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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尼所说的“拼贴”,可以提供哪些新的可能
英国艺术家大卫·霍克尼曾说:“拼贴”是“为了更大的画面”。1980年代初,他开始了一系列称之为“Joiner”的照片拼贴实验,试图重构出一种展现多重视角的、更忠实地还原观者主观感受的立体主义图像,以打破摄影“独眼巨人”的局限性。
回应霍克尼的观点,3月8日《为了更大的画面》在APSMUSEUM开幕,展览集合国内12组当代艺术家,他们或专攻影像,或以架上绘画著称,或用装置表达思想,但在此均以“拼贴”的手法,探索当下视野中“更大的画面”。
大卫·霍克尼认为,立体主义的“拼贴”手法是20世纪艺术的重要发明。
在展览学术主持、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顾铮看来,“拼贴”不仅是一种技术层面的手段,还是一种新的艺术语言,体现了后现代主义新艺术视觉的感受方式、观察方式及思考方式。“拼贴艺术”也是对文艺复兴艺术以来的线性透视法则的突破。
循着强透视感的狭长通道走入展厅,张恩利的一组《头发》系列迎面撞来,如同建筑照壁般间隔了作品与展览空间。伫足阅读,这组作品让人颇感意外。
通道尽头的张恩利作品《头发》
以“拼贴”建立艺术与现实的新型关系
对张恩利的印象主要来自那些静物画。水管、纸箱、皮球、床,平凡的物件被他从日常中取出,放入绘画创造的空间,它们真实又“空泛”,面无表情又充满情感。
顾铮曾玩笑说张恩利是一位唯“物”主义者,如绘画作品中所表现的,他对于生活中的普通物件有一种执着的加以描绘的兴趣。在观念主义盛行的当代艺术领域,他的这种“从对于日常的观察来发现日常的诗意,而不是以脱离日常的方式去超越日常”的态度显得尤为可贵。
张恩利,《头发》,综合材料拼贴,1100x800mm,2014
在展出的《头发》系列中,艺术家从时尚杂志上剪切下不同颜色和形态的头发图像,拼贴成层层叠叠、聚集在一起的“视觉的漩涡”。这些漩涡的间隙填充着由铅笔勾画出的散乱线条,像是另一种对于发丝的描绘。在艺术家看来,它们不仅“打破了头发在视觉上的统一性,又有疏密变化”。细看这些散乱线条,或会想起盘互交错难分始末的水管线条,进而似乎能看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延续艺术家的观念,绘画与“拼贴”源出一处、相辅相成,又建立起后现代主义新艺术视觉的感受方式、观察方式及思考方式。
展览举办之际,上海正处于一轮疫情之下,不少参与者因为防疫要求并未来到现场。学术主持顾铮和策展人施瀚涛的致辞就由张恩利代为阅读,再看展览中凌云和杨福东合作的小画《拜星月慢》恰是源于疫情的创作。
凌云、杨福东,《拜星月慢》,油画颜料、墨水、白桦树皮、水彩纸,
拼贴绘画600x400mm,2021
“拜星月慢”是宋代词牌名,由唐代的教坊曲演来,有传古时女子拜月以寄情思。艺术家在介绍作品时说,“疫情似乎让时间变慢了,可以静心的读书,专注的画画。这件作品完成时,这个词忽然灼热的出现在思绪中,就被捕捉了下来”。
想来词牌名所带的安静气息也渗透在杨福东众多影像作品之中,作品的背景是杨福东在水彩纸上以墨水绘就的“无限的山峰”,其上拼贴了一张小小的白桦树皮,并用油画颜料描画了一个女子抬头远望的情态,配搭着树皮肌理带着一丝宗教画的意味。这出自于杨福东的妻子凌云。两者叠加,似乎可见是一种个人化时间和情绪的流淌和堆积。
展览现场,倪有鱼的拼贴摄影《逍遥游》
时间的流淌也体现在倪有鱼的拼贴摄影《逍遥游》中,艺术家从世界各地的跳蚤市场收集许多不同时期的风景老照片进行裁切拼贴,构成一组有着中国传统的山水画意境的作品。
展览现场
在更多展出作品中,观众看到了一件件熟悉的艺术家相对陌生的作品,虽然这些“拼贴”并非他们创作的主体,甚至有时是为创作作品而作的草图,却均带着明显的个人特质,让人看到了某种连接。
展览现场
以拼贴回溯个人与时代史
此次展览中,还有几位艺术家正身处美国,其中就包括了任泠霏。她的作品《翻新》选自正在进行中的“从那一天起”系列。她将不同时期的家庭照片拼贴进一个空房间的照片里,以此“翻新”承载着她与母亲共同的生活记忆却已空置许久的家。
任泠霏,《翻新》,收藏级艺术微喷,1680x1092mm,2021
这件照片中,有她父母的结婚照、母亲少时与父母的合影,自己牙牙学语时的照片、少年时代与母亲的合影。这些不同时空的照片通过“拼贴”让家庭成员再次相聚,似乎透露着一个独自生活在海外的年轻人对于家庭和亲情的眷念。作品名为“翻新”,但所拍摄的房子却是一个翻新暂停的状态,其原因为何应该也是作品想要表达的暗线。
近年来,任泠霏的作品多关注疫情后人们的生活和社交状态,通过或直白或隐喻的方式揭示她对亲情、爱情、社会环境变动和世界历史进程的回应,以此探讨身份、家庭、社会、城市生活对人的心理状态的影响。
蔡东东,《夜晚》,明胶卤化银照片、亚克力、镜子、木头摄影镜头 、布,2000x2000x2000mm,2018,The Cloud Collection
另一件更为直达历史现场的作品《夜晚》,来自蔡东东。这件作品由一架老旧的翠绿色四折屏风构成。屏风原来的画面已经不在,艺术家将自己所收藏的近1000张仅1寸的老照片进行串接和编织,填充为屏风新的画面。屏风上挂着一件衣服,旁边脸盆架子上还放置了一块嵌入了照相机镜头的梳妆镜。由此,一个家庭生活的日常角落和物件成为容纳一段段曾经的瞬间的容器,不可见的时光在具体的物件上流淌。
蔡东东《夜晚》中的老照片。 The Cloud Collection
凑近细看,这些泛黄的1寸照片记录了不同人的故事、有游览名胜留影、有家庭合照、也有记录孩子成长的照片,偶尔几张照片背后留下的文字和名字透露出当时的信息,只是照片中的人和事已经尘封。蔡东东很大一部分的创作是以挪用和拼贴自己收藏的数十万张老照片而展开的。这些老照片既是“现成物”也是“现成像”,照片的物质性和图像性在作品中都获得了充分的展线。他的作品也跨过了现实和图像两个世界之间的边界,特别是对于镜面的使用,更让今天的时间拼贴进过去的影像,让一个图像空间里同时拥有了多重的时态。
蔡东东《被移动的月亮》和《洞穴》
任泠霏和蔡东东的作品唤起了不同的时代个人和集体记忆,雷磊同样也依托精心拼贴和着色,将数十年前的家庭照片或者曾经流行的图案花纹,复活成一个个生动的瞬间。这些照片虽然属于过去,却与当代中国社会生活,乃至更大的全球化世界具有直接或隐秘的关联,生动反映着当代人的感受、情绪和思考。
展览现场,雷磊作品《动势 9》,1200x1020mm,2019
对于当代生活,罗永进将夜色里璀璨的“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分割成一块块光影流动的局部,似乎在消解体量庞大的都市摩天建筑给人们带来的压迫感。同时“拼贴”这不仅是为了获得一个“更大的画面”,更蕴含了观看上的分解,反映着现代人与外部世界的关系。
展览现场,罗永进作品《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
“我越来越意识到,凝固的瞬间在我看来非常不真实。摄影不像绘画般真的有生命。”霍克尼曾这样比较摄影与绘画间的差别。时至今日,摄影问题正式让位于图像的问题。从现代主义生发而来的“拼贴”,在很大程度上拓展出了更多的样式。综合材料的使用是“拼贴”的表象之一,而隐藏在其背后的观念、思想和精神远远超越了材料本身,展览提供了“拼贴”新的可能性。
此次展览将持续至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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