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炸弹”来袭！俄罗斯遭SWIFT禁用影响几何？

2月26日晚间，美国和欧盟、英国及加拿大等发布“关于进一步对俄罗斯经济制裁措施的联合声明”，宣布将把部分俄罗斯银行剔除SWIFT系统，另外对俄罗斯央行实施部分制裁。此举被称为是“向俄罗斯丢下金融炸弹”。这样说是为什么，这枚炸弹会激起多大的冲击波，我们又该如何去认识？本文将就这些问题做一讨论。

一、SWIFT制裁为何是“金融炸弹”

开门见山地说，SWIFT制裁的杀伤力源于两个主导：一是SWIFT系统在全球支付结算中的主导地位，二是美元的货币主导地位。

先说SWIFT系统的金融基础设施地位。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SWIFT）成立于1973年，为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企业提供安全的金融信息传输服务，不同国家的银行之间进行跨境转账都需要通过SWIFT系统，因此该系统也在实质上控制了大多数的国际贸易，是不折不扣的全球性金融基础设施。SWIFT制裁就是指SWIFT切断某个金融机构或某个国家的金融机构与SWIFT系统之间的联系，使之无法通过SWIFT系统进行金融信息传输。如果俄罗斯银行被移除出这一系统，占俄罗斯财政总收入40%以上的石油和天然气出口收益将被切断，其经济会立即受到重大影响。所以称其为金融炸弹毫不为过。

SWIFT地位之高不言而喻，但其杀伤力的根源在于美元的主导地位。踢出SWIFT意味着这一国家无法用美元进行结算，只能用本国货币，或者是和其他签订了货币互换的国家进行贸易。所以说，美国和欧盟金融制裁的威力，根源在于美元、欧元是世界上最主要的结算货币和储备货币，短时间内不会被替代。

二、这轮制裁如何操作？

金融制裁并非简单的一刀两断，为了保证达到目的、增强效果，需要打出一套“组合拳”，根据26日的联合声明，这套拳大致组成如下：

一是要确保将选定的俄罗斯银行（selected Russian banks）从SWIFT国际结算系统中剔除（据路透社报道SWIFT已表示，准备在未来几天实施西方国家针对俄罗斯某些银行的制裁措施）；二是采取限制性措施，防止俄罗斯央行通过部署其国际储备影响制裁措施的效果；三是承诺采取措施限制出售公民身份，所谓的“黄金护照”，让与俄罗斯政府有联系的俄罗斯富豪难以成为西方国家公民并进入西方国家金融系统；四是在下周启动一个跨大西洋特别工作组，通过查明和冻结管辖范围内的受制裁个人和公司的资产，确保有效实施金融制裁。将与其他政府合作，努力发现并组织俄罗斯官员和与俄罗斯政府关系密切的精英等的资产的流动，防止其将资产隐藏在世界各地的司法管辖区；以及打击虚假信息等。

三、金融炸弹的冲击波

（一）俄罗斯：经济衰退与高通胀威胁

被制裁国位于震中，自然受影响最大：

一是能源进出口遭受打击。这是此轮制裁的直接影响。根据俄罗斯全国SWIFT协会数据，俄罗斯约300家金融机构为SWIFT成员，该国每天进行的外汇交易80%以美元计价。禁用SWIFT系统将大幅阻断俄罗斯能源进出口，该国经济将面临严重打击。历史上只有朝鲜、伊朗作为主权国家被实施过踢出SWIFT系统的制裁。其中，伊朗同为原材料出口国，我们可以做一参考。2012年，欧美切断伊朗4家主要银行与SWIFT联系，该年伊朗GDP增长率从上年的2.7%跌落至-7.4%。2018年，伊朗50家银行又被踢出SWIFT，该年GDP增长率从上年的3.8%降至-6%，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

二是国内通胀压力陡增。还是先看看伊朗的例子，2018年，伊朗50家银行被禁用SWIFT的转年，该国以原油为中心的出口下跌60%以上，货币里亚尔暴跌至制裁前的1/6，伊朗国内发生恶性通胀，不得不更换发行新的货币。再看看俄罗斯自己之前有些许类似的经历。2014年俄乌爆发克里米亚冲突，期间虽未切断SWIFT，但VISA与万事达在未通知俄金融机构的情况下，停止对俄罗斯几家银行卡的支付服务，导致俄罗斯商户消费体系陷入瘫痪，银行遂发生挤兑。而美国此轮制裁，不仅要将俄重要金融机构踢出SWIFT，而且“组合拳”中还包括对俄央行实施制裁。此举将禁止美国实体与俄央行进行交易，这一制裁将导致俄罗斯外汇储备几乎全部冻结，将对卢布造成巨大打击，可能进一步引发俄罗斯国内高通胀。

（二）全球：滞胀与金融风险并存

一是能源价格上涨抬升滞胀风险。俄乌冲突发生以来全球油气现货和期货价格已出现暴涨，此次踢出SWIFT制裁大概率加速能源价格上涨，石油是欧美国家的主要能源消费品，俄罗斯作为重要原油和天然气出口国，约占世界原油供应量的12%，占欧盟能源进口量的39.5%，价格暴涨会抑制其他消费需求，降低经济增长预期，引发滞胀风险。

二是全球金融体系稳定面临威胁。国际清算银行（BIS）去年3季度数据显示，俄罗斯企业和金融机构对国际银行的未偿还债务达1210亿美元，其中对欧洲地区债务占比超70%，而对美国金融机构的未偿还债务仅为147亿美元。若制裁禁令导致俄债务违约，欧洲银行业将面临巨大的风险敞口。此外，俄乌冲突及相关金融制裁导致的卢布贬值还可能降低欧洲银行在俄罗斯子公司持有的股票价值。因而，欧洲银行业风险上升，全球金融体系稳定面临威胁。

（三）中国：影响有限，危中有机

一是能源价格影响有限。俄银行机构被踢出SWIFT可能导致我国银行与俄金融机构间支付清算产生障碍，影响两国贸易，国际能源价格上涨也可能造成我国能源价格波动。但我国与俄罗斯在冬奥期间达成15项合作协议，将稳定我国能源供应。

二是贸易投资影响有限。贸易方面，制裁可能导致俄经济下滑，不利于中国对俄出口，但以2021年数据为例，中国对俄乌地区出口占中国总出口比重仅2.3%，所以对我国出口收入影响不大。投资方面，冲突和制裁局部影响中国走出去企业经营。目前在俄乌投资的中国企业面临汇率、合规、用工等方面困难和风险，但制裁对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FDI）和中国对外投资（OFDI）影响将非常有限。如2019年，中国外商直接投资中，来自俄乌地区的资金占比仅约为0.04%，俄乌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比重也仅约为0.6%，因此预计俄乌冲突对中国的FDI和中国对外投资的影响也将非常有限。

三是人民币国家化或将加速。跨境结算方面双方持续加强金融基础设施互联互通。2020年，中俄之间17.5% 的贸易以人民币结算，2020年，中俄之间17.5% 的贸易以人民币结算，比2014年增长14.4%，另有约10%以卢布结算。同时，中俄多次续签双边货币互换协议，人民币跨境银行间支付系统（CIPS）在俄罗斯有一家直接参与行和多家间接参与成员。未来中俄有望继续加快建立美元之外的货币结算体系，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四、如何看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尽管SWIFT一再声称其在政治上是中立的，然而，在美国制裁压力下，SWIFT是无法保持独立性的。因此，对于暂未被实施SWIFT制裁的美国、欧盟的竞争对手而言，SWIFT制裁始终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因此，我国也需冷静认识美国对俄罗斯此次制裁。

前面我们已经说到美元主导地位是SWIFT制裁的威力根源，对此我们应认识到：替代版SWIFT目前难以发挥实质作用。其实，俄罗斯早就意识到其头上悬着SWIFT制裁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了，2014年其推出自己的跨境支付网络SPFS试图取代 SWIFT，但使用最多的仍是其国内机构，显然难以替代SWIFT。SWIFT系统是金融信息传输平台，而跨境汇款除了需要建立金融信息传输系统外，还需建立资金结算系统和清算系统，更需要有稳定的、在国际上广受欢迎的结算货币。中国在2015年推出人民币跨境银行间支付系统（CIPS），当前发展迅速，但还难以摆脱对SWIFT依赖，根源也在于美元主导地位尚未被打破。所以，唯有实现人民币国际化，才能拿掉这把利剑。

（作者：李崚睿，南开大学世界经济硕士。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明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