁》创作年份正是艺术家“自我重复”的1960年代。策展人认为,艺术家对自己绘画历程的“回顾”是一个值得思索的话题,后期的基里科总体上表现出对自己早年艺术道路的决裂。那么,这一“回顾”是否同时意味着弥补决裂、重建艺术家身份统一性的尝试,还是出于纯粹的商业原因?带着这些思考走进展览,正是看到一个更丰富的基里科的机会。

莫兰迪,在平淡中走进内心

莫兰迪画面中用色平淡,仿佛它们马上就会融入背景之中消失。在令他声名远扬的铜版画作品中,人们所能见到的同样是难以辨别的灰度变化。此次展出的12件油画、15件铜版画和素描作品即是其中代表,涵盖了莫兰迪所致力的花卉、瓶罐与居所风景三大主题。然而在画面所呈现出的平静,甚至是对象的不在场状态中,人们又仿佛最能够感受到花卉绽放的姿态,与瓶瓶罐罐无言的日常絮语。因而有人用“沉默的艺术”来概括莫兰迪的创作与生活。

莫兰迪《静物》

画如其人。相较于而立之年就博得名声,一生起伏跌宕的基里科,莫兰迪的生平显得就像他的作品一样,乍看起来平淡无常。在那些题材一成不变的静物与风景画中,似乎可以听到他的自我评价:“我是一名为艺术而艺术的信徒”。而且,他不是一名高产的画家,这确实体现出他无意与同时代画家争高下的淡然。

莫兰迪《风景》

展览联合策展人、博洛尼亚美术学院教授瓦莱里奥·德奥(Valerio Dehò)对澎湃新闻表示,莫兰迪的静物画作中也体现了他对中国古代绘画的接触和研究。尽管在表现对象上二者没有直接关联,但莫兰迪在画面静物的摆放和光影疏密的安排上,打破了传统上以对称、画面中心为主的做法,而重视利用画面边缘,采用非对称的布局方式。 “要理解莫兰迪的画作,需要了解和认识他对物件空间布局的关心和他所采用的绘画技巧,是它们赋予了平常的物件以绘画的灵魂。” 德奥说。

莫兰迪《格里扎纳的风景》

然而这种淡然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磨砺的成果?莫兰迪并不是一位闭门造车的画家,从几十年如一日同样对象的静物与风景画中,可以看到与印象派相呼应的艺术气质。的确,印象派深刻影响了后来现代艺术的发展,尤其是塞尚在向立体主义的过渡中,将绘画的对象缩减为几种重要的图形,如四面体、三角形与圆柱等。这位法国画家的作品深刻影响了莫兰迪的创作,促使他同样转向表现抽象几何图形的题材。

莫兰迪《玫瑰》

而在莫兰迪与基里科借作品惺惺相惜的岁月里,他们也共享了20世纪初意大利的艺术风尚,其中也包括著名的未来主义运动。而作为其背景的,则是一个充满了各种社会问题,并躁动地寻求各种解决之道的西欧社会。无人能够幸免于这种时代特质的感染,莫兰迪也不例外。他同样曾被裹挟到时代的洪流之中,也曾参与过社会政治活动。但看到社会中求新、求变的口号落空,这促成了莫兰迪转向自身与内心。学者认为,莫兰迪有意识地选择了这样一条避世的道路,通过孤立自我而向现实投以抗议和不屑,从而保全了自我的精神。

近年来,人们重新认识到基里科后期画作的价值,而对莫兰迪的兴趣更呈现出持续增长的态势。两位风格不同的画家,最终殊途同归:他们忠实于自己的内心,使自己的作品超越一时一地的“前卫”和风潮,呈现出经历时间考验的价值。策展人认为,当代中国艺术家常常处在对“前卫”的焦虑之中,唯恐自己成为“落后”和“保守”;而这种焦虑的最终归宿通常是迷茫。如何摆脱这一困局,基里科和莫兰迪实则提供了极有教益的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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