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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婆罗洲原始密林,追寻本南族游猎部落

2017-06-24 18:3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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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David Atthowe 译 | 刘未央

【编者按】“游牧雄狮”由三位有着共同梦想的26岁同龄人创立:来自英国诺里奇的David Atthowe、来自印尼尖米士的Yusep Sukmana和来自印尼万隆的Gilang Yaksapurusa。他们带着美好的愿景上路:“在徒步中与千千万万人分享艺术与快乐。”一路上,他们致力于联合非政府组织和创意空间,通过举办各种项目,让缺乏资源的贫困青年们有机会领略艺术之美,并分享到艺术的快乐。“徒步婆罗洲”这趟旅程全长2250公里,始于沙巴州斗湖市,终于沙捞越州古晋市,全程约5个月时间。以下是这个三人小组在徒步过程中与婆罗洲原住民本南族接触的经历。

徒步婆罗洲 本文均为 David Atthowe 图

 一见猎物——一头硕大的黑毛野猪,我的心就怦怦狂跳起来。塔曼·卡拉(Taman Kala)悄悄装填吹管,同时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毒箭就位,他默默深吸一口气,准备吹射。一眨眼箭支破空而出,直接命中野猪的眼窝。野猪轰然倒地,一命呜呼了。我抬头瞧瞧塔曼·卡拉,一个大大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今天,他是胜利者。

我们的本南族(Penan)寻访之旅,始于隆塞里丹(Long Seridan)的加拉毕族(Kelabit)聚居区。这个现代化村镇也居住着一些本南人,他们正由传统游猎生活过渡到定居的农业生活。经过半天的行走,我们来到最后一个村子,也是一个新近落户的本南族社区。族人热情地把我们迎进一所简易小木屋,木屋完全取材于附近森林。他们笑容可掬地端上咖啡。

一位名叫威尼森(Winisen)的本南族小伙带我们参观这个小村落。他能说一口流利的马来语,很快就充当起我们与族人交流的翻译。我们漫步在一块大空地上,瞥见一所依林而建的老式吊脚小屋。这里住着威尼森的奶奶布迪克·库辛(Budik Kusin),她无法割舍对森林的依恋。她苍老的脸庞透着睿智,两侧荡着本南族典型的长耳垂,犀利的目光似能洞穿人心。在丛林里过了至少65年游猎生活,她依然离不开这片林子和形形色色栖身其间的动植物。
本南族也正由传统游猎生活过渡到定居的农业生活

小屋里堆满了狩猎、采集、搬运和砍削工具,丛林生存所需要的一切都能在这儿找到。她是远近闻名的织布高手、民歌手和乐手。走进小屋,等眼睛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我们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件外形奇特的竹器。她注意到我们好奇的目光,便欣然拾起此物,用它奏起了世上最美妙的旋律。这是一种名叫“帕贡琴”(Pagong)的弦乐器。只见她指尖轻拨,原始自然之音绵绵流泻,连蟋蟀和知了也仿佛产生了共鸣,纷纷投入和声,齐奏一曲丛林天籁。

翌日拂晓,喝了咖啡并简单用过早餐后,我们见到了塔曼·卡拉,他和威尼森将作为向导陪我们徒步十天。要带上路的行李包括一把大砍刀、一只纯天然藤编背包、一根吹管和一个装满毒箭的皮筒。这是一个闷热的清晨,湿度该有100%,而前路更是颇多艰险。出发不久我们就遭遇了第一道难关——一面200米高的岩崖。本南人很快就展示出高超的平衡能力,一双赤足舞蹈般在乱石巉岩间腾挪自如。

天色向晚,我们准备宿营。塔曼·卡拉手脚麻利地搭起了棚子,看得我们目瞪口呆。他先用藤蔓扎住细小树干做成底面和框架,再用就近采集的灌木叶铺成棚顶。短短半小时,我们就有了一个能避雨过夜的小窝,所需材料全部取自方圆百米之内。

生火时,传来一记独特的鸟叫声。塔曼·卡拉面露喜色,那是猫头鹰,好兆头,明天的天气应该不错。火旺起来了,塔曼·卡拉带着吹管径自离去。半小时后他回来了,左手握着吹管,右手拎着一只死猫头鹰。不管主吉还是主凶,都不妨碍猫头鹰变成本南人常常享用的盘中餐。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烤猫头鹰、西米、野猪肉干、腊肥肉,入得口中样样都是珍馐佳肴!

森林和溪流是提供果腹美味

第二天我们又面临一道难关,一道急流横亘在前,无法绕行。我们在岸边挑了一棵最高的树,用一把小手斧轮番砍起来。忙了将近半小时,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大树砰然倒地,几乎不偏不倚跨在河上。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我们要沿着这根又湿又滑的细树干走到对岸,中间不得有半点闪失。昨晚的暴雨让河水涨得满满的,且格外汹涌,万一不慎失足,后果不堪设想。

过河之后是一道陡坡。在密林里一口气攀爬几小时,冷不丁就登上了山顶。这里有一大片开阔地,本南族家园的美景尽收眼底,令人叹为观止。极目远眺,青山连绵不绝,姆鲁山(Gunung Mulu)几座名峰遥遥在望。

第三天,我们抵达已知的最后一个本南族游猎部落营地,发现已经人去棚空。废弃的棚屋开始朽坏,来自森林的,再回森林去。

塔曼·卡拉先行一步追踪本南人的足迹而去,余者随后赶上。进入本南人营地时,我的兴奋与紧张达到了顶点。只有五间小棚屋掩蔽在深林里。一个顶多五岁的男孩先看见我们,立刻吓得脸色煞白,呆了片刻,一溜烟跑进屋里,哭着喊爸爸。

对于塔曼·卡拉,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是与奶奶团聚,祖孙俩约有五年没见面了。一行人受到热烈欢迎。我们登上小梯子,进入一间堪称人体工程学设计典范的屋子。仅有的光源是一堆旺火,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光线,又有一样竹器激起了我的好奇。这次是塔曼·卡拉的兄弟拿起它来,将其一端对准鼻孔,曼妙之音再度萦绕耳畔——这是一支鼻笛。吹奏一结束,他的妻子紧跟着引吭一曲,歌声婉转而嘹亮,令人动容。我闭上眼睛,用心体会,正是这种感觉!我们的确已经身临其境,在婆罗洲的深山老林里,与本南人共聚一室。

本南族老人吹起了神奇的鼻笛

接下来一周我们与这个部落朝夕相处,同行同止。想学习丛林游猎生活技能,再也找不到更棒的老师了,我们在短短几天内收获满满。本南人不愧为丛林生存大师,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几乎任何一种疾病都能找到对症的自然疗法;可以说,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与森林融为一体的。

本南人素以强烈的集体感和共享意识而著称。每次猎获不论多少,部落里必定人人均分一份。用塔曼·卡拉的话说:“我们有福同享,明天的丛林一样慷慨。”

有一次,我们打了一上午猎,休息时我问部落里一位老人,为什么要过这种游猎生活。他的回答一语中的,让我们深有共鸣,相信这也是大部分游牧游猎民族的心声:

“我们天生爱动,坐不住,在屋里待久了会得病,心病。”

婆罗洲浓密的雨林

“徒步婆罗洲”期间,我们有幸跟随多个部落和多名野外生存专家穿行于丛林中,但都不能与本南人相提并论。他们神出鬼没的本领似乎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与本南人共处的这几天,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永远保持超常的感知能力并处于警觉状态,无时无刻不在辨读环境信息。这是种近似第六感的原始生存意识,大部分现代人早已将其忘得一干二净了。

部落战争甚至猎头习俗在婆罗洲的历史中并不鲜见,然而本南人自古以来都是和平一族。相较于你死我活的争斗厮杀,他们宁愿往密林深处一躲再躲。遗憾的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而今面临着新的威胁,为其提供庇护的丛林正在不断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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