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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内都:我只拍摄黑白照片,无彩之色散发出妖艳气息
【编者按】
石内都,日本当代女摄影家,2014年获哈苏国际摄影大奖,成为继滨谷浩、杉本博司之后第三位获得该荣耀的日本人。近日,其首部摄影随笔集《黑白》出版,本文摘自该书,原题为《朝向无限的黑》,石内都在其中谈到了她为何只拍摄黑白照片,由澎湃新闻经中信出版集团授权发布。
我的房间在斜坡上的六楼,所以鸟儿们是从与我视线齐平的高度飞过的。它们总是叽叽喳喳地啼鸣着飞走。也曾想过要把这鸟群飞舞的景色拍成照片,但若无法呈现明丽的黄绿色就毫无意义。用黑白照片拍下来也无趣。很显然,用彩色以外的方式拍摄虎皮鹦鹉的飞行是无法想象的。所以我很干脆地放弃了拍照的打算。
我只拍摄黑白照片。这其中有许多理由,喜欢黑与白的无彩之色也是理由之一,但首先是因为我对那些肉眼无法得见、且未曾见过的世界的色调怀有强烈的憧憬。睁开眼,眼前是应有尽有的色彩满溢的生活。铅灰色的书桌、焦黄色的椅子、蓝色和乳白色的咖啡杯、紫红色的烟盒、橙色和黄色的烟灰缸、暗红色的铅笔、红色和黑色的圆珠笔、水蓝色的笔记本、黄色的洋梨、绿色和白色的葱、朱红色的干辣椒、淡蓝色的花盆、绿的仙人掌、蓝的牛仔裤、紫毛衣、金棕色短袜,而手边那些书籍的封面更有着数也数不清的色彩。我们处在色彩的包围之中。身体也被复杂的色彩覆盖着,割开皮肤,将喷出红色的血。色彩是自然的拍摄轨迹,是无可怀疑的现实世界。黑白胶卷将这一切色彩仅置换为光与影的明暗。放出的光投射在某物之上所形成的阴影的颜色。阴影无限向黑, 光无限向白。位于其间的物体的形状聚合了为朝着黑或白某一方的极点靠近的引力,引发从黑到白、从白到黑的演变的能量,并在色阶的推移中,分化出美丽的无彩之色。任何色彩在黑白照之中,都只是为了靠近黑白而准备的假借之色。
虽说拍摄现实也是照片的功能之一,但照片里更充满着将眼前之物映照变化的创意。黑白照的创意或者说意图是在黑与白之间,唤起一条娴静的光,织就漆黑的阴影,诱出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奈落尽头的黑、宇宙黑洞的黑、指示光之所在的黑、拥抱世界的黑。在相纸上堆积的黑,因光源放出的光而拥有无限广度的透明的黑色空气。白则无法挣脱出相纸的颜色,一动不动地横卧了身体,随后便感应到黑色空气的涌入,世界刚刚被洗印显现而出,纸色就朝着光的源头归去了。把35毫米的底片洗印成105厘米×77厘米的照片。历历呈现的颗粒,让人明白拍摄出的东西全部都是颗粒的集合体。白色部分没有颗粒。中间色因着颗粒的多寡呈现出浓淡的不同。黑色部分颗粒紧密地聚集着,颗粒与颗粒之间没有缝隙。它们有大有小,颜色有浓有淡,没有一定的类型。这些颗粒的状态左右着黑白照片。
我喜欢整张都是颗粒细密浮现的照片。那种非黑非白,在灰的色阶中,透过看似雨点的颗粒,映照出天空、大海、建筑物影子的照片。那些颗粒真切到仿佛可以触摸,而我正想一粒一粒去数一数照片中究竟有多少颗粒时,那些历历在目的细密颗粒却渐渐松散地晕染开,有着可计量空间的颗粒变少了,让我得以创作出黑有黑的风格、白有白的气质的照片。拍黑白照片很有乐趣。要问我原因,那可说不胜枚举。能够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也是其优点之一。创意能得到清晰的显现也很美妙。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照片。然而现在我还没能洗印出期望中的黑色。我没有完备的暗室,当日的天气、气温、水温、水质、时间段、身体状况、心情的好坏,也会对我所洗印出的黑色有相当大的影响。在相纸的白之上,黑色的颗粒保持着绝妙的平衡,漆黑的空气环抱着它,朴素的无彩之色散发出浓浓的妖艳气息。我要创作出这样的黑白照片,这是一项极其艰难的技艺,但只要有理想的黑色存在,我应该可以继续洗印黑白照片吧。《黑白》,[日]石内都著,吴菲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5月。- 报料热线: 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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