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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请过上百位老师讲道,但发现灵修圈大部分都在挂羊头卖狗肉
在上海,有一家从事“生命教育”的公益性质社会企业:“醒来”。创始人丁锐和伙伴建设了“醒来死亡体验馆”,通过科技手段和游戏为参与者提供过一次死亡“预演”。这样独树一帜的体验馆引发了不小的关注和争议,聚集了众多粉丝。
日前,丁锐的《醒来:凡真实的,必会相遇》出版发行,该书收入了丁锐多年来在心灵探索和实践摸索中得到的六十余个生命样本。6月3日,在上海新书分享会上,丁锐讲述了自己以“打假”的方式不断照亮潜意识中沟壑的奇特历程。
丁锐灵性圈打假意欲为何?“我把辩论当作习武的过程”
作为“醒来死亡体验馆”的创始人,如今已逾不惑之年的丁锐自述,在2008年实现了经济自由的同时,也丧失了“生机”。整个生命状态就像进入了一个“白洞”,看不到任何可以前进的方向。每天早上醒过来,都有个巨大的问号悬浮在眼前——我是谁?接下来要做什么?意义何在?
经济自由的标准人各不一,也非人人可轻言我已实现。彼时的日子究竟如何?怎样看待曾经一度拥有的经济自由?丁锐表示,“那时候会花所有的时间来研究自己到底真正喜欢什么。‘真正喜欢’几个字大家常常挂在嘴边,但是真的一天到晚去旅行,可能也是不喜欢的。所以经历了买到不想买,旅行到不要旅行,不由产生‘之后该怎么办’的困惑。”
为了解答这一时期内心深沉的惶惑,丁锐一开始从心理学入手,“但中国的心理学教育还停留在照本宣科的阶段,我在跟几乎所有代课老师吵过架之后,开始转向哲学和宗教……后来我还自己办了一个‘道场’,即讲道理的场所。我也把国学、玄学、中医、灵修、瑜伽、心理学、佛家、道家、儒家等领域的老师请来做各种讲座。然而遗憾的是,绝大部分老师都在挂羊头卖狗肉,他们尚未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所谓真理背后是变现的压力。所以撕了吵,吵了撕……两年时间,他累计徒手‘撕’过不下上百位老师。”
“绝大多数老师我是憎恶的,这是我内心的心声。因为他们会被老师这个身份所束缚,他们为了要说明白或得到一批教众,需得在自己的理论中用力,不允许任何人来质疑他。但我恰好就是那个质疑者,我的质疑并不包含恶意,我只是想问问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是这样。我会把它们当做一扇门或者一把钥匙,但是这些门和钥匙有的是被砌死了的,有的是一把假钥匙。对我来说,我克制不住的要去掰它们。”
针对外界指责的尖刻以及高姿态,丁锐解释道,“我懂得社会礼貌的范畴,我会有我的分寸,在不同的场合中我放出毒箭,也尊重既定的社会规则。我们古时候练武习身健体,使一个人精气神在操练中不断往上升。但是现代社会中不需要你跟别人打拼,所以我把我的生物本能、要搏斗的欲望放在自己的精神和观念里面。我把辩论当做习武的过程,把思想当中无法自我化解的结通过辩论寻找通途。”
在书中六十多个故事当中,丁锐将自己也当作是一个生命样本而进行自我剖析,由此伦常下的暗涌逐渐为人感知。“解剖我自己本身就是愉悦的一件事,我的爱人、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我的事业,包括我自己的羞愧都在这本书里面。”
丁锐一直认为自己属魔鬼体质,“由于我特殊的性向,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就是伪装,否则就会被排斥。当你处在不被主流文化所认同的状态中时,你一定是孤独的,需要伪装来保护自己。我已经大概一年多没有和我姐姐联系了,我爸妈过世之前我都是屏蔽他们的,现在我没有再联系的亲人。我妈妈在生前特别喜欢翻我的东西,所以我就逃到了上海,而她继续追过来,所以我特意租了套房子放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翻,她以为那就是我的住所。母亲是入侵型的人,她一定要介入我的生活。我一辈子最大的任务就是把她推到门外。”
在这样的自剖中,或许也能找到丁锐不断挑战的更深层次动因。“我觉得人追求的其实不是平安喜乐,而是平衡。这也是我从我母亲身上看到的,她只要在平安喜乐的生活里,就一定会去破坏。而我身上也带有同样的质素。很多人心中存在假想敌,这是因为生物本能要你去抗争。上进心、事业心等,在我的认知里就是你的抗争本能需要迸发,但它的对象不是具体而是抽象存在,你需要此种抽象来消耗或抵消你抗争的欲望。于我而言,我看到母亲在不断毁坏她的生活时,我会有警醒,为毁坏的欲望寻觅另一个出口。”
道理就像玻璃罩,阻隔了活人与这世界真实的感受
在两年循环往复对形而上的求索以及求而未得中,丁锐得出这样的结论——“当人们对命运、环境、机遇等外部因素无从把控时,就会抱着一两个真理不放,犹如溺水之人抓住的那根稻草。无论学佛修道,抑或是算命打卦,人们总会期待有一揽子解决问题的‘真理’出现,但凡找到一个貌似安全的区域,就直接躺下,拒绝进一步探索的可能。”
在“我必须去经历真实的悲伤与恐惧、愤怒或狂喜,把自己置于真正的体验之中”的驱使下,丁锐不再执于坐而论道,而是与合作伙伴黄卫平于2014年共同创立了生命体验馆。
虽然丁锐戏言,“在任何场合,只要我说我做临终关怀,所有的人要么恐惧死亡,要么对从事公益表示尊敬,其间你马上就获得了道德的制高点,我很在意辩论之前的准备工作”,但其实不乏某些真情流露——
“我真的觉得做这件事情是有价值,是因为来到我们死亡体验馆的一对夫妇。在死亡游戏中男方先被投票死亡了,而女方却表示一定要跟他一起走。虽然我们表示游戏规则不允许这样,但是女方坚持和他一起通过传送带,走向‘焚化炉’。我本以为这单纯只是动人而煽情的一刻,但游戏结束后,我才知道女的已经得了癌症,他们要先体验一次死亡。真正的死亡在我的经验里可以说是丑陋的,几乎不可能是一场漂亮的仪式。但是人其实是需要仪式的,在身体没有被插满管子的时候对世间尚有留恋之人说一声‘我爱你,再见’。”
“中国人对于临终关怀都是避而不谈的,我们死亡体验馆开到现在承载了很多不同层面的需要。有的人因为父母或者亲爱的人已经过世了,他需要有一个地方承载自己的思念;有的人可能刚刚结束了一次婚姻,他可能需要以此形式得到对逝去关系的祭奠和补偿;有的人单纯由于对死亡的恐惧,经历一次后他可能觉得心有所安。”
谈及新书的出版,丁锐表示:“我真的没有要创作它。在体验馆建设的过程中,每周为了吸引粉丝持续关注我们,我就开始写公众号‘生命样本’,每周写一到两篇,四年之后发现已经可以成书了。”很多人会用“想那么多干吗”或者“只有那么做才对”来回避哲学的根本。丁锐表示,“他们自动放弃了作为人的最宝贵的特性,只去满足最浅层面的欲望和安全感。即使偶尔发问,也只是为了趋利避害,让生活过得‘更好’。而我认为,当你真正破坏一件事的时候,你才知道他是什么;而当你失去它时,你才明白你在多大程度上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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