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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我想追寻人作为人最大的可能性
题图:叶锦添
从《胭脂扣》到《卧虎藏龙》,从《大明宫词》到《橘子红了》,直至万茜主演的舞台剧《倾城之恋》……
叶锦添塑造了 “玉娇龙”“白流苏”“太平公主”等一系列经典人物造型,同时开启了独树一帜的艺术设计风格。
他是赢得了奥斯卡金像奖“最佳艺术指导”的首位华人艺术家,也是深受吴宇森、林怀民、李安、李少红、赖声川等人推崇的“新东方主义美学”诠释者;
他是时代顶尖的艺术大师,也是永远游走在探索与突破之路上的求学者。
年逾半百之际,他仍笔耕不辍,将半生的多维艺术创作思考和美学探索凝结为新著《无时序的世界》,阐发叶锦添艺术世界的“精神DNA”,继续讲述“新东方主义美学”的绵远恒久的哲学故事。
叶锦添:
我想追寻人作为人最大的可能性
文 | 章鱼哥
几十年前,爱因斯坦已经证明,时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实体。我们所知的世界正在发生全方位的变化。我认为无论大家说着何种语言,生活方式如何不同,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种共通的交流方式,就是艺术,一个精神DNA的存有世界。
——叶锦添《无时序的世界》
01
种子:“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
1967年,叶锦添出生于香港。父亲爱好粤剧,他便常常跟随父亲进入演出后台,尝试用相机记录下候场时演员的神情和状态;哥哥从事设计工作,他就跟着哥哥学习绘画,感受和琢磨着用笔触搭建起画中世界的妙趣。
在一次演讲中,叶锦添谈及小时候画画的经历,说自己始终不会描绘现实世界里的人和事,而是对一些古怪的鸟兽、物相充满了兴趣,这些玄妙的形象令他深深着迷。
也许是天赋,“神思陌路”的种子早早地在叶锦添的感知中生了根。走神是他常有的状态,他经常会被教室内旋转的风扇或者教室外的一声鸟鸣牵引,进入到一个天马行空的游离世界。
此时,眼前的现实便成了虚的,那个想象出来又沉浸其中的异想世界才是主体心中唯一的实在。
在父亲和兄长的浸润下,升入大学时,叶锦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摄影美术专业,希望可以用视觉语言传达自己的感知,打通由技艺走向美的接口。
大学时的叶锦添整日泡在图书馆中,几乎读遍了所有关于西方艺术的书籍,又为了沉浸式地学习体悟西方文化而踏上了欧洲游学的旅程。那是他第一次为西方文化的强势与自信感到深深的震撼,也是第一次萌生关于东方性的美学与艺术的疑问。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构造了有关“潜能与现实”的学说,认为前者是一种有待成为现实的状态;就像一粒种子蕴含着植物的本质,成长为丰茂的树只是个等待实现的过程。
对叶锦添而言,少年时的天马行空和青年时的勤学善思便是这颗种子,之后数十年的实践与收获,也只是种子生发本性再自然不过的过程罢了。
02
问鼎:“那个时候我的确着迷了”
1986年,19岁的叶锦添刚刚毕业,就被著名导演徐克推荐给吴宇森,担任《英雄本色》的执行美术。
次年,叶锦添受关锦鹏之邀,担任《胭脂扣》的执行美术。《胭脂扣》讲述了梅艳芳饰演的“如花”和张国荣饰演的“十二少”之间凄美的爱情故事,背景设定在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香港地区。
半个世纪的时间跨度,让叶锦添的创作有了广阔的空间。为了给电影一个真正的香港氛围,他乐此不疲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搜罗着各式各样具有年代感的道具,寻找着关于过去的记忆。
“那时候我的确是着迷了”,《胭脂扣》让他发现了电影独有的奇妙感觉,“它里面提供的东西已经带你到另外一个世界,带你到可能是你以前感觉到的,但是没去过的世界。”
在众所周知的2000年,叶锦添迎来了自己电影艺术事业的巅峰。凭借电影《卧虎藏龙》的美术指导和服装造型涉及,他竟一举摘得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大奖,成为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华人,也将彼时已初具骨骼的“新东方主义美学”晓喻世界。
■ 叶锦添与李安
在这部让中式美学震撼世界的电影中,叶锦添故意把所有场景都做得很大,创造出足够的空间感,因此产生了巨大的张力,长时间支撑着故事的氛围。这一灵感来源于北宋山水画中“留白”的技法,虚化和隐去的边界让观者如临其境,能够自在地流连和徜徉其中。
最著名的“竹林争斗”,更将东方文化的意趣发挥到了极致,李慕白和玉娇龙在空间上的游移变幻,并不是实景空间内的位置变幻,而是象征了内心的斗争,“西方人的打戏根本不可能是这样的”。
■ 电影《卧虎藏龙》剧照
自此,“无形”便开始贯穿叶锦添新东方主义美学理念的始末,他苦苦追寻的答案终于显现了其内核。
在新书《无时序的世界》中,他将新东方主义的语言系统概括为“十二流”,这是东方与西方视觉及精神世界的首要区别:
有一个无形的力量,每当它要显现的时候,心灵的花朵就会出现,它建立在转瞬即逝的永恒中,包罗万象又一无所住,无所不在又无孔不入,它恒定着世间所有,让一切在它的各种能量底下自由运行,产生一种有如宇宙的浩瀚奏歌。
03
继续:“我想追寻人作为人最大的可能性”
与童话不同,人生不会最美妙的时刻戛然而止,作为完满的结局;人生只会继续。
在获得奥斯卡大奖之后的20年,叶锦添继续丰沛着“新东方主义美学”的骨架,在更多的平台和领域中持续耕耘,让它的肉身不断地触及并打破更远的边界。
他关心虚与实的边界,关心时空交融的可能性;他打磨视觉语言,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想要将自己幼年时的异想世界呈现在世人面前;他更在文字表达上下功夫——
撰写《无时序的世界》,一部融合了多维艺术创作思考和美学探索的个人艺术史,为读者呈现一个华丽流转的美学世界。
里外双封,艺术典藏设计
2020年,他执导了首部“自动电影”《无尽的爱》。这部电影没有预设剧本,而是半虚半实地开启了一段时空交错的奇异旅程。他在片中发问——“我们可以进入彼此的梦境吗?”
“梦境”象征着叶锦添理念中“原意识的世界,就是一个物质以前的世界”。当梦境与现实的边界不再分明,我们将“从另一个维度来重新进入时间,重遇一个物质构成以前存有的精神世界,一个并存的无知世界。”
2021年,他执导了由万茜主演的舞台剧《倾城之恋》,又获得了第一次担任舞台剧总导演的全新经历。
■ 舞台剧《倾城之恋》剧照
在这部总长4个小时的舞台剧中,借助黑白电影与舞台演出交织的方式,叶锦添让过去和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时间点同时并存在剧场空间中,再次打破了时空序列单调性的限制。
“无时序的世界”是叶锦添新东方主义美学的又一里程碑,“新东方主义没有命定的主题,却有着一个无形的核心,每一种场都有它的内容,我们现在身处于时空之场就有时空之场的内容,一个空间一点时间,打开一个地方的场,我们就可以看到形而上的风景”。
叶锦添称这个无形的核心为“精神DNA”,凭着它,新东方主义的艺术呈现可以打破虚与实、形与物、时间与空间等一切边界,触及无穷远的地带。
这似乎恰与叶锦添成为大师的自我实现之路如出一辙——从幼时那个天马行空的异想世界出发,他也在不断地打破着艺术和人生的一切边界,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全新之路。
当被问及所追寻的价值和抉择的理由,叶锦添坦然地回答:
“我想追寻人作为人最大的可能性,不管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这些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没有走那种固定好的路线,这也是最适合我的吧,应该是,因为我走得很嗨。”
原标题:《叶锦添:我想追寻人作为人最大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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