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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春天》出版55周年:影响《三体》的环保启蒙作
今年(2017年)是美国女科学家蕾切尔·卡森的环境保护主义著作《寂静的春天(Silent Spring)》出版55周年。几年前,这部环境保护主义的经典作品也在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直接引出了这篇鸿篇巨著的传奇故事……
《三体》与真实的《寂静的春天》
《三体》系统中的第一部带有浓厚的现实色彩,如果刨去至今仍然存在于纸面或是实验室里的“V装具感应服”与“纳米”材料这样的“黑科技”,小说里的人类社会,就是当代。而《三体》的故事展开,也是以真实历史背景展开的。
《三体》故事中的主人公叶文洁在1969年于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见到了一位兵团《大生产报》记者携带的蓝色封面的英语书籍,即《寂静的春天》。“叶文洁翻开书,很快被吸引住了,在短短的序章中,作者描述了一个在杀虫剂的毒害下正在死去的寂静的村庄,平实的语言背后显现着一颗忧虑的心”。正是这本书使叶文洁对人类之恶第一次进行了理性的思考,得出了“要做到这一点(拯救地球),只有借助于人类之外的力量”的结论。同样也是因为借阅《寂静的春天》后向中央写信(其实只是誊写)的大胆行为,使得叶文洁最终被送进了“红岸”基地并最终与距离地球仅仅4光年的“三体”世界取得了联络……
《三体》中对于《寂静的春天》的定性带有小说故事背景所在时代的特征,“上级对这本书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定性:这是一部反动的大毒草。该书从唯心史观出发,宣扬末世论,借环境问题之名,为资本主义世界最后的腐朽没落寻找托辞,其实质是十分反动的”。不过,这可能只是作者的“剧情需要”。实际上,当时并不存在这样一本“这本书的中译本,是有关部门以内参形式下发的,供批判用”,《寂静的春天》要到1972 到1977年间才陆续译为中文,开头的几章曾在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编辑出版的学术刊物《环境地质与健康》上登载过,而《寂静的春天》全书迟至1979年由科学出版社正式出版。
科学出版社出版的《寂静的春天》话说回来,《寂静的春天》在进入中国之初,的确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科学出版社在出版前言里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作者在本书中用文学的笔法着重描写了杀虫剂的危害,有些地方过于渲染”,因此在当时“我国的农药对农产品特别是食品的污染已产生一些问题”的情况下,这本书“对我们进一步认识农药污染的危害性是有益的”。这部最早的中译本甚至将原书中的原作者前言、致辞、致谢,主要文献名录及索引都略去了,这个相当大的遗憾一直到20年后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完整版本的《寂静的春天》的中译本时才得以弥补,而在1997年的这部中译本里,这本书的真实地位终于得到了承认,译者们写道,“我们衷心希望,这本彪炳史册的著作为中国环境保护事业带来的启迪和推动,能够继续下去。”
吉林人民出版社再版的《寂静的春天》创作的初衷
《寂静的春天》的作者是蕾切尔·卡森(Rachel Carson),1907年5月27日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泉溪镇,并在那里度过童年。1935年至1952年间她长期供职于美国联邦政府所属的鱼类及野生生物调查所,这使她有机会接触到许多环境问题。在此期间,她撰写了《在海风下》、《海的边缘》和《环绕着我们的海洋》等畅销著作,从而赢得了一流作家的声誉。其中的《环绕我们的海洋》一书曾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蕾切尔·卡森因此成为了那个时代公认的博物学家。原本她可以在这个自己熟悉的领域内,继续获得更多的荣誉。然而,一封普通读者的来信却改变了她的命运。
蕾切尔·卡森1958年元月的一天,蕾切尔·卡森接到一封来自美国马萨诸塞州杜可斯波里的信,居住在那里的朋友奥尔加·哈金丝抱怨说,飞机喷过DDT(双氯苯基三氯乙烷,上世纪50-60年代全球大面积使用的广谱型杀虫剂,发现其杀虫性的人因此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杀灭蚊虫之后,她家后院所饲喂的野鸟都死了。已从联邦政府机关退休从事专业写作的卡森,此时正在考虑写一本关于人类与生态的著作。由此她把注意力转向杀虫剂危害环境方面。
起初,蕾切尔·卡森打算用一年时间写本小册子。但随着时间的增加,她感到问题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严重得多。为使证据确凿,她阅读了几千份研究报告,寻找相关领域的权威科学家……《寂静的春天》的问世,最终耗去了她四年的时间。
这本书共有17章之长的篇幅,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模块的内容。第一章是第一部分,《寂静的春天》以一个神话故事开始,在这则“明天的寓言”中,作者描述了美国一个“所有生命都生活在与自然和谐环境中”的小镇,在这个理想中的世界里,小镇上的人们、道路和排水沟与自然共存,直到一场神秘疫病的降临而变成一个万物萧条、死气沉沉的小镇,通过这一部分首先大胆预测了人类破坏大自然造成的恶果。第二部分的内容从第二章到第十六章,描述了农业生产中广泛使用的杀虫剂对自然和人类自身造成的损害,凸显了作者对科技伦理的思考。第三部分是最后一章,作者以满怀善意的心态和充满担忧的思考,警示人类务必要善待每一个生命力量,警醒人类要矫正自己缺乏理性的行为。总之,作者用一种文艺的形式展现了其关爱自然、反思人类行为、关注生态系统可持续发展的拳拳之心。
《寂静的春天》40周年纪念版今天看来,《寂静的春天》其意义并不只在于对化学合成农药影响的研究,它是20世纪60年代初期的一份“控告书”。卡森指出,人类不应该以科学进步的名义通过化学来主宰自然,并认为技术创新可以轻易并不可逆转地破坏自然生态系统。在这本书里,蕾切尔·卡森将环境污染问题上升到了道德的层面,使得《寂静的春天》可与一个世纪前的《汤姆叔叔的小屋》相比拟——两本书的共同点都自下而上地要求以个人行动来纠正社会弊端。她认为,自然的存在是为了服务人类的观点是错误的。“她想要我们明白,我们人类只是世界上来去匆匆的过客,”蕾切尔·卡森的传记作者琳达·李尔(Linda Lear)在《自然的见证人》一书中这样说道。
寂静中的呐喊
但是在这本书面世的1962年,环境保护尚且是一个极其陌生的概念。本世纪60年代以前的报纸或书刊,几乎找不到“环境保护”这个词。无论东方或西方,流行的都是“征服大自然”或者“人定胜天”这样的信念。因此,《寂静的春天》甫一问世,就如同平地起惊雷,引起了美国舆论的巨大争议。
作为一个学者与作家,蕾切尔·卡森所遭受的诋毁和攻击可以说是空前的。可能只有《纽约时报》站在《寂静的春天》的作者一边,该报在一篇社论中为卡森辩护,认为卡森只是警告公众不要盲目听信化学工业公司宣传杀虫剂百无一害的神话。不过社论也同时好意提醒卡森,她可能会被一些组织指责为“危言耸听”或“缺乏客观性”。
事实正是如此。反对蕾切尔·卡森的力量不仅来自生产农药的化学工业集团,也来自使用农药的农业部门。对她的攻击绝对比得上当年出版《物种起源》时对达尔文的攻击。DDT当时是化工产业的摇钱树,因此一批有工业资本后台的“专家”率先在《纽约客》杂志上发难,指责卡森是歇斯底里病人与极端主义分子,说她“危言耸听”,甚至因为她的性别和私生活质疑她的研究结果和能力;美国前农业部长居然进行了赤裸裸的人身攻击,“她是一个没结婚的老处女,干吗要担忧那些遗传学的事?”《美国农业》的一位编辑更是曲解卡逊不赞成过分使用杀虫剂的观点,以奚落的口吻模仿《寂静的春天》,描述了一个因为没有杀虫剂而变得恐怖的自然世界——蚊子传播疟疾,植物纷纷患病,蝗虫吃光粮食,人们面临饥荒……大名鼎鼎的《时代周刊》也站出来指责卡森使用煽情的文字,吓唬公众,并且说她“头脑简单,错误透顶”,就连以捍卫人民健康为主旨的德高望重的美国医学学会也加入了攻击者的行列……
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蕾切尔·卡森,一个50多岁的单身女性,开始颠覆自己平静的书斋生活,起身应战。她的力量来自她对真实情况的尊重和对人类未来的关心,还有民众对这个书的日益关注——该书出版后几个月内的销量就突破50万册。克林顿时期的美国副总统戈尔回忆少年生活时说,《寂静的春天》“是我们在母亲的建议下在家里读的几本书之一,并且我们在饭桌旁进行讨论。姐姐和我都不喜欢把任何书拿到饭桌旁,但《寂静的春天》例外”。
在美国参议院听证会作证的蕾切尔·卡森(1963年6月)在一次电视采访节目中,蕾切尔·卡森从容不迫地陈述她通过自己的努力与求证而来的事实和观点。当时卡逊已经患有乳腺癌许多时间了,她告诉人们,她所患的疾病与她为了收集资料而接触暴露的有毒化学品有着密切联系。1963年,她在美国国会的听证会发出声音,要求政府制定保护人类健康和环境的新政策。肯尼迪总统曾在国会上讨论了这本书,并指定了一个专门调查小组调查了书中的观点。这促使美国政府也最终认同了书中的观点。由于《寂静的春天》的影响,仅至1962年底,已有40多个提案在美国各州通过立法以限制杀虫剂的使用。到1972年,由于联邦水污染控制法和联邦杀虫剂控制法的制定,DDT和其他几种剧毒杀虫剂终于被从生产与使用的名单中彻底清除出去了。
从事研究中的蕾切尔·卡森可惜卡森本人没有看到这一天的来临。她于1964年4月14日去世,年仅56岁。后来的医学研究证实,夺去她生命的乳腺癌与有毒化学品的接触有关。但她的声音永远不会寂静,她惊醒的是整个世界,《寂静的春天》的出版也被看成是现代环境运动的肇始。从此,“环境保护”一词开始响彻世界,正如蕾切尔·卡森在《寂静的春天》的前言所写的那样,“这些战斗将最终取得胜利,并将理智和普通常识带回给我们,使我们与环绕着我们的世界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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